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驶出城市,停在郊外一个似曾相识的村子前时,白雪颜不禁浅浅地笑着,莫名地兴奋起来:“原来你要我和你一起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啊。可是,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们受了人家的帮助,还打扰他们一个晚上,就当来表达谢意吧。”丁梓萧说着,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个小纸箱,两人便并肩向村头的第一家走去。
农妇就坐在家门口择菜,不经意抬头,便看见一对般配的身影,立即兴高采烈地起身,笑着说:“哎呀,怎么是你们呀!姑娘,你的脚都好了吧?”
感受到她真诚的关心,白雪颜的心头一热,不觉温和地笑着,说:“嗯,我的脚已经没事了。”
“大姐一直很惦记你的伤,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丁梓萧微笑着说,接着又转向农妇,将手中的纸箱递到她面前,“大姐,上次小宝说喜欢数学,我就给他买了一些数学方面的书,希望对他有帮助。”
农妇欣喜又难为情:“哎哟,那孩子就是乱说的,哪能当真呢,还连累你花这么多钱。梓萧啊,你的好意大姐心领了,但这些书我实在是不能收啊,我……”
丁梓萧坚持道:“大姐,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些书能帮到小宝才是最重要的,钱真的不算什么。”
“那……那好吧,我就先收下了。兄弟,真是谢谢你了。”农妇再三犹豫,最终拗不过丁梓萧眼中的坚定,接过了书,“小宝应该当面谢谢你的,哎,可惜他去上学了。你每次来都送这个送那个的,让我们多过意不去啊。”
白雪颜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中快速地梳理着:看目前的情形,丁梓萧应该经常来看望这一家人,难得他还想得那么周全,受了别人恩惠,便常常想着回报,可真比她这个没心没肺的要强太多了。想着想着,她的目光悄然偏转,落在正与农妇侃侃而谈的他的身上,眸中闪烁着一种叫做温柔的盈盈眼波。
这时,他们走进农妇家,农妇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便跑去厨房给他们张罗茶水。
“你经常来这里吧?”农妇前脚出门,白雪颜就迫不及待地低声询问。
丁梓萧淡笑着解释:“也不算经常,不过一两次吧。大姐一家都是好人,我来过一次后,便和他们成为朋友了。小宝是大姐的儿子,已经上初中了,非常伶俐可爱。”
白雪颜出神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轻声道:“那天晚上要不是因为我扭伤了脚,你也不会来到这里,结果最后我受了大姐一家帮助,却还要你来替我道谢。我真是欠你太多了。”
丁梓萧粲然一笑,半是无奈半是玩笑地抬起手,轻柔地揉了揉她的长发,说:“怎么又客气起来了?”
他的手没有立刻收回,就这样抚着她的后脑,一双眼眸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她,眼底深处泛着明亮的光。白雪颜一抬眸,撞进他的眸光中,仿佛就要沉溺其中,心跳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樱唇半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
农妇就在这时端着茶水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笑道:“你们小两口的感情还真是好呢。”
话音刚落,丁梓萧便快速地收回右手,尴尬地咳嗽一声。白雪颜也倏然回过神来,低下头,耳根蓦地红了,心里却在嘀咕:原来他并没有说明,他们不是情侣呀。
不过,这样似乎也挺好。
白雪颜不觉掩唇偷笑,又听丁梓萧难为情地开口:“呃,大姐,其实我们……”
白雪颜就在同一时刻拿起茶水,笑着说:“谢谢大姐。”
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截断了丁梓萧的话。他不禁一顿,转眸望向捧着茶水小口喝的她,水光氤氲,她红润的面色仿佛变得难以捉摸。
“客气什么呀。”农妇不拘小节,没有留意他们之间的小心思,忽然想起一事,转向丁梓萧,关切地问,“对了,兄弟,上个星期你说感冒了就不来了,现在感冒好了吗?我特意去山里摘了些蒲公英,清热解毒最好了,等你走的时候带回去。”
白雪颜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跳,放下茶杯,看向一脸平静的丁梓萧,莫名地感到忧虑焦急。但当着农妇的面,很多话无法问出口,只好暂且压抑着内心的疑惑。
“只是小感冒,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大姐费心了。”丁梓萧收回望着白雪颜的视线,语气轻松地回答。
“没事就好。上个星期的确有几天气温降低了,如果穿得少,受了凉也是可能的。唉,你们俩一个受伤一个生病,还真是让人操心。你们可不能仗着年轻就毫不爱惜身体啊!”农妇苦口婆心地劝说。
丁梓萧微微一笑,顺从地说:“大姐说的对,我们以后肯定好好照顾自己。”
白雪颜不太擅长与人交流,便安静地听着他们聊天,同时心里也愁肠百结地默默琢磨:受了凉?穿得少?难道是上周在山城公园,天气确实有点冷,而他又默默地把外套盖在了睡熟的她的身上,草地阴凉,怎么会不感冒呢?
白雪颜担心之余,心里却也甜甜的;温暖之余,还是愧疚的。但再看他的脸色和状态,似乎感冒确实是好了,她不安之余,也稍稍松了口气。
丁梓萧和农妇又聊了一会儿,村里的几位大姐来农妇家里串门,丁梓萧和白雪颜便起身告辞。不过,他们并没有返回市里,而是沿着田埂漫步,享受悠闲的下午。
天空湛蓝,微风习习,田间一派繁忙劳作的景象。两人远眺着一望无垠的田野,无人打扰,无事忧心,恍若避世般清闲。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刚刚好。
白雪颜心中却始终放不下农妇刚才说的话,因此不时地抬眸凝视丁梓萧片刻。时间久了,丁梓萧终于忍不住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白雪颜一怔: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
丁梓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见她仍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觉莞尔:“想说就说吧,我也很想听听你想对我说的话。”
这话说得好不暧昧,白雪颜心跳如鼓,缓缓抬眸凝视着他。他的眼眸乌黑明亮,眸底噙着淡淡的温柔,唇畔漾着清浅的弧度。在灿烂的阳光下,他是那样光彩照人,白雪颜甚至恍惚地以为,他就是那个潇洒光明地活在天堂的神明,特地下凡来将她带离黑暗的泥沼,诱惑着她向他伸出求援之手。
待她倏然回神,她已然伸出了右手,距他的脸庞不过几公分远。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唇角弯弯勾起,眸中促狭一闪而逝。
她的心跳得极快,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阳光炽热地烫伤了她的脸颊。怎么会这样?这次丢脸丢到了姥姥家,难道她又要向上次那样学鸵鸟,飞快地跑开吗?
而他还在专注地注视着她,好整以暇地期待她的反应。
忽然灵机一动,她大胆地抚上他饱满的额头,只用手背轻轻一触,便施施然地收回手,问:“你是不是那天在山城公园着了凉,所以才感冒的?”
丁梓萧只感到一只柔弱的小手若有似无地在额上贴了一下,根本来不及感受那丝亲昵,不禁哭笑不得,答非所问道:“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又要跟我客气了?”
白雪颜语塞,缓缓地垂下了头。
“傻瓜,”丁梓萧再一次抚了抚她的头,动作和话语中皆透着说不出的怜惜和宠溺,“我可是个男人,哪能看着你脚伤刚痊愈,又着凉感冒呢?”
白雪颜脸颊更热,忙不迭地转移话题道:“我改天再把你的衣服还给你。”
“好。”丁梓萧漫不经心地应着,转身继续向前走。
返程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丁梓萧专心地驾车,白雪颜安静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车内播放着曲调悠扬的轻音乐,气氛不会尴尬,反而像相识多年的默契和舒适。
直到进入市里,丁梓萧才淡然开口,打破一路沉默:“我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了,”白雪颜连忙婉拒,“还送我到山城公园就好,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丁梓萧并未立即回答,也没有看她,可白雪颜却敏感地察觉,他似乎有些不开心,于是快速地转过头去,佯装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放在腿上的双手却紧紧地绞在一起。
良久,丁梓萧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奇:“好。”
没过多久,车在山城公园前停下,此时已是黄昏,酡红的夕阳给世间镀了一层暖色,万物都朦胧地看不真切。
白雪颜望着公园呆愣片刻,视线转回丁梓萧身上,轻声道:“我……我到了,再见。”
“嗯。”丁梓萧淡然微笑着凝视着她,轻轻点头。
“我会再联系你的,”白雪颜犹豫再三,飞快地说,接着又立即补充,“我是说,还你衣服的事。”
丁梓萧唇边的笑意更浓:“好。”
白雪颜似乎也觉得自己太啰嗦了一些,不禁自嘲地一笑,推开车门,慢吞吞地走下车。
而丁梓萧也在同一时刻下了车,温声唤道:“雪颜。”
白雪颜倏然站住,回过身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翩然而来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好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心上,好像春日的暖风不留痕迹地拂过脸颊。
丁梓萧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忽然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呢喃道:“注意安全。”
感受到耳边温热的呼吸,白雪颜紧张得浑身僵硬,不自然地回答:“嗯,拜。”
丁梓萧放开她,她又向之前一样,转身落荒而逃。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再也看不见,他才慢慢地伸手揉了揉嘴角——呵,居然像个傻子一样,独自笑了半天。长叹一声,转身回到车内,心有不甘地驱车离开。
转弯处,白雪颜悄悄地走出来,目光痴痴地望着那辆黑色汽车越走越远。手缓缓抚上心口,她仿佛这才找回了遗失的心跳。轻叹一声,眷恋地收回视线,不舍地离开。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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