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点点头，道：“五百年前，各族各宗修士齐聚云外城，共抗魔族进犯，的确是有此事。”

锦逐乡抬起头，皱眉看向妖王：“可是我之前在云外城，城主告诉我是三百年前，如今才过去七十余年？”

“因为此事并不光彩，”妖王叹了口气，“说好听些是战死，但我妖族修士抵达后，才发现有些宗门派来的，还有些修为平平的弟子。彼时魔族派出了七位将军，其中修为最低者也已至合体，结丹期往下的修士，根本撑不过一个照面。”

她并没有继续往下说，无论锦逐乡的故人是其中的哪一种，都不会是以人的身份活下来的那一个。

“她当时已经到出窍期了！”锦逐乡说完这句话，便紧盯着樊留青的面容，希望能得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给自己一些微渺的希望，但她的神色中却渐渐流露出了些怜悯。

樊留青放轻了声音：“孩子，合体期，只是他们中修为最低的那一个。”

锦逐乡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却也不知道该看什么。

樊留青并没有继续安慰她：“这话或许不该在现在说，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是打算让你们去一趟云外城的。当时大战，也出现了万里覆雪的境况，大战结束后，那场雪也跟着结束了。我们当时以为那场雪是哪位修士的术法，如今看来，应该是当时的那群修士解决了那场雪。”

“云外城……或许有解决这场雪的办法？”锦逐乡重新转回视线，看向眼前的樊留青。

“对，”樊留青感慨自己果然没看错树，“但如今云外城城主的势力盘根错节、关系众多，所以你要等一等，我会找一位值得托付的人族修士带路，若只是青胧野的名头，这位城主恐怕还看不上。”

要找当年那群修士解决那场大雪的办法，就必然要涉及到追寻当年的行踪，这和锦逐乡想找的东西是一致的。

而且如果有人会借物寻人一类的术法，她这里有很多锦星迢的旧物，既能为搜寻行动提供方便，也能直接把搜寻目标锁定到锦星迢身上，一举两得。

“要等多长时间？”

“半个月后，我约了四大宗门前往星台州边界商议关于这场大雪的事情，到时你们自然会见到她。”她停了停，又问，“有关于空间法则的事情，你们两个谈出什么了没有？”

黑雪开口道：“目前都只是猜测，我打算带她去族地看看。”

“你们族长会答应吗？”

“我就是带朋友回去转转而已，没关系的。”

锦逐乡听着黑雪这话，总觉得很不对劲，她问：“为什么你不是族长？还有，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很重要吗，为什么会不答应？”

樊留青挑了挑眉，她看得出来，锦逐乡不是那种天真到不知所谓的妖，她问这些话，很显然是故意的。

她没有选择替黑雪解释，而是看向了黑雪，和锦逐乡一起等着她回答。

“我，我还不够强，再说了，”黑雪的眼神有些躲闪，“我也不会处理族中事务，这不合适。”

这是黑雪狼内部长期存在的问题，承受黑雪权能的成员，却没有任何权力，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族长管着，如今的“黑雪”还好一些，她自小就有樊留青插手带她修炼，不至于像以前的“黑雪”一样成为组长听话的傀儡。

但樊留青毕竟是狐族，长时间插手管下去，黑雪狼只怕是会由不满到离心。

“没关系，你可以学。”锦逐乡把自己戳破的窗户纸又糊回去了一半。

“我？”黑雪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锦逐乡。

“人族讲英杰不问出处，我觉得妖族也行，你看我。”她指指自己，意味不言而喻。

“再等等吧，以后我试试。”黑雪叹了口气。

樊留青笑着结束了这次谈话：“好了，小黑雪先回去休息。逐乡，既然都是作为朋友去了，等早上，你去城里逛逛，买点礼物带过去。”

“好。”

锦逐乡出了妖王的居所，在城里逛了起来，虽然此时城里大多的店面都关着，但并不是灯火寂寂，大多有妖住的房子，都是亮着灯的，只是装饰性的灯都关着，她在远处看着才觉得整座城都暗了下去。

这时候的青胧城也与七十年前大不一样了，原本宽敞的主街窄了一些，两侧原本零星几栋的小楼，如今一眼望去，已都是至少三层的小楼了。城里的妖也多了不少，即使是这个时间，街上也有不少来来去去的妖。

拐入小巷，居民多的地方，一栋一栋小楼更是鳞次栉比，临街的店铺，也从往日的气派或精致，变成了一些看起来就平价的符纸店、灵药店、灵果店一类的商铺。

“锦姐姐？”锦逐乡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人叫住了。

她看着叫住自己的妖，是化成人形的，比自己矮了一点，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一身黑衣隐在夜色里，还不太好发现。

夜色太浓，她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

“啊，我是吴方。”吴方见锦逐乡愣住了，解释了一句，“我们一族基本都搬进城里来了，之前看你们从淙子林回来，我还想要不要叫你来我们这坐坐。”

锦逐乡想了想，确实是有了些印象，她刚回来的时候，吴方来接过自己，她看着吴方，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却好像怎么都比对不上。

怪了。

“你，”她开口问，“你们用的那个迷雾，对你们自己也有影响？”

吴方听到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你发现了，锦姐姐？修习覆踪术之后，加上我们的血脉传承，我们鸦族到了晚上都会有点不好认。”

锦逐乡点点头：“挺好的，这样你们安全一点。”

“锦姐姐，你还会走吗？”她问这话的时候，在锦逐乡眼里就像一只小小的雏鸟。

“之前那是意外，我没走过。”

吴方叹了口气：“现在外面这个样子，下一个意外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既然在修仙界，这样的事情就避免不了的。”

“嗯，也对。”吴方眼里的担忧并未散去，“那锦姐姐，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不用了，太久没回来，这里变了太多，我总要熟悉一下。”锦逐乡目送她走进了某一扇门，才转身离开这里。

至于妖王提到的礼物，锦逐乡并不打算在这里买，她自己有得是好东西，拿个看得过去的就可以了。

待到日上中天，锦逐乡找出一枚差不多的地级丹药，买了个看起来很是厚重的盒子装进去，带着这份“礼物”回到妖王的居所门前，叫上了黑雪。

黑雪狼族地在青胧城外偏南的地方，过了锦逐乡待的后山，不多时就能看见一片起起伏伏的山地，地势高的地方有一些建筑，应该就是黑雪狼族居住的地方。

两人刚一靠近那片山地，就有巡逻的两只狼妖迎了上来。

“黑雪？怎么，你想好了，要回来了？”较高的狼妖居高临下地看着黑雪，不像是多尊重她的样子，看起来这一族对黑雪的态度都有些问题？

“我带朋友来转转，怎么，你还想拦着我？”黑雪看着他，气势丝毫不弱。

但那狼妖并没有放她们过去的意思：“等着，我去和族长通报。”

“连景，你没有阻拦我的权力。”黑雪不吃他这套，斜了他一眼，直接带着锦逐乡走了过去，连景看着她们的背影，也只能咬了咬牙，泄愤似的踢开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走出去一段之后，锦逐乡问她：“你和他有仇？”

“有点冲突而已，毕竟是同族。”不然她也不会只是两句话就放过去了。

锦逐乡本来以为黑雪看到那两个狼族之后，会跟和自己之前提起族地的时候一样，不自觉地软下去，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这片山地已经靠近青胧野的边缘了，在路上就能清晰地看见外面的雪幕，盛夏样的葳蕤植被，背后却是凛冬模样的暴雪，也算个奇景了。

这里的妖并不多，甚至比昨天去的淙子林还要少，而且一路过来，见到的几个妖都是狼妖，不像淙子林那边，熊妖的数量只占了一半左右。

黑雪先带着锦逐乡去见了族长，黑雪狼的族长就住在路边一处平平无奇的茅庐里。

黑雪进门的时候，也没有锦逐乡想象中的礼貌敲门环节，她直接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族长，我带着朋友来坐坐。”

黑雪狼的族长整个妖都化作了人形，不像青胧野流行的留个耳朵和尾巴在外面，身着一身广袖青衫，梳着人修常见的发髻，正执笔写着什么。

“那就坐吧。”她甚至没有抬眼看来人，黑雪早就习惯了，带着锦逐乡找了个地方就坐下了。

锦逐乡想过很多情况，或者这个族长要把她赶出去，或者要防着自己，或者她们一进来就要扣下黑雪，没想到确实这么……随性的一个妖？

她顿时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有些烫手，但想到妖王的建议，还是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了她身边：“那个，这是给您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