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府的后院里,春光正好,十个姨娘开了两桌骨牌,八个在桌上两个在桌下。
桌下那两个是骨牌高手,旁人都打不过她俩,只能让她俩观战。
桌上有几个,晏朱明只记得脸,都忘了名儿了,她想要悄悄穿过去回自己的院子,只可惜那群姨娘们天天无所事事,瞧见了她便立刻把她叫住了:“这不是姑娘么!姑娘可安好?”
包姨娘笑眯眯地抹牌:“姑娘和姑爷琴瑟和鸣,自然过得蜜里调油。”
坐她上位的那个姨娘便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去扒了江府的墙根了?”
包姨娘:“姑娘亲自给姑爷下厨煮面呢,还来请教妾身,能不是蜜里调油?”
几个姨娘立刻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坐包姨娘下位的绣姨娘说道:“姑娘,不若给姑爷做件春衫吧,妾身来教你。”
晏朱明眯起眼睛仔细瞅了瞅,想了起来,这位绣姨娘此前是梁王府上的绣娘,一手的好针线。
坐包姨娘对家的曲姨娘:“姑娘,妾身会唱几个小曲儿,郡主可爱听了。您要不要也学学,唱给姑爷听?”
另一桌的花姨娘:“姑娘,妾身会插花,如今正是春日百花齐放,姑娘要不要也插几瓶放在室内,姑爷一定喜欢!”
……
晏朱明捂住脸。
这些姨娘们都是顾允怜给晏洄抬的,晏洄喜不喜欢另说,顾允怜却深知物尽其用的道理,因此每个姨娘都身怀绝技。
她看了一圈,盯住了一直在垒牌,全程没有抬头的艳姨娘:“那个……艳姨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艳姨娘被点了名,蓦然抬起头。她是顾允怜从扬州买回来的,身段妖娆面容姣好,赎身前据说是扬州某个青楼的头牌花娘,据说晏洄也挺喜欢她的,刚入府的时候连着几夜歇息在她那里。
但是她一个花娘,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特长。
几个姨娘的目光全都钉在了她的脸上,思索她是靠什么东西吸引了自家姑娘的注意力。包姨娘率先反应过来:“啊——”
众人立刻就懂了,纷纷嬉笑着,偷偷用眼睛去瞟晏朱明。
晏朱明老脸一红。
艳姨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也燥热起来:“姑娘是想问那个……房……房……房……?”
晏朱明视死如归点头。
几个姨娘牌也不抹了,丢了筹码将她团团围住,各个挂了一脸的姨母笑:“和妾身详细说说?”
晏朱明只觉得耳朵嗡嗡响,说话的声音如同蚊呐:“这不是在守孝么,但是郎君他总是……”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吸溜”一声。
晏朱明一愣。包姨娘立刻圆场:“正常的,正常的,姑爷他年轻气盛……”
晏朱明捂住脸:“可是真的……很累啊……整夜都睡不好。”
又有人发出了一声幽怨的“啧”。
花姨娘搂住绣姨娘,幽幽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晏朱明把脸捂得更严实了。晏洄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了,这些姨娘一个个都枯萎在后院里。她那些事情,在她们面前确实有炫耀的嫌疑。
她赶紧把话题扯回来:“我就是想问还有……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纾解,我也不这么累的?”
江承夜整夜在她耳边喊“姐姐”,谁顶得住啊!
她怕她一个没忍住把人扑到底,然后就要过上天天嗑避子药的悲惨日子。
几个姨娘齐刷刷面露难色。
包姨娘率先往艳姨娘看去。
艳姨娘慌忙摇头:“妾身不知道啊,妾身还从来没有——”话音未落,她慌忙捂住了嘴。
晏朱明: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又看向年纪最大的包姨娘:“您跟在爹爹身边最久,您说说看。”
包姨娘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妾身只会做饭,哪里懂这些事情……”
两个骨牌王者更是把头一缩:“妾身们就是每日打打牌,也不知道呢……”
绣姨娘和花姨娘双双望天,装作看不见她。
其他几个一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晏朱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道:“我爹爹秃了没?”
并不理解她为何有此一问,几人纷纷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晏朱明:“上回我爹回来去的谁那儿?”
几个姨娘后退一步,将一个年轻的小姨娘留在了原地。
小姨娘埋着头,肩膀瑟瑟发抖。
晏朱明问:“你看他头秃不秃?”
小姨娘:“不秃……”
晏朱明皱起眉毛,陷入了深思。
晏朱明万万没有想到,家里那么多的姨娘,一个能给她有效建议的都没有。
她思忖了一下,或许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是,学习她的爹爹一样不回家。
但是她家和江家只隔了一道墙,江承夜出入畅通无阻,果不其然,她人还没回院里,江承夜比她先到了:“喂!你都在娘家住了好几天了!”
晏朱明:又来了。
江承夜:“难道是我们江府短了你了么?为什么回娘家这么久都不回去看一眼,我阿娘都想你了。”
晏朱明:“我每天晨昏定省的时候回去的呀。”
江承夜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哦……这几天庄子和铺子上送上来的账目你看了么?”
晏朱明:“我都让白芷拿来了。”
江承夜脸色微微一变:“这样啊,那个……破晓和逐日都有些想你了,你要不要接着学骑马啊?”
晏朱明:“我兄长刚摔下了马,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江承夜:“嗯……那个,我这两天习武肌肉酸痛,你帮我拉拉。”
晏朱明叹息一声:“来吧。”
江承夜立刻应了一声“好”,像一只黄鼠狼似的哧溜一下钻进了晏朱明的闺房。
只是不巧,江承夜来寻晏朱明的时候经过花园,被几个打骨牌的姨娘们瞧了个正着。
包姨娘首先起身,假意更衣,实际一双腿往晏朱明的院子里缓缓迈动。
其他几个早就看穿她的计划,一把将她按住,随后排成队,鬼鬼祟祟地往晏朱明的院子里去了。
晏朱明以前练舞的时候,房中还放了一些疏通筋骨的小工具,这次恰好可以给江承夜用上。她拿了根小木锤,掰直了江承夜的腿,开始捶击。
磨合了一段时间,她给江承夜按摩的力度掌握得刚刚好,江承夜发出了满足的哼哼声。
院墙边贴了一排的姨娘:大白天!
晏朱明:“翻过来换个姿势。”
众姨娘:姑娘主动?
江承夜:“嗯对就是这里!”
众姨娘:原来这就是十六岁啊!
晏朱明:“你这儿都充血了。”
众姨娘:画面太美了不敢想!
江承夜:“嗯那你轻一点嘛……”
晏朱明一锤子砸在他的胸口:“别哼哼唧唧的,下回让黄芪给你弄!”
众姨娘:诶?!
刚好路过来寻江承夜的黄芪:“啊诸位姨娘怎在这里?”
几个姨娘看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无限的信息,他读不懂,只觉得如芒在背。
白芷迎了出来:“黄芪你可来了,郎君找你——诶,几位姨娘怎么在此?”
几个姨娘互相看了一眼,包姨娘干笑了两声:“踏春,踏春。”
说罢几个人脚底抹油地扛着两张骨牌桌跑了。
江承夜被晏朱明一顿整治之后通体舒泰,坐在晏朱明的绣榻上端着茶,发出满足的叹息。
黄芪和白芷把晏朱明房里的那些按摩工具都收拾打包好,见他还是一副不肯离去的样子,壮着胆子问道:“郎君,晚饭哪里用?”
江承夜晃着腿,看向晏朱明,一副她在哪他就在哪的姿态。
晏朱明无法,叫人去厨房传菜。
到了夜里,江承夜还是不肯走,赖在晏朱明房中。晏朱明好不容易得闲几天,实在是懒得与他周旋,直接把他推出门去:“回你的江家去!”
江承夜两只手撑在门框上。这段时间他的力气越发大了,撑住门框后胸口的肌肉都鼓鼓囊囊地胀起来,撑着薄薄的春衫,顶出一道凌厉的线条。
“你是江家的媳妇儿,你也得回去。”
晏朱明推了两下他的胸口发现根本推不动:“我要照顾我兄长!”
江承夜:“可是你已经在娘家住了很久了。哪家的外嫁女回娘家住这么久的?旁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晏朱明怒道:“你可不就是欺负了我嘛!”
江承夜一怔,顿时委屈起来,一双小鹿眼的眼尾带着红色的泪意,往下坠着:“我哪里欺负你了?”
晏朱明不回答,憋红了一张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往外推。她越推江承夜便越委屈,越委屈便扒门框扒得越牢,晏朱明便越推不开,两人一度僵持在那里。
还好晏朱明院中有警觉的小丫鬟跑去了晏暾的院里。
不一会儿,晏暾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了,一进院子便看见江承夜双手抓住门框,将晏朱明堵在了门里。他看不清晏朱明的身形,却能听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到无以复加:“你就是欺负我了啊!我不回去!”
晏暾气得差点把拐杖扔出去!
他说怎么这两天妹妹一直待在娘家,明面上是说照顾他,实际上——果然是受了他的气躲回来了!
江承夜也嗷的一声嚷开了:“你倒是说清楚我哪里欺负你了!”
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她怎么说啊!
她也提高了嗓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江承夜:“你不说我哪里知道啊!”
晏朱明是个泪失禁的体质,才和他飚了这么一会儿嗓门,眼泪便哗哗地从一双大眼里往下流,串珠似的挂在了她的面颊上,江承夜慌了,连忙撒了手要去给她擦,却被晏暾一拐棍敲在了背上:“江承夜,你竟然敢在我晏府里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晏朱明抬头,泪眼朦胧之间看见自己的兄长瘸着一条腿,高举拐棍,对着江承夜怒目圆睁,一张君子端方的俊脸差点就气变形了:“朱明,有什么委屈说出来,阿兄给你做主!”
晏朱明的泪水越发汹涌,倒不是委屈的,而是因为她根本没法和阿兄说清楚来龙去脉。她只能上前一步扶住了他:“阿兄,没事的,就是日常拌嘴……”
晏暾:“日常拌嘴?日常拌嘴他在这里堵你?日常拌嘴你哭成这样?”
他一把将晏朱明护在身后,提起拐杖像是一柄利剑似的指着江承夜:“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江承夜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摇头:“暾哥哥,我真没有……”
“闭嘴!谁是你的暾哥哥!”晏暾大声呵斥,“你还是不是男人?将自己的妻子欺负成这个样子?”
江承夜就差抱住他大腿嚎啕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晏朱明她说,我一定改!”
他立正挨打的姿势都站好了,只要晏朱明说出他哪里不对,他立刻改正!
晏暾见他态度还算端正,便收回了拐杖,于是两个男人的视线都又落回了晏朱明的身上。
晏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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