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我穿的要多随性有多随性。球鞋运动裤加卫衣，考虑到可能要盯很久的电脑屏幕所以还戴了框架眼镜。
结果到了公司才发现，大家穿的一个比一个职业，一个比一个精致。
之前虽然也来过公司，但一般直奔我爸办公室，没怎么见过其他员工。虽然秘书姐姐打扮的一向漂亮，但在此以前我只认为是她个人品味及生活态度优越。
池思崇见了我这副打扮倒没说什么，面色如常对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敏感，总觉得他对其他员工都是很亲和的态度，面对我时却好像微微冷了一些。
池思崇负责和我工作交接的助理看见我后，出于优秀的职业素质也只是稍稍惊讶了半秒，然后朝我伸出手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池总的助理，你叫我小马就可以。”
“好的，小马......”我回握住他的手，斟酌着称呼，有些迟疑道，“哥。您叫我小阮就行。”
马助理闻言笑了一下，朝着我眨了眨眼，“我还是叫你非非吧，这样亲近些。”
他说完我才意识到小阮这个称呼在这所公司的不合适之处，于是连连应声，“好的好的小马哥。”
马助理扑哧一笑，“跟我来。”
他知道我是大脑一片空白的关系户，讲解工作时简直要把每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喂给我，脸上还带着热情洋溢的客服式微笑，感动到我甚至想立刻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给小马哥加工资。
我上午要做的工作很简单，因为池思崇今天的工作安排很简单，所以我只需要在工位上看看文件就可以了。
马助理嘱咐完我后，没忘记委婉地提醒我，下次再来时可以穿的稍微正式一点。
我立刻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然后在小马哥转身离开后摸出手机，打电话叫家里的阿姨帮我拿衣服到公司来。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公司里用了特权，但还是别告诉我爸为好。
阿姨没过多久就把衣服和鞋子收拾好送过来了。她没来过公司，我特地下楼去接她。
在等她的时候我又开始琢磨陆寄朝的婚事，他为人行事太过低调，我能摸到消息的途径不多。我爸那条道需要从长计议，循序渐进地感化他，所以我当即给没和我一起回国的沐木打了个电话。
我忘了时差，她被我电话震醒后的声音略显暴躁，“大小姐，你知不知道这边儿现在几点？！”
我随口安抚了几句，然后单刀直入，“陆寄朝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沐木有个表哥，是陆寄朝的发小，关系很近，当初陆寄朝要结婚的消息就是他无意间透露给沐木，最后便宜了我的。
回国前我恨不得三拜九叩恳求她继续撬撬她表哥的嘴，帮我打探一下敌方底细，她则答应的不太情愿——她以为我早就放弃陆寄朝了，才会把陆寄朝的婚讯当成闲话对着我随口一说。
她觉得我面对陆寄朝的时候太舔太恋爱脑太执着了，所以一向不太支持我追他。但我俩打娘胎里就认识，既然我铁了心非他不可，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沐木语气带着些抱怨，“都追杀回国了，你对陆寄朝还没死心的事能藏得住吗？那天我表哥本来就是说漏嘴了，想再从他嘴里抠出点什么真是难如登天。”
我在电话这边听着，不免有些失望。
“好吧。”
“不过，”沐木话锋一转，“也别说我不把你当亲朋友，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还真问出了点什么。”
“什么什么？”
“哎哎你先听我说——新娘的妈是咱们那卫生局的，对陆寄朝事业有帮助，他们是大学同学，但是在这之前没太接触过。我分析，应该是彼此没什么感情的双方共赢的那种婚姻。但都只是我分析啊，我站在你这边，心肯定偏着你，可能人家在大学就暗送秋波眉来眼去了也说不定......”
“好了好了！”
我忽略掉她后半句我不爱听的话，一边对着下了计程车往公司这边走的阿姨挥手，一边对着电话道。
“感谢你探听到的情报啊，等回国了我肯定好好招待你。你先继续睡觉吧，我还要上班呢先挂了。”
“上班？！上什么班？你不会都追到婚庆公司宴会城去了吧阮非！你想先应聘个司仪还是服务员啊？......”
我在沐木一惊一乍的梦话里挂断了电话，拿到衣服后抓紧时间重返公司，换好衣服坐回工位上后才松了一口气，尽管旷工的这段时间根本没人管我，也没人找我。
我撑着脸，继续对着电脑屏幕上随便打开的文件发呆，神游的同时又忍不住回想沐木刚才的话。抬头看了看对面玻璃墙上硕大的公司logo，直想叹气。
老阮啊老阮，你当初怎么非要从商，不去考个卫生局的公务员呢？
唉！
整个上午我几乎没见到池思崇。下午的时候他有一个会要开，是小型会议，会议室里没什么我眼熟的面孔，我就跟着马助理一起坐，像模像样地学着他的样子做会议记录。
马助理听得很认真，我则总是控制不住溜号。一会儿抄两句他的记录到我的模板里，一会儿在池发言的时候观察一下我的这个年轻上司。
看着看着我就发现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池思崇微微低头时的样子简直和陆寄朝一模一样，怪不得我会觉得他很眼熟。
我爸看中的人，业务能力自然不必多说，对待下属的态度也非常耐心亲和。我又无意识盯着他走了神，池思崇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轻轻瞥过来一眼，那一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又不知为何忽地很重，压得我心跳都好像暂停了一秒，整个人都凝固住。
我飞快错开视线，这才察觉血管里的血液又重新开始缓缓流动。
我认真地盯住屏幕，心慌意乱，不知道池思崇有没有继续在看我，只好装模作样地敲着键盘打下一段乱码。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有一种令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只是因为他长得有那么一点像陆寄朝？我不会快要走火入魔了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副比池思崇这个正听着工作汇报的公司高管还要苦大仇深的样子。
正好池思崇手边的咖啡见了底，我立刻很有眼力见地从后拿起来往外走，借机出去放个风。
结果到了茶水间我才反应过来，我根本都不知道池思崇喝的是什么咖啡，只顾着赶紧出来透透气，拿起咖啡杯就往外冲。
茶水间里不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两个人在一边喝饮料一边小声聊天。
看见我进来后她们停了停，大概觉得我这个新面孔只是个实习生，没什么关系，于是背对着我，继续压低声音小声聊了起来。
我其实不怎么爱听八卦，主要是因为之前圈子里八卦的主角大多都是我，以及被我拖累的陆寄朝。
可当我经过她们的时候，却听见了我那个新上司的名字，于是还是侧过身忍不住多听了几句。
“......真的吗？池总真这么有背景？”
“可不是嘛，说是小陆总当初为了把他弄进来，都快要和董事会翻脸了。”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们说的小陆总是谁。
这个公司在最初是陆寄朝的爸爸和我爸一起创建的，后来发展得越来越大，我爸的工作重心开始逐渐放到他之后经营的私人医院了。
而这两年陆寄朝的爸爸病逝，我爸又不得不把这边的工作重新捡起来，公司和医院两头跑，累得不行，每次打视频我看见他那么晚还在工作，都想劝他把烂摊子甩了直接退休。
如果陆寄朝能继承公司的生意，那当然是最完美的，但可惜他学的是医，毕业之后直接进了我家的私人医院里工作，对公司的事情基本很少过问。再加上陆叔叔去世之后，公司董事会人心浮动，我说这是个一眼望不到头的烂摊子一点也不为过。
这么一想，倒是也能说清楚为什么我爸那么喜欢池思崇了。池那么优秀稳重，还是陆寄朝特地挖来公司的自己人，相当于解了我爸燃眉之急，给他分担了很大压力。
而池思崇那么年轻，要坐的位置又那么高，董事会那群人不同意他空降也说得通。
我站在角落里，随手拿了头上柜子里的一包速溶咖啡，心不在焉地倒进池思崇的杯子里冲开，耳朵还在竖着仔细听着那两个人的悄悄话。
之后的话我听得不是特别清晰，但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主要都是在夸池思崇有多帅多温柔，和董事会那些把谱子摆到天上去的老总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比之后又不免心生怜悯，如此美强惨的池总还要隔三差五被刁难挑刺，简直令人心疼又心碎......
两个人聊得差不多了，端着洗干净的空杯子走了。我端起为了能让自己显得很忙而多加了好几包砂糖奶浆的速溶咖啡，也转身从茶水间回去了会议室。
因为刚才听八卦听得太入迷，甚至忘了要把这杯浓缩糖浆倒掉，再重新准备一杯咖啡。
我走进会议室时，满脑子都是那些人会怎么刁难池思崇呢？像池思崇那样的人又会怎么应对呢？如果被这样针对的人是我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因此显得格外心事重重。
我把咖啡杯放回池思崇手边，他微微点头示意。我坐回自己的位置，正巧看见池思崇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我脑子唰地一下变得空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要重新准备咖啡的事忘了！
果不其然，池思崇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面不改色地把咖啡杯放回去，直到会议结束再也没有动过那杯糖浆。
马助理似乎也意识到问题了，用手肘碰了碰我胳膊，凑过来气声问。
“非非，你给池总泡的是什么咖啡啊？”
我摇了摇头，有点说不出话。
大概是看见我面色不太好，他又悄悄安慰我，“不过没什么关系，池总对咖啡豆的种类要求倒不是很多。”
我转头看向他，有点勉强地对着他笑了一下，还是没把实话说出口。
倘若……我泡的是加了致死量砂糖奶浆的速溶咖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