整个屋子静谧的不像话,杨景苑扭捏坐下,搭放在腿上的手指搅在一起,他似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问才合适。
“那个,”杨景苑抿了抿唇,低声斟酌道:“木云凌在五雷霆里使的招是浴火链,他是……”
想了许久,杨景苑还是无法将那四个字说出口。
阮游宁看出他心中所想,很轻的嗯了声,说出了杨景苑后面想说的话:“陵光神君。”
哪怕今日杨景苑不问,他心中也有了答案,只不过是阮游宁的回答令他更加坚信了自己心中所想。
“果真是这样。”杨景苑轻声道:“难怪他身手如此了得,也难怪孟章神君会替他挡下五雷霆。”
“景苑,”阮游宁提醒道:“这事不能说出去,得烂在肚子里。”
杨景苑将食指与拇指捏在嘴边划过:“我知道。”
神州容不下陵光神君,这事他在第一次入神州时便知晓。
杨景苑看向拐角处被藏住的画像,似是感到难过:“那孟章神君怎么办?陵光神君他不会回来的。”
阮游宁道:“有迟离在,他会的。”
就算不顾别人,顾着迟离,他应该也是会回来的。
毕竟那日迟离昏迷在他怀里时,阮游宁明显能感受到,一向冷静的云涵慌了神,甚至破天荒动用涅槃火试图救迟离。
若不是当日被阮游宁拦住了,此刻迟离绝对已经烧成了黑龙。
石耀冀和杨景苑都被五雷霆劈中了,云涵不解迟离为何会这么严重,他声音都在颤抖:“他怎么了?”
阮游宁当即携裹着灵药的针封住迟离的神脉,杨景苑都被这场面吓住了,他从没觉得五雷霆能厉害成这样,连天庭法力最强的孟章神君都不能幸免。
石耀冀整个手臂同杨景苑一样滴着血,但他是以整条手臂迎了上去,里面骨头已经碎了。
石耀冀解释道:“十五年前迟离禁闭解除没多久被“忘川水”反噬,体内神脉早就损坏,昏睡三年,神格不稳,随时面临着神陨。”
而这一击五雷霆就相当于是催命符。
*
迟离出事,无神官顾及鲛人的去留,回到鬼界的云涵将傅羽关进了炼狱牢房中,也正巧木擎在炼狱,撞上了心神恍惚的云涵,他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木擎愣住,他茫然不知:“什么是不是我做的?”
云涵细细回想:“我来鬼界找一只已死的龟查真相,你那时就极为巧合出现,并将我想见到的龟鬼带到我跟前,故意说出真相,想要我去救傅羽,而傅羽也早和你联手设下逃不出去的结界,还有那遍布结界内的五雷霆,全都是你做的。是与不是?”
木擎看着如今已经意识不清的云涵,他皱眉上前稳住人,大致了解事情来龙去脉。
浴火冰晶加持的霹雳阵成了五雷霆,设在傅羽被抓住的地方,绝对不是巧合。
能操控浴火冰晶的除了云涵那就只有自己,不是云涵,就只能是他。
木擎下令召祁天回鬼场,他肃然向下方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祁天道:“去查南海鲛人傅羽近两年所接触过什么东西,以及他背后的那人是神是鬼。”
祁天一路赶回来也知晓些事,他惊讶道:“大哥,这鲛人背后之人不是你?”
木擎睨看他一眼,无声中回答了他的话。
祁天忙点头道:“我这就去查。”
木擎视线划过睡在青木椅上的云涵,他已经没了意识,此次变故也让运转着迟离护心麟的云涵受到了影响。
木擎心道:“能悄无声息做这盘棋,引天庭的神官入局,甚至还想将此事的锅甩在我身上,真是好手段。”
区区一介鲛人定是不可能会有机会接触真神的机会,更不可能有这么大能耐做局,只能是那背后有人,且来头不小。
*
半月不到,神州凡是能派上用场的灵药都被阮游宁毫不吝啬尽数用了,依旧不见起色。
有神官传,迟离的命数到头了,此次不是简单的昏睡,星路上代表着孟章的星晦暗,大有陨落的凶兆。
各路神官担忧的真假参半,石耀冀刚到九霄大殿外便听见由里面传出的声音。
“五雷霆下有五道雷霆,此雷若不劈到人绝不会停下,可在结界内只有司夜星君,执明神君以及孟章神君三位受了雷霆,还有两道却莫名消失了,矛允斗胆猜测这是有人破了此阵。神鬼两界皆知要启动五雷霆需要浴火冰晶加持,同样要破此阵也需要这两样其中一个,偏偏那日木擎远在鬼场,不可能会赶到。”
岑洛微微蹙眉,不是木擎,那就只有云涵。
矛允接着道:“千年前的事我对陵光神君深感愧疚,总想着有一日他若回来必会登门道歉。若他真的没死,还请天帝派矛允去寻陵光神君。”
木擎设下五雷霆,云涵破了五雷霆,这做法他们深信不疑。
石耀冀大步上前向岑洛行了一礼,道:“此事就不劳矛允星君费心,陵光的下落我自会去查。”
矛允不放弃道:“可是这么久了,若执明神君当真用心去查也该有风吹草动。”
从十五年前岑洛下的这个令至如今,他始终一口咬定陵光神陨,又在今日听矛允主动请令要去寻人,石耀冀心头一慌,他斥道:“矛允星君的意思是我懈怠了此事?你要顶上?”
矛允辩解道:“并非是这意思,还望执明神君不要曲解。”
石耀冀步步靠近他,冷声道:“方才矛允星君说是对陵光神君有所愧疚才想去寻他的下落,你的愧疚未免也太拿不出手了。”
矛允脸上挂不住,哽红了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岑洛看的烦倦,他道:“行了,矛允有这份心是好的,执明你手臂被五雷霆重伤还需静养,若遇事总会力不从心,此事让矛允协助你完成也不是坏事。”
石耀冀:“天帝——”
岑洛显然已经无心听了,石耀冀咬紧了牙关,不情愿道:“是。”
擦肩而过时,矛允附在他耳边道:“还请执明神君多费心了。”
石耀冀剜看他一眼,压着怒火一字一顿道:“那就请矛允星君不要拖后腿。”
矛允没回答,只笑了笑出了大殿。
石耀冀负手站于孟章殿前,他久久不进去,过了半响他等到了从里出来的阮游宁,二人撞上,还是阮游宁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阮游宁:“执明神君,怎么在外不进去?”
石耀冀垂下眼,负于后背的手拽紧,他沉思片刻又再度抬起眼,忧心忡忡:“孟章可好些?”
阮游宁摇了摇头:“老样子。”
神仙不老不死,若不是出了大变故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照着石耀冀的性子定是有紧急要事与迟离说,也不会站殿外犹豫不决是否进殿。
阮游宁走到他跟前问道:“执明神君可是查到了东海行宫那洞内的壁画是何人所为的?”
石耀冀看向阮游宁,缓缓道:“焉时弃。”
闻言,阮游宁险些没站稳,他蹙眉觉得这人阴魂不散。
明明在十五年前被云涵拉着一同坠下黄泉崖,却是没想到生出的变故还因为他。
阮游宁气的不轻:“他到底要干什么,千年时间在东海绘上这些壁画,研究什么狗屁复生术,他要复生谁?还有,他到底死没死?”
没谁回答他的一连串问题,石耀冀道:“你听过融魂吗?”
阮游宁怔愣片刻,所谓融魂不过是生前被分离的魂魄融合在一起,此过程痛苦不堪,甚至不同的人遇上这事会有不同反应。
有的融魂者会伤及大脑变得痴傻,而有的会伤及魂魄本身当场毙命,更有的会记忆受到损害。
而如今看来云涵显然是后两者。
“焉时弃有金瞳,巧了,陵光也有,他们俩若说有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我只能想到这。”石耀冀拽紧的拳松了松,他道:“世间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人为之事,不管分魂和融魂此事都是鬼界才会出现的事,玉花神掌管鬼界与神州的弥沙河,你可以去问问她。”
阮游宁听出这话的意思,他敏锐道:“那你呢?你要去哪?”
石耀冀道:“这些日子我会同矛允寻遍三界找到陵光。”
一些事他不方便做,不代表阮游宁不行。
不需要大动干戈,阮游宁心领神会,天帝的决定谁又能动摇,既然派矛允一同去,想必是对执明有所戒心,而他要做的只有查清融魂的利害,先他们一步找到陵光。
楼亭上,玉茗悉心养护下,本该枯萎的花草都焕然一新,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迎着笑脸的向日葵,感受到后方的动静,不回头便能猜到是谁。
玉茗先问道:“孟章神君可好些了?”
阮游宁很轻的“嗯”了声,有时候实话反倒伤人心,他选择了隐瞒。
视线扫过这片花簇,阮游宁一时惊讶:“没想到玉花神竟将它们养的这般好。”
“那当然。”玉茗莞尔道:“医官大人今日来我这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阮游宁背于身后的手交缠在一起,他紧张道:“我想来问一下有关融魂的事。”
玉茗微微勾着唇,道:“是执明神君让你来的?”
阮游宁点头,后又觉得不对劲,他怀疑道:“玉花神何时与执明神君这么相熟了?”
玉茗道:“他之前救过我。”
阮游宁担忧道:“你之前怎么了?”
玉茗收起养护的花具,脸上笑意不减:“没什么,就是遇上些小麻烦,执明神君撞上了,便出手替我解决了。”
面前被递上玉瓶,阮游宁接过听面前的人继续道:“这是我新酿的花蜜,给各个殿的神官都送了。”
阮游宁捏紧手里的玉瓶,玉茗说着他想知道的:“人有魂魄,分善恶,当这两魂有分歧时便会被剥离,剥离后被抛弃的那一魂就成了善恶灵,当然也有魂魄分离后同住一副身体,这一过程不免会争斗身体的主导权,从而两败俱伤。”
阮游宁似懂非懂又问道:“所谓融魂又是什么?”
玉茗回道:“融为一体就是融魂,两魂魄进行争斗,赢的那方吞噬输的那方,听起来有些残忍,但这也是代价。”
阮游宁道:“融魂后会失去记忆?”
玉茗惊疑道:“你碰上融魂的人了?”
阮游宁:“……没有。”
玉茗:“融魂未成功的才会失去记忆亦或者爆体而亡。”
阮游宁:“融魂未成功会怎么样?”
“当然是两魂同住一个身体,不死不休。”玉茗说的很随意,她眼睛微眯看向一根同体长出的双生花,开的正艳,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那大的花正吸食小的花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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