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孔南熏来到侧殿时,脚步都是飘的。
他昨晚本就睡不着,被谌镜明一吓,更清醒了,临近天亮才迷迷糊糊地小眯了会儿。
小纸人守在门口,见孔南熏来了,塞给他一个油纸包的东西。
茶褐色的纸张被麻绳捆着,热乎乎的,孔南熏接过来,凑近一闻,闻到一股草木香,迫不及待地打开。
“居然是糯米鸡!”他眼睛一亮,抬眼看看关着的殿门,压低声音问小纸人:“师尊在里面吗?”
小纸人点点头。
孔南熏见状,眉眼耷拉下来,盯着手中的糯米鸡,失望之情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师尊在里面等着,他就不能慢慢吃了,总不能让师尊在里面等他太久吧?
糯米鸡刚出炉,金黄色与淡紫色的糯米团团抱在一起,粒粒饱满油亮,里面还夹了萝卜丁和腊肠,小块的鸡肉裹在糯米中,每一缕肉丝都浸润了腊肠的咸香与萝卜的清甜,香气扑鼻。
还好分量不多,也就一个手掌那么大,孔南熏寻思着自己赶时间,一口就咬掉了半个,结果没想到这里面还包了个香菇,咬下去汁水四溅,几乎烫掉他上牙膛的皮。
“唔!”他嘴里被糯米塞得满满当当,吐也吐不出来,烫得原地乱蹦,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纸人看他被烫到,急忙打开门钻进去,没两秒端了杯茶出来。孔南熏赶紧接过茶,匆忙喝了口,把嘴里的糯米囫囵吞了下去。
舌尖被烫得发麻,他瞪了小纸人一眼,小口把剩下的糯米鸡吃完,将油纸往纸人手里一塞,含含糊糊地说:“我告诉师尊去!”
小纸人心虚地缩手,摸了摸自己鼻子的位置,双手合十在胸前摆了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上显得可怜兮兮的。
“那你要答应我,让我在你脸上画画!”孔南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等到小纸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才迈步飞快地跳过门槛,跑进侧殿,腰上的弟子剑剑柄与环佩相撞,叮当作响,像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小纸人站在门外,望着远去的藕荷色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次来侧殿时是晚上,这次是清晨,深空呈现一种朦胧的湖绿色,远处融化在晨曦温暖的澄金光线中,黛色的远山如浸在水中。身后的荷池在朝阳映照下,碧圆的墨绿荷叶舒展着,亭亭清绝。嫩蕊凝珠的荷花被风吹过,圆影投映在叶片上,轻轻摇晃,自有一种闲适的氛围。
孔南熏在荷风中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正好见到池边一朵荷花颤颤巍巍地向外探。那只荷花开的正好,那脆弱的花蒂似乎承受不住厚重的花瓣,眼瞧着要掉下来。
站在孔南熏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被花瓣众星捧月的莲蓬。此时莲蓬尚未成熟,还是翠绿的拳头大小。
孔南熏看着看着,想起莲子清甜的味道,下意识动了动舌尖。刚刚被烫到的部位还在发烫,稍微动一下都疼的厉害,牙膛也被烫破了,呼吸间传来刺痛。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拽住面前的荷花,轻轻一拽。
清脆的,如同掰断莲藕的声音传来,巨大的荷花落入孔南熏的手中,带着夜晚的凉意凝成的水珠。
失去荷花拉扯的作用力,原先遮挡池面的荷叶让出一片空白,池水清澈见底,能够看清底下铺垫的鹅卵石。
也不知道殷桥亭院子里种的荷花是什么品种,居然是用清水做的。
孔南熏凑近了些,甚至能看见水中流转的金光,一不留神还以为是游鱼。
正当他看得入神,脑中的系统声响起:“喝一口吧。”
孔南熏:“?”
“强身健体。”系统言简意赅:“你的身体,以后做起任务来麻烦。殷桥亭昨日说得对,你确实应该加强锻炼,好把那些灵力化为己用。”
如果换作一个机灵点的人,此时肯定听出了系统语气比起以前的散漫,认真了许多,更会注意到系统的暗示。
但是孔南熏没听出来,他只是懵懂地低头看了看,问系统:“这不脏吗?”
“此花名为临江仙,需用至洁至净之水才能栽出。”
“哦。”孔南熏左右张望了下,没发现能用来盛水的东西,手里只有一朵硕大的荷花,索性掰下一片花瓣,从池中一舀,“这花这么讲究吗,感觉和普通的荷花没有什么区别。”
“要不怎么说能强身健体呢?”系统回答。
看似柔软的花瓣却意外地结实,清澈的池水在花瓣中像一块透明的宝石,放大了荷花花瓣上的纹路。
孔南熏莫名想起师尊的嘴唇,颧骨微微一热,轻轻抬起手中的花瓣,送至唇间抿了一口。池水无色无味,入口毫无存在感,唯有花瓣上的残香,飘飘摇摇在口中萦绕。
师尊的下唇也是有这样细细的纹路,但是远看又看不出来,不影响美观,反倒让殷桥亭多了种真实感。
简单来说,就是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他心里忽地生出一种隐秘的欣喜:别人只能远远观赏的师尊,却离他那么近。师尊唇上的细纹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简直就像是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
这秘密萧纵岩不知道,谌镜明,无执也不知道。
他无意识地咬住口中的花瓣。
汁水微微流出,沾湿他的舌尖,有点儿微苦。方才被烫伤的舌尖如同被浸泡在冰水中,疼痛瞬间消退。
正准备再啃一口,孔南熏忽地听到身后传来殷桥亭的声音:
“味道如何?”
他是来上课的,却被师尊抓包在这儿偷吃,心虚地转过头来,嘴里衔着的花瓣吐也不是,吃也不是,只好呆呆含着,颧边微红,眼神惊慌失措。
之前被烫到的生理泪水润湿了他的睫毛,琥珀色的眼瞳湿漉漉的,像是流动的蜂蜜。荷花殷红的一边被他叼着咬在唇间,柔软的淡色唇珠抵住鲜艳的花瓣,被衬得也红了几分。
芙蓉如面。
孔南熏转过身,面对着殷桥亭,思考了一会儿,把那瓣花瓣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挺好吃的。”
见殷桥亭看着他不说话,他想了半天,把手中的荷花递给殷桥亭:“要不,师尊,您也尝尝?”
殷桥亭伸出手,孔南熏便捧着荷花放进他的手心,抬眼看他,舔了舔下唇。
“不过……有一点苦。”
“苦?”殷桥亭接过荷花,慢条斯理地扯下一瓣,“你不是最讨厌吃苦吗,苦也好吃?”
孔南熏顿住,比出一根手指:“就一点点!”
主要是他总不能偷吃了殷桥亭的花还说不好吃吧!虽然说如果是别人的花,他肯定不会给人留面子,但是面对着殷桥亭,他就只想说好吃。
殷桥亭瞥了孔南熏一眼,微微摇头,将手中的花瓣凑到他唇边。
仍然是红的一端挨着少年人的唇角,分不清哪个更软。孔南熏眨眨眼,启唇咬住面前的花瓣,贝壳般的牙齿陷进柔软的花肉。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吃到苦味时皱起的鼻子还是暴露出了他的不情愿。
“好吃吗?”殷桥亭又问。
孔南熏见殷桥亭手指停留在花瓣根部,生怕自己说好吃,殷桥亭又要给他再喂一口,老实地摇头:“不好吃。”
然而他没想到殷桥亭还是把那瓣花瓣撕了下来。
殷桥亭的动作十分利落,几下就将花瓣像剥玉米似的剥干净了,露出里面小小的莲蓬。
“那就不吃。”孔南熏听见殷桥亭说。殷桥亭指尖轻动,拆出几个小小的莲子,示意孔南熏伸手。
孔南熏赶紧捧着手去接,几粒嫩绿色的莲子落在他掌心,瞧起来可怜兮兮的。
“现在还没到时间,等到花落了才能成熟。”
孔南熏受宠若惊,伸手挑了个大的就开始剥。还未成熟的莲子外皮有点黏手,透明的汁液挂在他指尖,忙活半天才剥出一个坑坑洼洼的莲子。
“师尊,您先吃。”他捻着那颗莲子,送到殷桥亭面前,凑到他唇边:“这个黏手,弟子喂您就行!”
莲子的味道有些苦涩,草木香气留在孔南熏的指尖。
殷桥亭顺着孔南熏的动作微微启唇,孔南熏顺势食指一推,将莲子送入殷桥亭口中。
师尊的嘴唇好软,孔南熏抽回手指的瞬间想着,又低下头去剥莲子,耳根悄悄涨红了。
“昨晚没睡好?”殷桥亭面不改色地吃完莲子,问他。
孔南熏下意识嗯了一声,想起昨晚可恶的谌镜明。
“怎么回事?”
殷桥亭声音莫名紧绷。
都说人受了委屈时,最怕别人问起,孔南熏自然也是如此。
被这么一问,孔南熏立刻瘪起嘴,扣莲子的动作都停了。
系统一见他这动静,赶紧提醒道:“你别把谌镜明的名字说出去。”
孔南熏应了声,转头开始对殷桥亭添油加醋:“昨晚有个人来我房间,打扰我睡觉!他还抓我,吓唬我说要杀了我!”
他委屈巴巴地把脚伸出来:“我的脚都被他掐青啦!”
神情很天真,语气软绵绵的,带着点信赖,好像只是普通地受了欺负,像往常一样让殷桥亭为他主持公道。
孔南熏幻想着殷桥亭替他教训谌镜明的样子,美滋滋的,却没注意到殷桥亭沉下的脸色。
“脱下来,让我看看。”
师尊(紧张):老婆睡不好是什么原因,难道是房间布置得还不够合他心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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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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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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