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芷安感觉一把火点燃了他。

火星从胸腔开始，随着程起云直白的指令下坠，点燃了他的全身。血液变得滚烫，他掌心发热，红着脸站在程起云面前。

即使休息室不小，床头和沙发仍有一段距离，他却觉得房间逼仄起来，他与程起云无限近，近到对方可以用目光压着他的肩膀。

何芷安偏过身去，躲他的目光似的，用半张皎白的脸对着他。

他想起读书时代的程起云，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坏。

何芷安很小就认识程起云了，他4岁，程起云6岁。幼时程起云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懂事，很会评估自己的玩伴，他被带到程家的时候两家父母在书房闲谈，他就坐在地板上自己玩。

说是书房，这里更像个小会客厅，两面墙打通的落地窗让阳光无死角地落进来，窗边一角室内水培的花卉在光线下舒展洁白的花瓣，活水顺着岩石潺潺流下。

何芷安穿着小衬衫、格子背带裤，黑长袜拉到小腿，将藕节似的胖乎乎的双腿勒出一圈圆印。两只脚踩着牛皮鞋，把极富光泽的鞋面撑得满满的。

他敞着短腿坐在地上，认真地搭乐高。搭到一半的时候，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抬起头，是程起云双手摁着膝盖，俯下身体来看他。

黑发黑眼的程起云从小看着就不好接近，虽然五官的棱角都包裹在未长开的软肉中，但那双漆黑的眼珠由于早慧，总是流露出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洞察意味。即使是平视某人，也像是居高临下、置身事外的一种打量，鲜明到难以忽视，所以其他同龄人总是有点怕他。

何芷安是他的反义词，4岁的何芷安还肉乎乎的，日后显得冷漠的天生的浅淡眉毛和眼珠，这会儿被双颊恰到好处的婴儿肥柔化，让他圆溜漂亮得像个壁画里不长眉毛的小天使。

程起云保持这个凑近的姿势定定地“洞察”了他一会儿，何芷安没哭，也没怕，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不知道是喜欢，还是呆呆的，总之——他一扭头，把自己左边的肉脸对准了程起云，挨了上去。

意思是你可以亲我。

他的脸蛋其实已经快碰到程起云的嘴唇了，温温热热的一团凑过来，程起云也愣了。但是眼前的小男孩大概是被亲习惯了，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程起云停顿片刻，最终在他的小肉脸上亲了一下。

不知道何时关注着这里的两家大人忽然爆发出笑声，程起云扭头看了一眼，看见何芷安的妈妈、林芸女士稀罕地说：“哎呀，平时都不爱让人亲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程起云心里生出微妙的感受，又一次回头，何芷安已经把脸转了回来，抓着乐高积木望着他。大大的双眼皮，清澈的琥珀色眼睛中，完整地映照着自己的身影。

......原来不是被人亲习惯了啊。他想，原来是只针对自己的示好而已。

现在何芷安婴儿肥早就退得干干净净了，颧骨顶起脸颊的轮廓，阴影自然地投落在这张脸上，显出属于成年男人的棱角。但他仍然白皙，漂亮——被瘦削的脸部轮廓承载，与其说漂亮，更应该用英俊这个词了。他的眉毛颜色很浅，在光线下呈现柔化的暖棕色，弯腰之后一对眉毛几乎就融化在阳光里，突出他平直的眉弓和直挺的鼻梁。

鲜红的舌头从唇齿中探出来，搅动乳白浓稠的汤汁，那截舌头就成为程起云眼底最艳丽的颜色。

舔舐，搅动，吞咽。

何芷安配合他的指令，像个早就被驯服的昂贵、温驯的品种小狗，当真弯腰一下下舔起了骨汤。

程起云摸了摸口袋，点起了一根烟。

他问：“味道怎么样？”

何芷安：“......好。”

他的声音含混着，大概因为羞耻有些抖动。程起云重复。

“好吃吗？说清楚。”

“好吃。”

“好乖，宝贝。”

程起云笑了一声，那笑音似乎是从胸腔深处弥漫出来的，带着低沉的回响。他左手夹着烟咬进齿间，拉了半截的西裤拉链落了回去，在骨汤浓郁的香气、辛辣的烟草味道之间，这个房间中又混入了其他气味。

何芷安耸动鼻尖，慢了好几拍才捕捉到这个味道。毕竟他这方面的感觉很淡薄，连自己平时都不怎么做，奇怪地转头看了眼后眼睛立刻睁大了，猛地直起了身体。

“你......”他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被程起云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你、你干嘛啊？！”

明明程起云以往没怎么他的时候，他总是往程起云身上蹭，什么抛弃脸面的事情都做过了。但现在程起云实打实当着他面让他看了，他又心如火燎，害臊、惊恐、兴奋以及紧张种种情绪都涌上来，颇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

程起云却坦然得多。

“不想看吗？”

“......”

“安安，你都没看过的东西，我给别人用了，你不觉得亏本吗？”

何芷安被这句话刺激到，立刻扭头看了过去，程起云同步吐出口烟，在灰白的雾霭中发出声喑哑的叹慰。

“对，宝贝，看着这里。”

何芷安的眼皮红了，颤抖着。他有种动弹不得的感觉，明明程起云只是说了两句话，他就感觉自己被束缚在原地。在伦敦的一些画面破碎地在眼前闪烁，因为那些Party不乏有尺度大的，他也被迫目睹过他人**的亲近，但和看着程起云都不一样。

初中时他还和程起云一起挤在浴室洗过澡，高中虽然仍有亲昵的肢体接触，但程起云已经开始拿捏他们相处的尺度，再也没有和他一起洗澡、睡一张床过。

何芷安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程起云总是很温和地看着他，笑着说。

“安安，不要急，结婚了就什么都可以做了。”

就好像是，提前做了这些事何芷安就会被吓跑一样。

何芷安有时候能感觉到未婚夫身上泄露的危险气息，但是觉得自己并不怕，也不会因为这种正常的情侣接触逃走。不过因为程起云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温柔，他有点沉迷其中，就不好意思那么黏着他了。

......结果他去国外念了四年书程起云就有男朋友了，果然早就该做的。

现在的程起云变得有点坏了，不如说，他以前在何芷安面前那些收敛起来的东西在不受克制地往外冒。仿佛罐子已经砸裂，那就破罐破摔，何芷安不知道程起云的罐子为什么会裂掉，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系统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何芷安并不在意，因为他的感受是真实的。爱他的人、他爱的人都是真实的，就算这是一本书，那这也是他的世界。

但是、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恶毒男配，程起云是男主角，白非是程起云的命定伴侣。

是因为遇见了白非，程起云才不想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所以摔碎了罐子吗？

何芷安迷茫着，视线却仍旧牢牢被程起云的动作牵引。他看着那只手，手掌那么宽大，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抓握也显出力量感。手腕的青筋蟒似的突出着，被握着的也像蟒，几乎称得上雄壮了。巨蟒会在丛林间蜿蜒，而此刻，何芷安仿佛也能感受到兽类粘腻的腥气。

他的呼吸也变得热了，大脑还没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先变成了一团滚烫的泥潭。他感觉到自己在下陷，程起云每喘息一次，他就陷得更深一点，而在他不自知的程起云的视角中，红晕已经爬进了他的脖颈，被铅灰色的毛衣遮挡住了。

程起云问：“安安，你的汤喝完了吗？”

何芷安下意识去看那碗汤，还没有，刚刚他只舔了几口。程起云说，继续，他便被控制着似的，俯身继续饮汤，只是现在他大脑热着，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不止是舌头，迷乱中嘴唇也浸入汤里，涟漪四散，乳白的汤汁溅在他的唇角乃至脸颊，他的舌头舔了汤，还要去舔唇边的遗留物。

程起云的喉结滚动，牙关略松，没叼住的香烟就掉下来，落在西裤上，烟头烫到了他的手背。

皮肤顷刻蹭红，烟头偏移，悬在裤上。

程起云说：“不喝了，替我捡烟。”

何芷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带着颊边未净的汤汁，痴怔地朝他走来。越近，程起云的气息越清晰，他的心跳越快，眼神越迷乱。

走到近处，程起云眼皮一垂，他随之俯身。脸凑到程起云面前，胳膊下探，颤抖着手指去捡那支燃着的烟。

好近，指节好像擦过什么，程起云闷哼出重音，短促的一声。在咫尺近处的男人餐足地舔走他颊上汤汁的那刻，比汤汁更粘稠的东西也溅在了何芷安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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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