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留青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出了三张看似空白的符纸：“拿去吧，若是遇险便撕开，可助你回到三日前所处的地方。”

锦逐乡有些受宠若惊，她接过那三张符纸，入手便发现，那上面其实绘着及其复杂精妙的符文。

“不错，你看得见。”樊留青留意着锦逐乡的神情，见她神色有变，很是满意。若是对空间法则毫无感知的修士，无论怎么看，那三张符箓都只会是普通的空白符纸。

当然，不论是否能看见，都是可以照常使用的。

不过她对锦逐乡的发现并未感到丝毫的高兴，空间结构此物，天然的性质就意味着祂远远高于普通修士，哪怕这名修士已至渡劫，乃至成功飞升，也撼动不了空间结构分毫。

而如今，空间结构却甘心将自己的能力托付于堪称是新生的修士。加之黑雪描述过的破损情况，这很可能意味着，祂已经自身难保。

至于锦逐乡触碰破口之后，青胧野附近的变化，樊留青方才确实有所感知，如果她拥有修复这些结构的力量……

樊留青补充了一句：“关于此事的一切，你们二人不要向外宣扬。黑雪，若有人来问，你只说近日回族地有所感，操控权能更得心应手了。”

“我知道了。”

锦逐乡则是有些疑惑：“您不希望我去把祂修好吗？”

“你如今的能力还不够，”樊留青看向她，那双浅棕色的眼里看不出情绪，“青胧野不需要第二个黑雪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樊留青让她们先散了：“回去吧，再过十几日，我们就该出发了。”

锦逐乡与妖王道过别，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开始巩固修为。

她虽然身为树妖，灵力的储量比起其它种族要大不少，但终归是刚进阶不久，也是需要稳固一下的。

余下的这些天多少有些紧张，锦逐乡从妖王的馈赠里翻出了几颗地级固元丹用了，等到出发的时候，她才算彻底稳固在了元婴期。

巩固修为的时候，锦逐乡复盘了一下自己在空间裂隙和淙子林的战斗经验，在脑海内试着将自己学到的青胧野枪法与归正宗的剑法相融合，让自己的剑法不再那么的……容易被认出来。

只是这些天的时间也不方便再找个人来陪她练剑，这些新的想法，也只能先搁置在脑海里，若这一行能遇到些给她练手的敌人就是最好了。

星台州离青胧城并不远，之前锦逐乡去万仞礁的时候，自南向北便是经过了星台、北境两州，才抵达处于北海的万仞礁。

而樊留青选的谈判地点正式位于星台州与参麟州的交界处，星台州是隐雀宗的地盘，参麟州则是七杀宗的地盘，夹在这两大宗门中间，不管哪一方想要给她们下绊子，都免不了要看看这两尊大佛的脸面。

樊留青就是冲着这点选的地方，此外，她在这座小城里，也算是有些人脉。

出发那天，锦逐乡是接到樊折寒发来的一次性传音符，才动身赶到白玉塔下的。她走上仙舟之前，还以为这次集会关系重大，去的人会很多，没想到上了船之后，只看到了妖王和樊折寒二人。

“你来了，”樊折寒笑着走上来，“这次不方便带太多人，所以路上可能有点冷清。”

“也挺好的，只是，就我们三个人吗？”樊折寒和妖王毕竟是母子关系，她在这里，也未免太尴尬了点。

“还有桃溪和一位鹤族的长辈，桃溪负责掌舵，在操控室，至于那位长辈，她还需要等等。”

“鹤族？”锦逐乡回忆了一下，感觉自己在青胧野一直以来似乎并没有见过鹤族的妖。

“鹤族虽承认母王为妖王，但不在青胧野这边活动，大部分都生活在星台州，这次是母王召她回来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这鹤族想来也是十分强悍，星台州人族修士占大半，如今又面临雪灾，在这双重压力下还能坚持在外面独自立足，而不是向青胧城靠拢，实属不易。

“她来了。”

锦逐乡没感知到任何人出现在附近，一回过头，就看到船舱里多了名身形挺拔的劲装女子。

她先是和妖王寒暄了两句，才回过头来看锦逐乡和樊折寒。

她先是点评了一下樊折寒：“有些长进，不错。”

“谢谢秋姨夸奖，秋姨也是看着和之前没太大变化。”

“嘴皮子功夫还是这么花哨。”

她不再和樊折寒多说，回头看向锦逐乡：“我之前在星台州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了，这次你和隐雀宗那两个回来，把他们宗主气得够呛，不错。”

“啊，还好？”

“我叫秋远，你随便喊我就是，要帮忙尽管找我。”秋远的语气的表情都少有变化，显得很冷硬，但锦逐乡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是好意的。

而这位秋前辈的修为她也看不太透，比起寻常的高自己两阶便探不清楚的情况，秋远身上更像是罩着一层迷雾，隔绝了外人的查探。

也不知道这种术法和鸦族的迷雾是否同出一源。

“谢谢秋前辈。”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樊留青话音落下，仙舟缓缓升起，朝着星台州方向出发，越过青胧城的城墙，在过了一段距离之后没入了风雪。

外面的风雪正在势头上，比锦逐乡回来时那一路上的势头要大很多，太阳被彻底遮蔽，目及之处都是一片昏暗。

仙舟缓缓开启了防御阵，才把这过量的雪挡在了外面。

或许是回来的时候归心似箭，当时锦逐乡并未注意到，在这片雪中，灵气的流动十分缓慢，有些接近她在离开空间裂隙前吸收的那些凝滞灵气。

如今放松下来，才清晰地感知到这些不同。

若是到了雪灾最为严重的地方，恐怕那里的灵气也能和空间裂隙里的那一“块”比一比了。

她们的目的地是牧晷城，一座位于星台州与参麟州交接处的城池，传说上古时曾有一位修士在此参悟了逆转时间的术法，故称此地为牧晷。

但传说只是传说，此时的牧晷城并没有那么多强悍的修士，只能靠着隐雀宗和七杀宗的支援来度过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冬天。

仙舟的舱室内，锦逐乡伪作打坐的姿势，适应周围的灵气变化。樊留青与秋远谈话，也没有避着她。

“你们那边还安全吗？”

“族地的防御大阵还好，只是最近来了些形迹可疑的人族修士，像是达洛州来的灵兽猎人。”秋远的神情不变，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略微板起脸的模样。

“背后是哪一宗，现在清楚吗？”樊留青本想顺势劝她早日投奔青胧野，但鹤族如今面对的危险，明显要比迁居更紧迫。

“这不重要，”秋远说，“我们已经动过手了。”否则她也不会知道，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可能是达洛州的灵兽猎人。

“有人族看见吗？”

“除了那个死人，没有。但他们来时不止一人，多少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没有证据就好，”樊留青放下心来，“届时多拨些护卫过去，我也跟着去走一趟。”

秋远也不推辞：“麻烦你了。”

两日后，仙舟抵达了牧晷城，这座称不上宽广的城池，此时热闹得很，只因几大宗门齐聚于此，许多闻到商机的散修行商，也跟着涌了进来。

樊留青在入城前便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化形成了一名不太起眼的女子，她此行来，不是为的出面谈判，而是有两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牧晷城没有多少客栈，城主为各大宗门准备了一片空地出来，方便大家的仙舟停在这里。

尽管樊留青换了化形，也没有和锦逐乡三人一起下船，而是和桃溪一起留在了仙舟上。

锦逐乡三人刚一下船，便有侍者迎了上来：“青胧城的几位贵客，可是需要住店，还是去梧隙殿一观？”

秋远直接拍板定了下来：“先去梧隙殿，住店就不用了，我们在仙舟上就够用。”

梧隙殿是樊留青指名要的谈判地点，位于牧晷城南一处略微偏僻的地方，好处是梧隙殿够大，外面的防御措施做得也不错，省得到时候有哪个气性大的乱放威压出来，波及到周围的居民。

自然，青胧城的灵石，也是给够了的。

谈判隔一日才开始，秋远也不急，看过梧隙殿，确认殿内殿外没有什么不该有的阵法或机关后，带着锦逐乡和樊折寒在城里逛了逛。

牧晷城不像灰石镇，有许多修士带着各种灵宝法器摆摊或是租店交易，多的还是些本地小修士的灵丹灵植铺子，只是如今看着也凋敝了许多。

锦逐乡能看出来，这地方大多数的普通修士，还是依靠本地产出的灵草炼丹售卖来获取灵石，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弥漫着丹药味道的铺面。

但现在大雪围困，影响到了灵气的自然流转，不难想象，这里的灵植生长必然受到了影响。

街上的这些铺子，能开多久，也只能看店主手里的存货多少了。

“师兄，这街上逛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咱们宗门里的丹修呢。”一个听起来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锦逐乡抬眼望去，就见到牧洗尘带着个穿着隐雀宗校服的男孩，从这条街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那男孩长得和宋灵真有些相似，锦逐乡想起宋灵真与自己描述的隐雀宗宗主，琢磨了一下，这男孩怕不是她这七十年里新来的弟弟吧。

“我们是来干正事的，”牧洗尘对他却没有当年对宋灵真那么和颜悦色，“这里的灵气也比不上宗里，你若要看，就看这些铺子里，丹药的杂质残留程度，与丹峰那些用着高级灵植的弟子不相上下。”

男孩低下头：“唉，我就这么一说嘛。”

“走吧，我们还要去拜访青云宗的长辈，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牧洗尘抬起头，刚好看到了锦逐乡，神情一滞。

锦逐乡也不回避，直接开口问：“牧道友，许久不见，之前的伤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