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致慌了慌,连忙拉开二人距离。
佩金低垂下头,手指绞着裙角。
“多谢二公子,只是,世子那边你不用去说了,我和世子之间...有些误会,若想误会解开,有些事必须我亲自来做,旁人也帮不了我。”
佩金道,“我不想连累二公子,其实,我在世子那边做的事情也不累的,你不必担心。”
“阿金妹妹...”傅清致嗓音有些变了,“上次,将军府的蒋姑娘为难你那次,你身上的石榴纹白玉簪...是姨娘给你的,是吗?”
佩金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白玉簪是她过府第一天,李姨娘塞给她的,说是她给她的一点心意,等于见面礼。
当时她也没想什么,大大方方收下了。
“这个吗?”她把白玉簪掏出来,“姨娘说是一点心意,簪子她戴了好久的,同我有缘分所以送我,二公子...想要这个吗?”
“不、不是...”傅清致连忙道:“姨娘她给你了,你就收下吧,只是...有些事我还是须得告诉你,不然对你不公平...”
“这簪子是姨娘的陪嫁,日后我成亲的话,婚事都是由主母操办的,姨娘因着身份低的关系,她的东西是不可以给到我妻子的,但却可以给妾室,以作家传之用。”
“姨娘把这陪嫁的簪子给了你,她这是想...”他有点说不下去。
佩金敛下眉。
“我!我找姨娘说去!怎可这么待阿金妹妹...”傅清致立马道。
“等一下,二公子...”
佩金满脸羞色,伸手拉住了他衣摆,不让他走。
“二公子是不是...讨厌我?”
傅清致一愣,慌忙道:“不是...”
“可是...阿金妹妹怎么能...”
“二公子会苛待自己妾室吗?”佩金问。
傅清致摇头:“不会。”
“那你日后所娶的女子,会薄待你的妾室吗?”佩金又问。
傅清致眼睛看着她,“如果...是阿金妹妹的话,我此生就不娶妻了,若母亲那边不肯让阿金妹妹扶正,我也不愿另娶,来添阿金妹妹的麻烦。”
佩金一听,脸更红了,“二公子你...”
“阿金妹妹从前就过惯了优渥的日子,即便是如今沦落了,也不能随意给人做妾,我从前见过我姨娘在母亲面前有多卑微,遂现在也不愿阿金妹妹遭受同样的...”
“可是二公子...”佩金道:“阿金此生摊上那么一个爹,又有谁会愿意聘我为妻呢?倘若是给旁人做妾,旁人还会有可能欺我、折磨我,只有像二公子这样的高风亮节、怀瑾握瑜的人,才有可能善待于我。”
傅清致沉默了一会,随后道:“阿金妹妹你,确定想清楚了?”
“嗯,”佩金点点头,“阿金此生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只能给二公子做妾,再无选择。”
她那样肯定的话,一时间让傅清致耳朵都烧红了,他有些激动,道:“阿金妹妹,我不会让你做妾的,你再等等我。等我...”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院外有婆子叫唤佩金的声音,佩金赶紧打断他话:“二公子,我得先回去了,日后再找你聊此事。”
“等一下!阿金妹妹,我去跟世子说,把你接回二房这边...”
“不,二公子,你先别说!”佩金道:“世子那里你先别说,有些事情若是别人开口了,原本快要解决的事,就会变得再也没法解决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清致也清楚佩金和鸣玉之间的恩怨,若往后阿金要成为鸣玉的二嫂嫂的话,现在确实应该先把矛盾解开了,往后才好相处。
既然佩金说她能解决,那他也愿意相信她,于是松开她手,“好,可你若是受到欺负了,一定要来告诉我,好吗?”
“嗯...”那边听到婆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佩金也着急着要走,“好了,二公子,我得赶紧走了!”
说着,放下扫帚提着裙子就往院外跑。
当傅鸣玉回府,发现佩金不见,最后在大房的后罩院中找到了她。
那会儿她已经洗完了三大盆脏衣物,正准备把柴也劈了。
旁边有个老婆子蹲着边磕瓜子,边朝她扔瓜子皮,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死人啊!砍个柴动作那么慢!那边还有许多呢!会不会做事??”
佩金余光已经瞥到婆子身后出现的那一袭靛青色袍角,忍不住嘴角轻轻扬起,还故意停下来,干不动道:“嬷嬷,我再这么继续砍下去,这手回去就握不住剪刀了,世子最喜欢我修剪的盆景了,我要是剪不了了,他是要怪罪的...”
那婆子扔掉手中瓜子壳,拍了拍身上,龙腾虎掷地走上去,“你在世子院中干的那些玩闹似的活,那还叫活啊?就剪几片叶子弄得谁不会似的,以后你来后房洗衣砍柴,我去替你把花草剪了!”
“现在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世子厌恶你,想拿你撒气,故意留你在院中当下人羞辱?可这世子也到底心善,连糟践个人都不会糟践,就让你剪个什么破花草这叫什么糟践哪!这文人就这样么,以为说哦...让你当个下人的身份,从精神上羞辱一下就能撒气啊?他不会,就等老奴来替他将你这小蹄子...”
那老婆子刚要伸手拧住佩金耳朵,便被身后的人喝住。
“你是哪个院的,也配来糟践我的人?”
鸣玉气场极冷,脸上冰若寒霜,声音沉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剪叶子是吗?来人...”
这时几个不知在哪儿冒出的侍卫便蹿了出来,将婆子拿住。
佩金这才知道,傅鸣玉平日看着身边都没跟几个人,其实只是不喜欢有人扰着,他身边实际跟了许多的暗卫,一命令便从暗处出来了。
那婆子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就吓哭了,连连跪地求饶。
鸣玉寒声道:“把她头发和手指剪了,鼻子、耳朵,一切对她活着不必要的东西都剪了。”
“是!”
佩金以为他不过是吓唬一下那婆子,谁知当暗卫用刀一把砍去那婆子刚才碰过她的手指,看着那些手指应声而落,她才明白都不是吓唬人,而是真的。
“还干等着做什么?还不回去,还有几个盆栽没剪呢。”
鸣玉朝她走来。
佩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怔住。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佩金强压下心里的恐惧,但耳边那婆子的惨叫仍响着,洞穿魂魄的凄厉。
“把她舌头先剪下。”鸣玉又道。
佩金吓得浑身抖了起来,以为他要剪她的舌头。
当余光看见那暗卫拿出剪子咔嚓一声,血腥气蔓延开来,但也登时安静下来,她才知道是剪了婆子的舌头。
鸣玉继续向她走来,她本想逃的,但双腿打颤走不动路,被他伸手抓住了双手,往他怀里一带,她就被带到他环抱里。
他轻轻地,用宽厚的手掌把她眼睛盖上,另一手则按着她对着婆子的那一侧耳朵。
将她越发按紧在怀抱。
他薄唇贴靠她耳边,轻声:“下回再不乖,敢随便乱听一个下人差遣的话...我就把你舌头剪下。”
“你只能...听我的。”
佩金忍不住抖了抖,腿软在他怀里滑落,被他及时一把攥住腰,环着腰将她往上一颠,抱小孩似的举托了起来,抱回崇清院。
被他抱回崇清院的路上,残阳泣血,投影在凋零的花木上,投影在每一道年岁已久的木廊上,把这道道游廊笼罩得仿佛在血腥的鱼肠里,怎么也走不完。
佩金整个人都木住了,回到崇清院的时候,脑海里那婆子被剪掉指根凄厉惨叫,舌头被拔剪血喷的场景仍在脑海中徘徊,随后她听见旁边有人叫她,她回神过来看。
看见鸣玉那张清绝的俊脸时,吓得差点从他怀里摔下,双手都是抗拒在挣扎的动作。
“你做什么??”鸣玉皱眉,训斥道:“你乖点听话,我不会那么对你,怕什么?”
佩金眼睛还瞪得直直的,胸口不停起伏,缓了好久,才勉强将这害怕的感觉压制下去。
可她当天夜里就高热了。
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上盖着的被子,一会儿嫌盖得厚了,一会儿嫌盖得薄了,整夜里都在呓语,也不知道说着什么。
昏糊中,她感觉到好像有人往她炙烫的额头冷敷,又有人把她身上的被子加厚了一些,手上因冷水洗衣冻出的冻疮也似乎被人用什么清凉的药膏细致均匀地涂抹着。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身上穿的衣裳也换了,屋里角落炭盆里还有一缕银丝碳燃出的轻烟,袅袅娜娜地升腾而出。
“阿金!你终于醒了?”芸娘端着托盘从外间进来,见她醒了惊喜道。
“阿娘?”佩金疑惑,想掀被下榻。
被芸娘制止道:“你才刚好,别下来,躺好。”
“你知道吗?你已经昏睡两天了,世子说你看了他处罚一个下人后,就吓得病倒了,你怎么这么不禁吓呀?”
芸娘一边端过碗给她,一边道:“既然醒来了,不若先吃两口粥再喝药吧?”
“你既然已经醒了,那喂药就用不着世子了,待会娘找人去前面跟世子说下。”
芸娘在自顾自说着,佩金忍不住道:“阿娘,你现在...身子好了吗?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活呀?”
“阿娘的病现在调养得挺好的,你就别担心娘了,倒是你,怎么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呀?”
听她娘说话已经不咳嗽的样子,佩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阿娘,世子他...他杀人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芸娘皱眉伸手探了探她额头:“阿玉只是说你受惊吓昏倒,怎么好像精神也不大对呀?”
“阿玉说了,他只是帮你教训了一个欺负你的奴婢罢了,也没有取她性命呀。”
“在侯府这种森严的门第,她一个粗使的婆子竟然敢跑来世子院里欺负你,这换作哪一房的人,都是要把她打杀或是发卖出去的,阿金你从前在府里住过,难道不知道吗?”
从前佩金在侯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处置过不听话的奴婢,但侯府仁善,一般没什么大过错,即便是犯了大错,也不过都是打几个板子就扔出去,永不能进侯府门。
从不曾像傅鸣玉这般残忍把人手指头舌头剪掉的。
“可是他...他把人手指剁...剁掉...”她惊栗着,浑身还在颤抖。
“你在说什么呀?这孩子...”
恰在这时,有人在门外喊,芸娘走了出去,那人同芸娘说了几句后,芸娘便走回屋中,同佩金道:“刚好,那个欺负你的婆子被人带了过来,要同你道歉呢,你去见一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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