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青不想再动了。越动，身体的血液流淌得越快，感染黑雾的血液会流向身体各处。

酒精喷雾全用完了，空的瓶身在她脚边滚了一圈，停下。

她身体贴着墙壁慢慢坐在地板上，头顶上的丸子头微微散开，几缕长长的发丝贴在她满是汗水的苍白脸颊上。抬手整理了下戴在脸上的一次性口罩，鼻血堵住她的呼吸，张嘴大口想喘气，一股火辣辣的铁锈味从喉管里急速涌出，她生生的咽回去，耳朵里全是她胸腔砰砰跳动的声音。

“你不想活了？”小花对唐雪青如此轻易放弃感到意外。

“不能再动了……再动……我会死得更快。”唐雪青吞咽着口水，气喘吁吁地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给自己致命一击重新来过，只是她不清楚自己是何时感染上瘟疫的，从头再来瘟疫病毒会不会在她体内消失。

“那你投降了。是准备等死吗？”小花对自己的命还是有一丢丢的眷念。有一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或许吧。”唐雪青将亡灵灯藏在身后，用身体挡住透出来的光线，声音虚弱地道，“冷却结束了告诉我。”

“好的。”小花很是开心，这才是它认识的唐雪青。一个把苟字贯彻到底的奇女子。

上一次它跟唐雪花对战的时候，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奇异的光彩，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战斗的。那双眼睛，小花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会感到不寒而栗。

唐雪青歪着脑袋靠坐在墙壁上，散开的丸子头披头散发，眼睛微闭，纤长的睫毛打湿挂着几滴汗水，远远看去像失去生气的破布娃娃。

皮鞋沉闷的脚步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由远至近的传来。每一下就像踩在唐雪青敏感的神经上，她极力装作没有听见。

鹿先生用力咳嗽着，捂着淌血的嘴角从走廊拐角走出。它身上的毛焦了，秃了好几块，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全败眼前的家伙所赐。

但它举手投足间没有失去绅士的典范，看起来还是那样高贵俊雅。

它走到唐雪青身前停下，试探性的伸出脚准备踢去。

唐雪青突然往下一倒躲开，睁开被汗水打湿睫毛的眼睛，“动作别那么粗暴，有失绅士风度。”

“你居然没死，兔子小姐。”鹿先生出声讽刺道，蹲下身朝唐雪青的衣领抓去。

就是现在，唐雪青拿出藏在身后的亡灵灯，朝鹿先生的眼睛照去。

“啊！”灼烧眼睛的肌肤光线射进鹿先生的眼睛里，它痛苦地惨叫一声，身体瞬间被熊熊的火焰覆盖住，火舌将它吞噬成黑色残影，化作黑雾散去。

目睹这一切的唐雪青跟小花全惊呆了。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涌上小花的心头，让它回忆起上一次被亡灵灯吞噬的场景，牙齿不自觉的咯咯作响。

它视线往亡灵灯的灯芯飘去，看到一抹微亮的小光点围绕着灯芯转。

“小唐，你看这里。”小花手指着亡灵灯的灯芯。

唐雪青手捂着恢复正常跳动的心脏，感觉鼻血止住了，但堵在鼻孔上害她无法用鼻子呼吸，只能继续用嘴巴呼吸。看来瘟疫病毒消失了。

她听到声音，往亡灵灯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不解地问，“怎么了？”嗓音有点嗡嗡的，类似嘶哑的感觉。

小花指着那点淡黄色的荧光，“那家伙也被亡灵灯收复了。”

“啊？”唐雪青举起亡灵灯，眼睛凑到玻璃盏前面，睁大眼睛仔细辨认，“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我失血过多，眼花了。”

“滋！”别在胸口处的对讲机传来电波声，是道陌生的男士声，“呼叫呼叫，九楼的瘟疫被消灭了，通往九楼的电梯重新连接。再重复一遍，九楼的……”

“呼。”唐雪青脑袋抵着墙壁长舒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好评章呢？”小花提醒道。

“对哟。”唐雪青重新振作起来，双手捧着亡灵灯，“鹿先生，我的好评盖章呢？”

“……在房间里。”沉默了许久，鹿先生那低沉虚弱的嗓音才缓缓响起。看来鹿先生此时还很虚，还没修复好。

唐雪青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扭曲的迷宫走廊变成一条长长的走廊，前面是936客房，身后是冰冷质地的电梯。唐雪青抬脚朝936客房走去。

推开客房的门，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空荡荡的地板上摆着一个圆形的鹿头印章。

唐雪青抓起地上的印章，转身就冲出门外，边往脖子上的挂牌盖上印章。

一个红色的鹿头印章盖在936客房的好评栏上，唐雪青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

电梯门上的数字逐一往下减，门外围了很多戴着口罩，全神戒备的兔子服务员。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唐雪青披头散发，脸上、身上东一块西一块都是黑色干涸的血跟污渍。

她准备抬脚走出电梯，看到门外的兔子服务员霎时警惕起来，“你们这是？”她手背在身后，随时准备召唤出亡灵灯。

一只身穿黑色西装的浣熊拨开兔子服务员，站了出来，“冷静点！它们……我们都没有恶意。只是想检查你身上是否携带瘟疫病菌下来。”

“你的声音很是耳熟，我刚刚好像听过。”唐雪青眉头微蹙。

“咳咳。”浣熊理了理领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新来的领班。”

“啊？”唐雪青眼底的疑惑更深了，鸭经理呢？

所以不久前对讲机里传来的陌生男声，是浣熊经理的声音。

“总之待会再解释。看样子你身上没有携带瘟疫的病菌，我带你去员工休息室换套干净的衣服。”浣熊经理脚踩着铮亮的黑色皮鞋在前面带路，挡住道路的兔子服务员自动让开。

它们看向唐雪青的眼睛充满了好奇跟惊讶。碍于上班时间，它们不好交流八卦。

唐雪青小跑着跟上浣熊经理的步伐，“看来你们都知道九楼的客人有问题，还让我送有问题的蛋糕上去。”

浣熊经理回头看了唐雪青一眼，“你胆子真大！”

唐雪青下意识地抿紧嘴唇，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愤怒，居然敢质疑上司的工作安排。且这家酒店诡异得很，看似草食系动物的鹿先生，身上携带着恐怖瘟疫病菌。

如果亡灵灯没有压制病菌的效果，唐雪青不知要死多少回。

走到员工休息室门口，浣熊经理双手背在身后，“速度快点，七楼跟四楼的客人都在等着你。早点拿到客人的好评印章，就能早点下班。”

唐雪青进入员工更衣室，拉开写着她名字的柜子，柜门上自带一面镜子。

一颗毛绒绒的兔子脑袋突兀地出现在镜子里，无精打采的长长兔耳朵耸拉着，大大的黑色眼珠很是无助，雪白的毛上东蹭一块、或西蹭一块黑色干涸的血，及灰尘。

唐雪青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镜子里的兔子紧随她的动作，也往后退了一步，耷拉的耳朵瞬间竖起，眼珠子惊恐地转来转去，浑身炸起的毛充满了戒备。兔子身上的衣着跟她一模一样，连胸口的黑色血印也如出一辙。

“我？”唐雪青抬手指着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兔子也指向自己的脸。

她召唤出亡灵灯。镜子里的兔子也抬起手，不过她手里是空的，没有照出亡灵灯的轮廓。

唐雪青曲起手指敲了敲亡灵灯的玻璃。

“干嘛？”小花压着嗓子不耐烦地问道。

“找死是不？”唐雪青还没找它算直呼她小唐的账呢，这小子越发膨胀了。

“对不起。”小花的膝盖很软，被唐雪青一凶，立马顺坡下跪。

唐雪青指着镜子里面的兔子，“你看我的脸，是长这样的吗？”

小花转头看向镜子，惊呼出声，“好可爱的兔子哟！呃……那是你？”

“看样子应该是……吧。”唐雪青耸了耸肩膀也无法确定，“你记不记得，鹿先生好像叫我兔子小姐。”

“我还以为那是它的恶趣味。没想到你……”小花看着镜子里面可爱软萌略脏的兔子，又看向唐雪青的脸，“还是这样子比较可爱。你长得太凶了。”他指着镜子里毛绒绒的兔子。

“小花。”唐雪青沉声道。

“对不起，我错了。”小花感觉唐雪青训自己，就像妈妈训儿子一样，莫名让它感到紧张跟害怕。

唐雪青收起亡灵灯，脱掉身上脏的衣服，换上新的员工制服。柜子里有清洁的酒精棉片，她对着镜子擦拭掉脸上的血渍跟灰尘。

擦拭完毕，唐雪青感觉自己的鼻子总算畅通了，能用鼻子呼吸。

从员工休息室出来，白时推着餐车从唐雪青眼前走过。

白时觉得自己貌似眼花了，又拉着餐车倒退回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唐小姐，你居然没死？”

“白先生，你说的话有点不礼貌哟。”唐雪青理了理自己身上干净的制服。

“对不起。见到你还活着，我替你感到高兴。那个……”白时张嘴斟酌着，想打听唐雪青如何逃出九楼的。

“我有个问题。”唐雪青立即说道。

“请说。”白时比出请的动作。

“咱们的领班怎么换成浣熊了？鸭经理呢？”唐雪青问。

“咳。”白时尴尬地轻咳一声，指着他手里的餐车，盖着纯金食物罩餐盘，“就躺在里面。”

“啊？啊！”唐雪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们合作的？”

“那也没有办法。”白时耸肩，得意地笑着，“恭喜你得到九楼客人的好评印章。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说对不对？”

唐雪青点头，目送白时推着餐车离开。她能得到九楼的印章，整个过程也是曲折又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