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缨就迫不及待来找蓝叱，她满眼笑吟吟问：“听说你昨晚把白祁给打了？”

这是她见过最八卦的狐狸，蓝叱尴尬的扶额。

九缨喋喋不休道：“你是不知道，今天白祁顶着个淤青的眼睛去上朝，给那些大臣吓得啊！乐死我了。”

蓝叱配合着呵呵干笑了几声。

昨晚自己差点命都没了，这会她哪真的高兴得起来。得找找回北周的办法才行

九缨忍不住说：“还真是小看了你这小美人了，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打的，可是我们未来的主宰呢。”

蓝叱问：“什么意思？”

九缨也疑惑，她们认识这么久，蓝叱还不知道白祁的身份吗？

“怎么，你没听说过这事呢？”九缨问。

蓝叱说：“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天下人人皆知，你竟不知？”九缨疑惑。

白祁是魔胎降生，巫族预言，他将来可是能扭转苍生的，这事早在白祁离开北周前，就已经盛传了，但蓝叱作为白祁的枕边人，如今竟都还蒙在鼓里。

“……”蓝叱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九缨这会认真了起来，再度问：“真是不知？”

“不知。”

“那北周亡了，你知不知？”九缨随口一问。

亡了？怎么会呢！

蓝叱激动的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她问：“九缨，那我阿爹呢？还有我祖母，我二妹妹呢？”

祖母？九缨这才意识，白祁连这事都敢瞒着蓝叱呢，蓝叱的祖母都死了有段时日了。

九缨迟迟没有回答，蓝叱心里更不安了，她催促道：“你说话啊，我家人到底怎么样了？”

前几天九缨不是才说白祁不会伤害她的家人吗？为什么只是被关了几天，北周就亡了呢。

“九缨。”蓝叱越想越后怕，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九缨不忍看她落泪，狐狸眼一转，笑说：“我就随便说说，你这就信了？”

“随便说说？”

“对啊。”九缨向她解释说：“北周哪有那么容易就亡了，不是有一群成日想着修道成仙的人护着呢嘛，你就放心吧。”

“那我阿爹呢？”蓝叱想问她，两国交战，她爹是否挂帅出征了。

九缨说：“你阿爹和那北周太子，现在还在杀来的路上，掳女和夺妻之仇，他两这回可带了不少人马来。”

蓝叱面容失色，虽然白祁说不吃她，但她根本离不开王宫半步，到哪都被人看管着。

来这么久，她也还连蓝云汐在哪里都没探听到，白祁真是将她藏的密不透风。

不过不用担心的是蓝云汐的安全问题，白祁那么喜欢她，现在也如愿把她带来圻国了，蓝叱想，蓝云汐定过得比她这个囚犯自由。

“这一战，你猜是你的郎君赢，还是你阿爹赢？”九缨趣味的看着她。

蓝叱镇定道：“不论谁赢，死伤的都是一些无辜的人。”

九缨冷哼一声，说道：“你倒是像你师傅，还关心这些，这个世界上因果轮回错乱，哪有真正无辜地人啊？”

九缨说错了，蓝叱不是什么圣人，对于两国交战产生的后果，就算她忧心也无用，蓝叱只是一个普通人，关心不了这么多，她只想家人安康，如此就是美满。

至于白祁，他自幼一直遭受着非人的凌辱，如今得以翻身，他想报仇也没什么不对，蓝叱没有权利去批评他的对错。

先圻国国主，传闻也是一个暴政之人，北周王虽看似是明主，可他那皇座下，也不知积压着多少冤魂，现如今，白祁修非人道，肆意横行，将来注定也要死在天道下。

在蓝叱眼里，这一切不过都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白祁的目的只是北周吗。”蓝叱问她。

九缨摇摇头，她说：“你要真想知道，怎么不去亲自问问？我觉得他搞不好会跟你说哦。”

蓝叱叹息，转而又问：“九缨，你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要自堕为妖？”

九缨忽然手心一紧，转头看向她，蓝叱从她身上都看到什么了吗？

“我看得见你体内的仙骨，你并不非人人嘴里喊的六尾妖狐。”

蓝叱放慢着语速，问道：“你帮白祁，究竟是为了什么？”

九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见别人说她体内有仙骨，并非妖狐。

蓝叱问：“你帮白祁，是想引起天下大乱，好见一人是吗？”

九缨忽然一笑，双眸失色，往事种种汇集，涌上心头。

蓝叱见她这副神情，才道果然是猜对了。

她醒来的时候，九缨第一件事就是问她师傅，还在自己面前失了控，证明她和自己的师傅之间一定不简单。

师傅想来，是跟九缨有过渊源吧。

蓝叱问：“我师傅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才害的你自堕为妖，不惜犯下业障，也要再见到他。”

“心。”九缨静默片刻，接着说道：“你师傅他偷走了我的心。”

蓝叱下意识就摇头，这不可能，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九缨的心就在她自己的身体里跳动着。

而且蓝叱始终认为她的师傅是大道之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九缨问：“蓝叱，你师傅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不知道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蓝叱不知她指的是哪个，她师傅以前经常同她说些妖魔鬼怪的故事，当然最多的是神话。

“师傅他时常都会说些我听不懂的，不知道你是指哪个？”

九缨问：“那你师傅可有跟你提起过，这世间有个地方，叫神域，神域里有个叫长生天的地方，那住着十二位主神。”

蓝叱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

“是吗？”九缨又问：“那你相信这个世间真的有神域，真的有十二位主神存在吗？”

“信。”蓝叱坚定说：“既然是师傅说的，那它就一定存在。”

“你信？”九缨突然别过脸，大笑了起来。

蓝叱不明白九缨在笑什么，但那个笑声听起来并不是在笑她，更像是自嘲。

九缨的笑声逐渐弱下，变得有些凄悲，只听见她厉声道说：“我不信，所以我就是要把这天翻过来，看看那些主神到底会不会出现！”

九缨想见的是主神？而不是她的师傅沧夷真人吗？蓝叱又看不明白她了。

她不知此刻，九缨心中执念的那个人，即是她的师傅，也是长生天里的十二位主神之一。

九缨本来是一只九尾狐，只要潜心修炼，再过几年她便能成仙了，可她却在这时候遇到了沧夷。

沧夷拿走了九缨的三条尾巴，炼制出了月镜，而后消失了。

九缨只记得沧夷对她说过，他是为使命而来，将来也会为一人而死。

沧夷明白九缨的心意，却告诉九缨，他死后会回归神位，他与九缨，今生九世都不可能再相见，亦不会有相守的一时。

九缨摊开掌心，召唤出了月镜，她苦笑着说：“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沧夷接近她，只为了炼制出月镜，然后再将月镜送与他想守护的人。

月镜出现在九缨手上，蓝叱是意外的，她问九缨：“为什么月镜会在你这？”

“因为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九缨将月镜交到蓝叱手中，她也想知道神费尽心机的来，舍命也要相护的人，究竟有何特别。

九缨说：“蓝叱，既然你能看清我体内的仙骨，想必你那郎君，你也是能看清了。”

看得清什么？蓝叱疑惑的接过月镜，白祁他会成魔这件事情吗？还是九缨再指将来白祁会死在诛仙剑下。

九缨看着蓝叱怀里抱着她的月镜，轻笑了起来，真是好奇，将来在苍生和所爱之人间，蓝叱会如何抉择。

拿回沧夷留给她护命的月镜，蓝叱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再去担心白祁了，他将来如何是他的命数，现在当务之急是见一面蓝云汐。

不知道蓝云汐肯不肯替她向白祁求情，没准白祁会因为她，答应放自己走呢。

蓝叱问：“九缨，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见我三妹妹。”

九缨这才摇头，说：“小美人，你很幸运，可你的三妹妹，连你半分的幸运都没有咯。”

蓝叱问：“什么意思？”

九缨遗憾得不到蓝云汐那副皮囊，没想到白祁竟然这么小气，连蓝云汐的皮都不愿意扒给自己珍藏。

“哎，谁让她宁死不屈呢。”九缨说：“你的郎君可把她折磨的可够呛，啧啧啧……惨呐！”

蓝叱心顿时一乱，白祁在折磨蓝云汐，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蓝云汐忠贞不渝，来了圻国还是不肯跟白祁在一起，所以那小怪物就开始折磨她了？

九缨见蓝叱陷入苦思，悄悄的给她留下一惊喜，方才理着发梢，大摇大摆的走了。

蓝叱看着自己手中的月镜，镜面上忽然砸下点点细珠，模糊了镜面上照出的人影。

蓝叱还是没忍住，阖上眼骂道：“真是个怪物。”

另一边地宫中，白祁正在准备吞噬巫师派人送来的妖兽，结果左眼的涩痛又开始发作了。

他睁着猩红的眼瞳，冲肩上的小人偶道：“去，吓唬吓唬她。”

白祁肩上的小人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衣服爬下，又迈着小短腿往水牢跑去。

蓝云汐既不能杀，白祁也不会让她好过，这神咒迟早他会想到别的办法。

*

星光点点，夜风微凉。

宇文煊握着手中的发钗，遥遥的望着那轮弯月。

每当此时，一旁的牧舟都会不解，明知命中有情劫，宇文煊当初为何还执意下山。

“这世间，情当真这般难断舍？”

牧舟与他同望一轮月，可他的月里没有倒影出任何人的身影。

宇文煊笑着，没说话。

牧舟问：“师兄，要是她死了，你该不会失去剑心吧？”

宇文煊不答反问：“牧舟，除了师傅，在这世间还有你想守护的人吗？”

牧舟连思考都不用，就答道：“没有。”

宇文煊笑然，随后又说：“其实师傅走前，给你留了一句话。”

宇文煊正欲说出口，牧舟却背过身去，不敢听。

牧舟声音微冷，没了往日的模样，他道：“别说，这辈子都不要告诉我。”

在牧舟心里，他师傅是还活着的，但如果说了，他的师傅就真的死了。

宇文煊望向他匆忙离去，有些狼狈的背影。

牧舟若不知情难自控，难断舍，就不会在他师傅死后亲手斩断自己的六欲。

宇文煊知道，他这师弟是情陷而不自知，亦是不敢知。

多少次，他都想把师傅留给牧舟的遗言告诉他，可无奈，牧舟不敢听，他宁愿自欺欺人一辈子。

宇文煊更是怕，若牧舟知晓了他师傅留下的话，便再也无法压抑住，那颗想追他师傅而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