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
接连不断的手枪和冲锋枪声响从莱恩身后的树林传来,夹杂着兽群的嘶吼与哀号,都让莱恩心跳加速。他两脚站在包内,两爪搭在亚历克斯肩上,见到他的后脑勺和全身各处如水波般荡漾,时不时露出半只胳膊半只腿、一只手掌一只脚,眨眼间又再度隐形。若是被寻常登山客撞见,恐怕会被误认为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奔跑,最后传为雾林镇一大怪谈……
一开始亚历克斯还有所顾忌,怕跑得太快露出破绽;但莱恩跟他说现在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再加上夜色、浓雾和树荫的掩护,没人会注意到;他才放开全力狂奔,嗖地一声窜过林间。
莱恩三不五时回头观察身后动静,直到十分钟后见调查队的人一直没追上后便稍稍放心。但他被麦肯纳抓过的腹侧还隐隐作痛,刚刚吸收的魔力也莫名其妙的多、夹杂着野兽们的意志情感,流过他的经络和各处脉轮时都带来灼热之感,让他的体温渐渐升高。
怎么回事?他眨眨眼睛,觉得眼前景象有些模糊,还感到有些头晕。不对呀,他迷迷糊糊地想,刚刚明明吸了魔力,不该有这种症状。他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察觉自己状况不对,只好向亚历克斯谎称得保存一些魔力以留待有用之时,便撤去了变色龙术。幸好他们已经甩开调查队一段距离,这时解开应该不要紧。
他们从受控燃烧区逃跑时慌不择路,只知道跑的方向是往南没错,也不确定调查队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踪迹。跑了不知多久,莱恩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眼皮也只能半开半阖地睁着,隐约看到模糊成一片的树林从身旁飞掠而过。
此时亚历克斯在瞥见浓雾中浮现一块路牌,便跑到牌前。牌上写着“十六号步道”,往山下的箭头写着“步道起点:3公里,90分钟小时”,牌旁有着一条延伸往山下的登山小径。
“我们跑对方向了,”亚历克斯的声音凭空响起,唤起了莱恩的注意力,“只要再往东南一点,就是十七号步道的出口。”
莱恩见状松了口气,知道依亚历克斯的速度,不用一半时间就能下山。他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希望哈利没被发现……”还没说完便觉得一阵晕眩,脑袋仿佛一团糨糊,浑身越发燥热,四肢也变得好沉重,使再大的劲也抬不起爪子。
不对,情况不对……莱恩觉得这跟他以往的魔力透支的状况不太一样,便使尽力气抬爪拍了拍亚历克斯的肩膀,“亚历克斯,我感觉不太对劲……”他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控制不住地往旁边一倒。咦?怎么了……
“莱恩!”耳畔只听到亚历克斯大喊一声,感觉一双手接住了他,自己则轻而缓地落下。
莱恩努力眨眨眼睛,发现自己侧躺在地,抬头只见到亚历克斯的嘴正一开一阖,像是在对他说着什么。“莱恩……怎么了?”迷迷糊糊中,对方的声音显得忽大忽小、忽近忽远。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张嘴努力挤出声音,“亚历克斯,快……”他想叫他快跑,却感到眼皮如有千斤般沉重,控制不住地缓缓阖上……
-
“莱恩、莱恩!”亚历克斯又叫了两声,对方却没任何回应。他妈的,怎么回事?他心中惊疑不定,探手摸摸黑猫的额头,却被那体温吓了一跳,那温度比他的手温还要热上几分。
怎么这么烫?亚历克斯又探掌摸摸莱恩的背上和前脚,发现体温都高得不寻常。他灵光一闪,觉得这种现象跟他练习慢跑时,体内魔力流动的状况很像。莱恩说过体温越高,魔力流动越顺畅,或许反之也成立……他不确定自己猜得正不正确,但就算猜对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缓减这种症状。
亚历克斯回头看了看来时方向,虽没听见枪声及脚步声逼近,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打算抱起莱恩继续跑。他转回头,不禁一愣,心脏顿时跳得又重又快。
在他眼前,莱恩的体型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变大,浑身黑毛则越缩越短,稀疏的皮毛中渐渐透出了属于人的肤色;四肢拉长化为双手双脚,猫爪化为人指;身后尾巴渐渐缩短,最后缩回了尾椎处,不留一点痕迹;原本倒三角的猫脸渐渐扩张,头上两只尖尖的猫耳降回头旁两侧,耳尖拉平成耳轮,脸形也变得像是鹅蛋般圆滑流畅,脸上黑毛越缩越短,最后化为细不可察的绒毛,露出一张血色淡薄的脸──那模样几乎只能说是个少年。
化为人型的莱恩弓着身子侧躺在地,四肢蜷缩在胸前,被汗水濡湿的发贴在他的额际,发色宛如吸收了夜色一般浓黑。他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得像是要融进白雾和月光里。
从莱恩开始变形之际,亚历克斯就被吓傻了,一时之间不敢有所动作,等到对方完全变形后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见莱恩仍浑身**,竟不知该把自己的视线往哪摆,跟着想起自己身上的黑色防风夹克,便连忙卸下背包、脱下夹克盖到对方身上。他不禁庆幸这件外套是为了潜入山上而新买的,尺寸比他现在的身材还大上两号,盖住莱恩的肩膀到胯部还绰绰有余。
这下他才敢低头,着急地呼唤了几声,“莱恩、莱恩。”但他还是没有回应。
“该死!”亚历克斯骂了声,喘了几下后,心中也有了决定。他背上背包,蹲到莱恩身旁,手掌先护着对方的脖子,手臂则撑着对方的背部,另一手接着揽起双腿膝窝,一个施力便把对方打横抱了起来。
好轻。亚历克斯眨眨眼,觉得双臂上几乎没传来什么重量。虽然自从他觉醒了德鲁伊的血统后,全身上下的力量都变得超乎常人,但此时抱着一个大活人,那重量感却还不如暑假前他上学时背的背包。
亚历克斯低头看向怀中,莱恩还是没有醒来,浑身体温仍烫得像是发烧一样。他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及姿势,让对方的头可以靠着他的肩窝。他用脚挑起地上球棒,揽着腿的手准确抓住,然后回头望向来时的密林,只见林间一片漆黑、浓雾弥漫依旧,没有调查队追上来的动静,期间只听到两三声微弱的枪响,但也远得让他便认不出方向了。他不禁松了口气,同时想起莱恩说的话──这座山在保护他们,之前如此,现在依然。
“谢了。”亚历克斯轻声道,循着步道下山。
没了变色龙术,亚历克斯不得不放慢脚步注意浓雾中传来的动静,还得避免莱恩撞到树枝,所以花了快一个小时才赶到十七号步道入口附近。那里靠近东南方的山脚,雾气淡薄许多,坡度也渐趋和缓,让他走得省力些。
他在山坡上远远望见步道口的路牌后便躲进了树丛,拉起护目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后才掏出无线电,低声呼叫:“这里是哈士奇,呼叫麻雀……滋滋……收到吗?完毕。”这次的杂讯比之前减少许多,他只暗自希望讯号能传出去。
“滋……”等了一会儿后,亚历克斯正想准备呼叫第二次,对讲机就响起杂讯,“这里是麻……嘶嘶……这里是麻雀!”哈利的声音传了出来,“天啊!亚──哈士奇!我收到了,完毕。”
还有些杂讯,但能够通话已经让亚历克斯谢天谢地了,但他还得确认一下状况。“你在哪里?你到转运站了吗?”他们事前约定好用语的意思,并规定由哈士奇负责问问题,麻雀负责回答;而除了问句以外,双方语句的意义都要反着解读。如果有人违反规则,便代表他们可能被调查队发现并挟持了。
“不,我还没到,完毕。”
亚历克斯松了口气。哈利已经到了,也没有主动犯规,表示他应该没事。“我还有好长一段路。你已经买好票了?完毕。”
“还没买,完毕。”很好,哈利和车子已经就定位了,随时可以出发。
“还有空位吗?完毕。”
“有,还剩很多,今天没什么乘客。完毕。”
该死,路口都被警察和调查局的人封锁了吗?“了解。但我事情还没忙完,就不赶过去了。完毕。”
“没关系,那我等等自己买票先走啰。完毕。”
“好,不用等我。通话结束。”
亚历克斯收回对讲机,抱起莱恩,钻进步道旁的树林里慢慢下山,在路牌那里向东拐了个弯,又走了五分钟后,便来到一处草木稀疏的林间空地。哈利已经把车停在那里,还换上了他买的那一身黑衣黑裤,两手握着球棒,警惕地四处张望。亚历克斯一路走来也没发现埋伏,便没刻意放轻脚步,直接钻过树丛。
哈利听到沙沙声响后发出啊的一声怪叫,两脚一跳转过身来。
“哈利,是我。”亚历克斯朝他一摆头,“快点,帮我个忙。”
“亚历克斯?我的天哪!”哈利喘了一口大气,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你们总算──等等,那是什──那是一个人吗?”他用球棒朝亚历克斯的怀中一点,眼睛瞪得比五分硬币还大,“那不是尸体吧?”
“这是莱恩。”亚历克斯快步走过哈利身边来到车门旁,蹲下把球棒靠在车身,“帮我开门。”
“什么?”哈利连忙跑来拉开后座车门,嘴巴大的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他是──”
“没错。”亚历克斯弯腰进车内,一腿屈膝跪在后座脚踏垫上,小心翼翼地把莱恩头先脚后地放到椅垫上,然后轻声呼唤到:“莱恩?”见他没有清醒的迹象后,便退出车外关上车门。
哈利跑到后车窗旁往内看了看,“他是──我的天哪!他变回人了?”他望向亚历克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解决血法师了吗?有被调查队的人发现吗?”
“现在没空解释。”亚历克斯急道,抓起球棒走到副驾驶座旁,“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哈利,你开车!”
“喔,对!”哈利这才回过神来,“没错,得快点离开这里。”他走到驾驶座旁打开门,“但等等,我们去哪?我们不能把莱恩带到你家──或我家,对吧?”
“没错。”亚历克斯啧了声,“没时间了,上车再想。”他打开车门,突然听到车头正对着的树林中传来沙沙声,有东西靠近,但听声响数量似乎不多……
此时已过午夜,会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兽群之外,也就只有调查队的人了。他刚刚下山时怎会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还是他们一直埋伏在这儿?不,没闲工夫想这个了。“哈利!”亚历克斯紧盯着树丛,举起球棒朝他喊着,“有东西来了,快进车。”
哈利也听到了,吓得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抓起副驾椅垫上的黑色毛帽和黑色口罩一把套上。
亚历克斯听音辨位,握着球棒走到车前,喊到:“谁在那里?”如果是兽群的话还好办一些,他可以应付牠们,哈利可以开车溜之大吉;但如果是调查队,就算他可以把来者通通打倒,又如何阻止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难道真要……
树丛中的动静越靠越近,让他越发狐疑。调查队的人不可能搞出这种动静……所以是被血咒控制的野兽?有落单的发现他了,一路跟了下来?但牠──或牠们──为什么不攻击?
沙沙声陡地变大,灌木丛摇摇晃晃──一团黑影唰地一声钻了出来,“嗷!”
亚历克斯想也不想用力挥棒,但看清那东西后连忙收力,“哇喔!”球棒堪堪停在那只狼的头前。
“呜呜!”那只狼朝亚历克斯叫了声,声音有说不出的委屈。牠眼睛没有发红,身上也没有血咒,不是被麦肯纳控制的野兽;但牠身躯比一般的狼大了快一半,也不是普通的狼──这是那只他们第一次进山时救下的棕狼。
“搞什──”亚历克斯紧绷的神经放松一半,放下球棒,“妳他妈的怎么会在这里?”
哈利也开门下车,“我的天啊!牠、牠是我们那只吗?”棕狼朝他嗷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他,让他咧嘴一笑,“嗨,漂亮宝贝!”
亚历克斯听到那称号颇有些无语,拄着球棒蹲下,搔着棕狼的脖子,“嘿,乖女孩。妳怎么会跑来──不,妳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今天山上闹出动静,或许调查队又搜了一次仓库,才让牠不得不躲到山里。但仓库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换成狼的脚步就更远了──牠到底是怎么翻越重重山岭,准确找到他们的?
棕狼用鼻子拱拱他的手,朝刚刚钻出来的树丛一扬首,呜呜叫了两声。亚历克斯还没搞懂牠的意思,丛中就再度响起沙沙声,还有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亚历克斯心头闪过一阵凉意──他刚刚没察觉到林中还有人!
“麻雀,上车!”他喊着,嗖地一声站起,举着球棒紧盯着声响处。后头哈利应了声,立刻又钻进车内。树林阴影中渐渐浮现一道形状怪异的形影……亚历克斯看第一眼时,以为那是一棵成了精的灌木向他走来,但随即靠那东西走路的姿势辨认出双手双脚──那是个人。
只见那人全身覆满树叶杂草,细看之下是一件全身式的绿色迷彩套装,头上戴着兜帽,脸上挂着面罩,看着像是野外摄影师和狙击手会穿的吉利服,长袖长裤、手套鞋子上都缠满草叶,就连兜帽和面罩也是,从头到脚都被严严实实地罩着。他的身形有些厚实粗壮,就是不怎么高,看起来应该是个男的。那人的脸被帽子和面罩上的叶子遮住大半,整张脸只有眼部露在外面。
这是啥鬼装扮?他是调查队的人吗?亚历克斯皱眉猜测着。他察觉来者是个人时不禁有些紧张,但见到只有一个人后又觉得事情还有转机。或许他可以擒住他……但万一对方是法师怎么办?莱恩说过调查局中也吸收了不少法师,他刚刚就看见一个可以指挥蜜蜂的。对方穿着这古怪装扮,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是法师的话,亚历克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手。但不管怎样,他都得先搞清楚对方身分。“你是谁?”如果对方不说、或者直接攻击的话,他就默认对方是调查局的人,无论如何都想办法撂倒对方再说。
那怪人缓步走到树林边缘后就停下了,将双手举到肩高,像在示意他没有恶意。他看了看车上,又上下打量了亚历克斯一番,“唉!”他长叹一声,声音带着不自然的低沉沙哑,还充满亚历克斯没料到的无奈。“我就是担心这种状况才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被我料中了。”
“嗷!”棕狼叫了声,看看怪人又看看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察觉牠有些古怪,但也没精力理牠,“你是谁?是野外摄影师?还是调查队的人吗?”
“哇!别紧张,库柏先生,还有车上的莫尔先生……他大概听不到我。”那人摇摇手掌,衣袖上的树叶杂草随之摆动,“我没有恶意。”
听到自己和哈利的姓氏被叫出来时,亚历克斯心脏猛地一跳,“如果你没有恶意,就报上名来。”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语调发抖,“还有别藏头露尾的,露出你的真面目。”
“当然,我也打算那么做。”那人两手一摊,“只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在掌握主动权时这么做。”说完,他的脚下便闪过细微的银白色光芒。
不,不是光芒,是魔力!亚历克斯立刻靠灵视认了出来,但在他反应过来前,脚边地上便钻出几条足有手臂粗的藤蔓,在眨眼间绕上他的脚踝和小腿。
“什么──”亚历克斯想要抽腿摆脱,却察觉藤蔓上的力道大得惊人,一时之间竟让他抽不开。那人果然是个法师!
棕狼朝那怪人嗷嗷叫着,但也没有上前攻击他。牠是被控制了吗?
“亚历克斯!”哈利也连忙推开车门,举起不知从哪儿掏出的防熊喷雾对准那人,“嘿!你这家伙,放开亚历克斯!”
“哇,我就说别紧张了,莫尔先生。”那法师朝他轻轻一挥手,“是你自己没听到的。”
哈利腿边也钻出藤蔓,紧紧缠住他的双腿。“哇!”他扭动身躯也摆脱不开,“什么鬼玩意儿?”
“麻雀!”亚历克斯大喊,但腿上还是摆脱不了藤蔓,便放开球棒立刻蹲下,徒手去扯那些藤蔓。他手上更方便施力,三两下就唰啦啦地扯断两三条。
“哎,扯得断啊?”那法师语气有些吃惊,脚下一跺步,亚历克斯身旁又长出几条藤蔓,紧紧缠住他的两腕、两臂、肩膀和腰,让他无法动弹。
“哈士奇!”哈利急得大喊。
亚历克斯两手受阻,动弹不得,便狠狠地瞪着那法师,“你是谁?你想干嘛?”
“唉。”那法师又叹了口气,“我就说没有恶意了,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如果不是你们反应这么大,我还用得着这样吗?让那狼出来不就是为了避免误会?”他指着焦急地徘徊在两人身旁的棕狼,“你难道察觉不出牠对我没有敌意?为了说服牠跟我走,我在仓库那儿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幸好牠还是闻出我的味道了。当然啦,也多亏了这山里的意志。”
棕狼正绕着亚历克斯团团转,听那人这么说,连忙嗷嗷叫了两声。亚历克斯听出牠是在肯定那人的话,也察觉牠眼神清澈,没看出被控制的迹象。当然,也可能是怪人的法术太高明了,让他看不出来。
“罢了罢了,再藏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可没时间浪费。”那怪人一边说着一边揭下面罩,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孔,跟着扯下兜帽,一头棕发便垂到肩膀。
“查、查普曼老师?”亚历克斯和哈利同时高声道。
雾林高中辅导室的柯琳?查普曼老师把兜帽和面罩塞进口袋,板着一张脸看向两人。她眼神凌厉,脸上也没了在学校时的温柔笑容,神情看起来竟有些冷峻,“晚上好,同学们。”但她的脸配上那酷似男人的沙哑声音、怪异的体型与装扮,总有种说不出的突兀。
“怎么可能?”哈利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法师?”亚历克斯皱眉问,“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这是个糟糕的第一印象,但你们让我没得选择。”查普曼老师摆手道,“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所以接下来我会放开你们。”她摊手,“但你们可以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话吗?”
亚历克斯回头和哈利对望一眼,轻轻点头。亚历克斯朝查普曼老师道:“你先放开我们再说。”
查普曼老师叹了口气,朝两人一挥手,缠着他们的藤蔓便松了开来,落到地上后立刻枯萎,转眼间便化作腐烂的黑泥。
亚历克斯立刻捡起球棒握在身前,“查普曼老师……那也不是你的本名,对吧?你是谁?怎么找到我们的?你想做什么?”
“库柏同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态度跟在学校时很不一样?”查普曼老师一手撑腰,一手随意挥了挥,“算了,那不重要。总之,我的本名叫做辛西亚──辛西亚?威尔森。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来帮你们摆脱这烂摊子的。”她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亚历克斯、哈利,我们现在就得走了,越快越好。”
威尔森?亚历克斯心中一凛,感到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威尔森?”哈利则是打从一开始就没忍住,“那不是乔安娜的──”
“哈利。”亚历克斯打断他,仍直直地盯着自称辛西亚的女人,“妳说要帮我们?我们凭什么相信妳?”姓氏口说无凭,更何况她都知道两人的姓名,当然也能够打听到乔安娜的姓氏。
“就凭这个。”辛西亚打了个响指。在亚历克斯警惕的目光中,她身后的树丛冒出四根藤蔓,紧紧捆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看那打扮应该是调查队的调查员。两人从肩膀到手腕再到脚踝都缠绕着更细的藤蔓,连眼睛和嘴巴都被紧紧缠住,此时都低垂着头,一副晕过去的模样。
“对付调查局,你们还嫩得很。”辛西亚手一挥,藤蔓就把两人放到她身旁的地上。她举手越过肩膀向后一指,“这两人是来把守那个最近的步道入口的,他们的车就停在更西边,再远一点的路口还有两人。”她朝哈利一扬下巴,“你的轮胎痕被发现了,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他们打包带走了。怎样,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亚历克斯脑筋飞快地转动,“就算是这样,也只证明了你不是敌人;你是法师,敌视调查队很正常。感谢你的帮助,但我们有自己的计划。”他摇摇头,“我们还是分开行动会比较好。”
“好极了,亚历克斯。”辛西亚点点头,竟扬起嘴角,“如果换个情况遇到你,我会为你的谨慎鼓掌叫好──但不是现在。我很想跟你解释一切,但调查队没多久就会发现这两人没有回报──我们的时间有限。”
亚历克斯当然知道,但……她是个法师,刚刚就展示出可以轻松解决两人的力量。如果他们跟她走,最后却发现对方别有意图,那岂不是羊入虎口,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种?
“天啊,这还不够吗?我还以为我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了。”辛西亚翻了个白眼,“算了,这样行了吧。亚历克斯,从你今晚会跑到这儿,还有你能从山上那群怪物和调查队的包围中逃出来这点来看,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个德鲁伊了,对吧?”她看到他露出怀疑表情,又说:“我会知道,是因为我也姓威尔森,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还有我用的法术让你们联想到什么呢?”她指着刚刚冒出藤蔓的地上,跟着解开胸前吉利服的几颗扣子,露出里面缠绕着一圈一圈的藤蔓。
原来如此。亚历克斯恍然大悟,那就是她为什么身形看起来如此粗壮。
“嗯……”哈利望向亚历克斯,挑起双眉,“德鲁伊?”
亚历克斯不得不承认辛西亚的魔法很有说服力,“所以……你是我妈那边的亲戚?”
“总算有点进展了。”辛西亚翻了个白眼,“血缘关系什么的我等会儿再解释。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很难完全相信我,这没关系。但除了跟我走之外,你们好像也没得选择,不是吗?”她朝车上摊掌示意,“里面好像有一个大活人昏迷着,而你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对吧?”
亚历克斯心中一沉。莱恩……他的状况很不寻常,或许是跟他的诅咒、或者跟他刚刚和麦肯纳的战斗有关,才让他突然变回人类并陷入昏迷。虽然亚历克斯知道如何冥想与运转魔力,但对其他与魔法有关的事情却毫无头绪……
他的确还没完全相信辛西亚,但她说得没错──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他没得选择。想到这儿,他心中已有了决定,但这并不只关乎他自己。“哈利。”他回头,“我……我得带莱恩跟她走,你──”他想叫他开车回去,但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亚历克斯,你给我闭嘴。”果然,哈利立刻说,“休想叫我回去,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这没得商量。”
亚历克斯看着哈利坚决的神情,知道这事儿他也没得选择,“好吧。那我们一起走。”
“很好。”辛西亚挑眉,“你们先上车吧。”
“那妳呢?”亚历克斯皱眉问。
“我有善后工作要做。”
亚历克斯看向那两个被捆着的昏迷探员,“妳不会是要……”
“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追捕啊,亚历克斯?”辛西亚瞪着他,“你知道他们捉到我们这种法师后会做些什么吗?”
亚历克斯知道她说得有理,但……“有别的选择吗?”
辛西亚则回望他,几秒后眼珠往上扬,又白了他一眼,“幸好他们是在过来路上被我逮住的,没看到你们的脸。但我有自己的保险措施,这你可不会管了吧?”
亚历克斯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辛西亚愿意退让已经让他很感激了。至于对方会做什么,他就管不着了。
辛西亚朝他挥手叫他上车,自个儿走向两位调查员。那棕狼则来到亚历克斯身边,咧嘴哈哈吐气。
“你这没心眼的。”亚历克斯点点牠的额头,心里一股气无处使,“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他领着狼来到后车厢,打开箱门让牠跳上去。幸好这车的后车厢不是传统的密闭式,而是跟后座连通的,除去大背包外还有一些空间让牠蹲坐。
哈利上了驾驶座,亚历克斯则来到后座,小心翼翼地抬起莱恩的头,让他枕在他的腿上。
两人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车前。辛西亚解开吉利服扣子,露出里面的腰包,从中掏出两片像是花瓣的东西塞进两位调查员的口中,接着又伸指点在两人额上。
“她在做什么?”哈利问。
亚历克斯摇头,“我不知道。”
辛西亚点了几秒之后似乎便完事了,从两人口中掏出干枯的花瓣,揉碎了撒在地上。她跟着一边走向车子、一边捏出些东西洒在四周地上,来到车旁后便重复同样的动作,绕了一圈车身后走回驾驶座旁。哈利连忙降下车窗。
“你先开到路上。”辛西亚指着与空地连通的沙土小径,那就是哈利过来的路,往外再开一小段便可通到公路。
亚历克斯也降下车窗,“你要做什么?”
“你以为调查队是吃素的吗?虽然你们租了车,但他们会把轮胎痕拿去比对,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适配的车型。”辛西亚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若是没有我,照你们这般粗心大意,不出一周你们就会被逮住了。好了,现在开上去吧。”
哈利乖乖照做,把车开到路上后怠速停着。辛西亚则继续撒着东西,一路来到车旁,然后蹲下伸掌抚在草地上。亚历克斯的灵视已渐渐消退,但他还是能看到辛西亚掌下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只见那片泥地上突然钻出许多草苗,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迅速生长,蔓延至周围没有被草皮覆盖的区域,交织成一片可达小腿肚高的杂草丛,将三人留下的脚印、车子的轮胎痕全部掩盖,不留一丝痕迹。
辛西亚跟着起身走到树丛旁,解开吉利服所有的扣子,在缠在身上的藤蔓拍了几下,那些藤蔓便在眨眼间尽数脱落,落到地上干枯化泥。她走回车旁,朝哈利说:“你们先去公路旁等我,我得把那两人扔到别处,不能让他们在这里被发现。”
“你要多久?”哈利问。
“最多二十分钟。别小看德鲁伊在森林里的速度啊。”
“你刚刚喂他们吃了什么?”亚历克斯问。
“我亲手培养的曼陀罗花花瓣。”辛西亚答道,“放心,没有致命毒性。但可以让他们陷入昏迷,以及混淆这几个小时的记忆,搞不清楚自己何时何处失去意识的。”
“谢了。”亚历克斯说。
辛西亚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走回仍旧昏迷的两名调查员身旁,抬手一挥,便有七八根藤蔓像是接力似地卷起两人,把两人吊进林间。
哈利把车开上小径,十分钟后便到了公路旁。又过了十分钟,辛西亚便从林间悄无声息地冒出来,身上已经换成了一身深灰运动服,背上多了个背包。她来到车旁,坐上副驾驶座,“开车吧,照我说的路走。”
“我们要去哪?”亚历克斯问。
“安全屋?”哈利说,“这种情况不是都要去安全屋?”他的脸色保持严肃,但亚历克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莫名的兴奋。
辛西亚瞥了亚历克斯一眼,“莫尔同学私底下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亚历克斯轻叹一口气,“需要点时间才能习惯。”
“好吧。”辛西亚耸肩道,“既然你说是安全屋,那就是安全屋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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