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浓云布满苍穹,月亮藏入黑云之中,星星也一同睡了觉,天地间仿佛漆黑一片。
这样的夜色正是极好的掩护,白雪颜抬起头,静默地仰望天空,心中暗暗想着,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此时,他们已埋伏在了杜凯宇的别墅四周。
杜凯宇的家坐落在市区的近郊,附近没有邻居,院子里也只有一些较矮的灌木丛做装饰,充分展现了房子的高大和突出,院外则是一片人工小树林,只有两条蜿蜒曲折的道路通过院落的前后门与外界连接。
不过,此刻这些人工树林却成了掩护白雪颜等人的最佳屏障——在夜色和树林的掩护下,她已带人将杜凯宇的别墅完完全全包围起来。
冷凝的目光专注地盯着杜凯宇的别墅,密切注视着别墅附近的任何动向,右手按在外套口袋处——里面装着一把上了膛的枪。此时的白雪颜是个合格称职的杀手。
然而,当她无意地看向身旁,目光落在同样注视着别墅的祁霖时,眸光蓦地柔软了许多。
他的神情严肃、庄重而专注。他在想什么?是接下来的行动,还是已经带人潜入别墅的展黑泽,亦或是留守在家里的朱洛然?不过,他还是那样镇定、平静,不似她一般牵挂着亲人的安危,甚至在此刻还心系着丁梓萧。这么看来,她又并非一个合格的杀手。
“雪颜,做好你的事,不要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忽然,他声音低沉,严肃地说,目光却依旧直视着别墅。
白雪颜立刻红了脸,迅速低下头,尴尬地说:“是。”
忽然,别墅的灯全部熄灭,整个院落也随之陷入黑暗之中。几分钟后,别墅的应急照明开启,但光线已不如之前明亮。接着,别墅的门慢慢打开,展黑泽的身影半隐在阴影中。
白雪颜的瞳孔慢慢放大,她难掩兴奋,忍不住再次将目光转向祁霖。
破坏别墅的照明系统便是他们和展黑泽之间的信号。这说明,展黑泽已经带人完全控制了别墅。
祁霖淡淡一笑,依旧目不斜视,嘱咐道:“雪颜,外面就交给你了。”
“是!”这次,白雪颜回答得信心满满。
祁霖优雅地迈步,从容不迫地向别墅走去。
“大哥!”白雪颜低声叫住他,郑重地嘱咐道,“小心。”
祁霖没有回头,短暂地停下脚步后,继续快步向前。
书房的门忽然轻轻打开,杜凯宇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呵斥道:“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要来打扰我吗?”
“凯宇,大事不好了!”来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响起了杜夫人刻意压低、但明显惊慌失措的声音。
杜凯宇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到神色慌张的杜夫人怀抱睡眼惺忪的女儿,和一脸焦虑的管家一道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还未等他问话,管家便急切道:“先生,快带夫人小姐逃吧,Unicorn的少爷来了!”
“他来了?这么晚了他来我家干吗?不必担心,我去会会他!”杜凯宇放下心来,脸上甚至露出一抹笑容,蛮不在乎地向外走去。
“先生!他是来报仇的!他是来杀你的!”管家不顾一切地低声嚷道。
杜凯宇一怔,杜夫人满脸震惊,她怀中的小女孩也吓得完全清醒,僵硬在母亲怀中。
“你说……什么?”短暂怔忪后,杜凯宇错愕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一直在我的控制之下,他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
“先生,什么都别说了,快逃吧!他带着手下已经制服了我们所有保镖,我们新增的防备里居然还有人倒戈了。我无意中发现后,才悄悄带着夫人和小姐来找您的。先生,快走吧!”说着,管家匆忙地按下隐藏在书架后的机关,顷刻间,墙壁下陷,一个秘密的黑暗通道出现。
就在此时,书房里忽然一片漆黑,四人不约而同地怔住,一时相对无言。几分钟后,应急光源亮起,但光线昏暗,书房里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光泽,宛如一幅光鲜亮丽的油画沉寂于流逝的时光中。
杜凯宇眉头骤锁,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而生。
“好,好,我们逃走,我们逃。”杜凯宇心有不甘,却惦念着年幼的女儿,不愿让她置身险境,只得立刻拉起杜夫人的手,快步走到密道入口,俯身在她耳边嘱咐道,“快带晓碧走!去Phoenix,去找程恩离,让她保护你们!”
杜夫人惊诧地看着丈夫,焦急地恳求道:“你不走吗?不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凯宇,你得和我们一起走!”
小女孩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带着哭腔,小声地唤着“爸爸,爸爸”。
杜凯宇拍拍她的手,冷静地劝道:“你们先走,我拖住他,一会儿就来。快走,一定要照顾好晓碧!”
“可是……”杜夫人仍然犹豫。
“先生,您也快走吧,我来对付他!”管家迫切地打断他们。
“不!你们都听我说,他是来找我的,如果我也走了,那么我们谁都逃不掉!阿力,你和她们一起走,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和小姐,把她们安全送到程恩离那里!”杜凯宇的眼中难得现出几分恳切。
踌躇再三,管家终于狠下心,点头应允:“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托付!”
说罢,他主动从杜夫人怀中接过孩子,说:“夫人,我们快走吧!”
杜夫人深知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得放弃坚持,无奈又痛心地说:“好,我带晓碧走,凯宇,你一定要来找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快走吧!”杜凯宇不住地点头,催促着他们藏入密道,然后再次启动机关,合上密道的门。书房中平静如初,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仿佛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人置身其中。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接着便听到祁霖戏谑散漫的声音响起:“杜叔叔,别来无恙啊?”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轻松泰然的祁霖,和他身边手持□□、面容冷峻的展黑泽,以及五六个有备而来的手下,杜凯宇的脸色还是不可抑制地发白。他勉强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力持平静道:“少爷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祁霖故作诧异,嘲弄地一笑,说:“少爷?杜叔叔,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称呼我,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你啊?我真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少爷?何必叫得这么违心呢?不过,既然你问得这么直接,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今天晚上,我们就来算算总账吧。”
“什么总账?少爷莫名其妙地过来,又莫名其妙地说这些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杜凯宇的手心开始冒汗,佯装若无其事地在书桌前坐下,一手在书桌下悄无声息地摸索着。
祁霖旁若无人地在杜凯宇对面坐下,淡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好好看着杜家的人。黑泽留下。”
“是,老大!”几个手下得令,立刻离开书房,并关上了门。
杜凯宇立即提高警惕:“你想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和你算总账的。”祁霖耐着性子微笑,“现在这儿没外人,我想,在你死前,有些事可以让你知道。你知道曹昆是怎么死的吗?”
沉默片刻,带着几分恼恨,杜凯宇不确定地问:“是你?”
“没错,是雪颜亲手杀了他。你不是怀疑过雪颜的身份吗?那我便告诉你,雪颜是我祁霖的左膀右臂。”祁霖的笑容温和如初,却一直透着冷冽,看得杜凯宇不寒而栗。
“所以,什么暧昧不清、万分宠爱,都是你故意演的戏?”杜凯宇暗自咬牙。
祁霖并不理会他,继续说:“苏柄盛是怎么死的,你不关心吗?最近你不是背了杀人的锅,一直在善后吗?”
杜凯宇恍然大悟,震惊地道:“难道也是你?”
祁霖只微微一笑,道:“苏柄盛死在洛然手中,不冤。对了,忘了向你介绍,洛然是董祥平的女儿,是你‘好兄弟’的女儿。杜叔叔,你说,洛然是不是没有让董伯伯失望啊?”
杜凯宇的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低吼:“这不可能!朱洛然她……她怎么会是……当年她明明……”
祁霖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也收起了疏离的笑容,幽幽地说:“对你来说,是不太可能,因为你不知道,那时洛然为了躲避你们的追杀过着怎样的生活,更不知道她回来后,改名换姓忍受了多少痛苦和折磨!”
杜凯宇的身体开始颤抖——原来,这十几年来,在他自以为是的完全控制下,竟然任由祁霖羽翼丰满、发展壮大,甚至将自己逼上绝境。他认命地看着祁霖,声音嘶哑着说:“事已至此,你究竟想怎样?”
“现在问这个问题还太早吧?刚才,我只是让你知道,你当年的得力助手是如何死的,现在,才是你和我之间的账!”瞬间,祁霖不再有笑容、不再有情绪,眸中杀意渐浓,宛如暗夜中身披黑色斗篷的死神。
杜凯宇慢慢恢复平静,直视他锐利的眸光,轻声道:“你想说说你父亲。”
祁霖猛然站起身,利落地抬起右手,手中的枪直指杜凯宇的眉心,冷冷地说:“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父亲死在了车祸之中,全都是你编的鬼话!我忽然觉得,要是这么解决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因为你也该尝尝那种天天被残忍地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没错,当年我一直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你如何把我父亲囚禁起来,然后再一点一点折磨的!当年,我只痛恨自己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除了默默忍耐、蓄积力量、伺机报仇外,什么都做不了!”
“你竟然都看见了?”杜凯宇大惊失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淡淡地说:“是你的手下王君之在暗中帮助我的。”
杜凯宇皱眉思索许久,脑海中才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恨得咬牙切齿:“居然是他!难怪他后来悄无声息地失踪了,我只当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没想到却因为他……”
“在那之后,他没过几年就病逝了。”祁霖简短地说,“旧账翻完了,你可以忏悔了。”
“哼,这话说得是不是太笨了?做任何事都要坚定不移、无需后悔,这可是你父亲教给我的。”得到了所有答案后,杜凯宇反而更加平静,也恢复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
祁霖并不觉得意外,淡然地笑起来:“杜凯宇,说起来,我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没脸没皮,我大概无法成长起来,不然日后怎么挑得起Unicorn的重担?”
“你不必担心挑不挑得起,因为你没这个机会了!”说时迟那时快,杜凯宇忽然从书桌的隐蔽处抽出一把手枪,对准祁霖的方向便要扣动扳机。
但展黑泽一直聚精会神地留意着杜凯宇的动向,在他行动之时立刻拿出枪,一枪便打穿了他的手腕。
杜凯宇还未来得及因疼痛而哭嚎,祁霖也连开三枪,杜凯宇应声倒地,顿时血流如注。
祁霖走向杜凯宇的尸身,厌恶地看了看那对来不及合上的眼睛,冷漠地说:“哼,还是便宜你了。”
“老大,那个杜夫人和管家似乎是逃了,杜凯宇的孩子也不见踪影,要不要去追?”展黑泽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平静地问。
“不必,有雪颜在外把守,他们没有活着的可能。我们开始善后。”祁霖收起枪,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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