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踏进阶梯教室的时候,上课铃还没响。乐理老师穿着竖条纹的藏青西装在讲台拷即将要用的PPT,看来也是刚到。

“宫六来了。”下面立即响起窃窃私语。

“不是说生病了吗?生病还来上课?”

“这年头,公子哥都这么励志的吗?”

今天是“宫六”受伤风波之后第一天来上课,当人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开始,教室就跟小火炖的汤锅似的,不断冒出噗噗的嘈杂声。欢喜,不屑,崇拜,鄙视,各种声音。

男人带着病容,清瘦,个高,白衬衣加浅蓝色的牛仔长裤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中学年代才有的青涩。他如细架子般在门口立了片刻,装作没听到那些窃窃私语,无声地跨进去。

“宫锦书。”

拷完PPT的乐理老师叫住他,神色亲切,“上周你没来上课,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还好吗?”

连一周只有一次课的乐理老师都能把他记住,他在这所大学的出名程度可见一斑。

他转回身,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已经没事了,谢谢老师。”

乐理老师欣慰一笑,“没事就好,找个位置坐下吧。”

座位的确要找。现在虽然人不多,但靠近过道的位子几乎已经坐满,只在正中央空出几个。如果他要坐进去,就要让坐在边缘的几个人站起来让他。

宫锦书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懒得开口。尤其他现在对这个虚拟又真实的世界还不熟悉。

纵观整个教室,只在第四排有一个挨着过道的座位——校花江子苓旁边。

江子苓喜欢他,理由有三:

长得好看;

会拉大提琴;

以及,病弱。

这年头的小姑娘口味独特,篮球场上的帅哥阳光又帅气,但她们偏偏对宫六这种美强惨的小白脸青睐有加。

“我,我叫江子苓。”待宫锦书坐下之后,她腼腆且小声地介绍自己。

她的确有被评为校花的资本,樱唇鹅蛋脸,杏眼柳叶眉,光是这个低头害羞的动作,已经让坐在她右后方的男生心荡神迷了。

宫锦书冲她勾了一个能够拉远距离但又不失风度的微笑:

“宫锦书。”

身后的男生堆里传来冷哼,隐约能听到一句“逼.货”。显然,宫锦书这样的人物,在男生群体里并不受欢迎。

江子苓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又凑近宫锦书,小声说:

“我知道,上周你是被别人欺负才受伤的。你别怕,我爸爸跟一个校董叔叔很熟,我可以帮你。”

她飞快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把小纸条推过去:

“以后,如果有人再欺负你,你可以打我的电话。或者微信也可以,我的微信号就是这个号码。”

宫锦书看了眼那串隽秀的数字,淡笑:“谢谢。”

被人欺负么?

按照宫六的怂包人设来看,倒是不足为奇。原著里,他被当众扇了耳光也只敢掉掉眼泪。别说动手打回去,连骂两句的胆子都没有。被欺负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不会。

思忖间,上课铃响了。

现在正两点,下午的第一节课。留着一条缝隙的窗帘让一道光漏了进来,半只手掌的宽度,淡金色,刚好投在宫锦书的侧脸,从耳廓一直晕到唇角,甚至可以看到他光洁脸上细小的绒毛。这样一个堪称光影艺术品的面孔,如诗如梦,却被耳垂那一粒耀红的朱砂痣带回现实,让人恍惚片刻。

“太他喵好看了......”江子苓的姐妹团偷偷感叹。

他没做理会,只继续漫不经心地扬起下巴听课。

对于江子苓这个人物,他不是很有印象。应该说,他对 “宫六”周围所有出现次数低于十次的人都没有印象。《旧闻新愿》那本一百万字的小说,他只看到了宫六和他的丈夫惨死,就没再往下了。

这个号称是白月光的角色容纳了读者几乎所有的负面情感。懦弱,虚伪,在仇人面前逆来顺受,在爱人面前善妒多疑。把一段本来可以美好璀璨的人生扔进泥潭,万劫不复。

“他是一步一步把自己推进深渊的。”

连作者都这么评价他。

名望的家族“宫氏”,一心一意爱他的丈夫“施隐”,19岁就拿到国际大奖的大提琴造诣,这些加注在他身上的东西几乎让所有人眼红。但他却从光鲜体面的宫六先生,变成了一具废铁厂荒诞而真实的尸体。

是的,宫锦书穿越了。

穿进一本没有读完的书,一个跟他的名字相同,但却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白月光毒瘤。

住在一个讨厌的身体里并不容易,那感觉很怪,爱惜自己又厌恶自己,时时刻刻都能发现新生气。而最近的一次,就是今早上洗手间的时候,看到宫六比他小一号的大兄弟。

“好了,休息十分钟。”

一节课上完,老师溜出去吸烟,刚好宫锦书也要上洗手间。虽然每次去洗手间都能让他多吐槽原人物一次,但该去还是得去,否则憋出毛病,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他把笔夹进书里扣上,起身,却在经过过道的时候被突然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

“呃!”

他撑在前一排的桌边站稳,然后收手握成空拳,回头——是刚才嘲讽群众的其中一个。

看到他眼底呼之欲出的熟练的讥笑,宫锦书几乎可以断定,这人不是第一次绊他。

“宋斌,你想干什么?”校花在桌上拍了一下,发誓这次一定要保护她的美强惨心上人,“上周欺负他还不够吗!”

“哟,冤枉啊江子苓,上周那球是自己飞他身上的。当时都没事儿,谁知道回去就病了?这能怪我吗?”

上周。

这两个字钻进宫锦书的耳朵里,针扎似的。

也就是说,那场大病的起源,他穿越过来的契机,就是拜这个人所赐?

周围立即传来议论声:

“宋斌怎么每次都针对宫锦书啊,就不能换个人吗?”

“书书真惨。”

“惨?这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好吗?好歹是宫家的少爷,被人踢了吭都不敢吭声,这得怂成什么样啊?”

“今天有我在,必须保护好书书。要是宋斌再搞事,我就跟他没完!”

他们议论着,宫锦书却有了反应。不再像平常一样一走了之,而是斜斜地朝后方看了一眼,眼神冰冷,阴骘,似寒风瑟瑟的深雪中藏的一把刀。

他动了动唇:

“你脚很长啊。”

这话一落地,教室陡然寂静——这这这这这,这话,这语气,是从宫锦书嘴里说出来的?

朝西的窗帘仍旧没有拉上,之前投在他脸上那道光现在正好在他的后背,远远瞧着,芒刺一般。

宋斌被他看得愣了一下——这是从来没在宫锦书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凌厉地似乎要把他刺穿。

不过宋斌也只是一愣,很快就掩饰掉了。从宫锦书踏进这所大学开始,关于他的传说就没有停过。很多女生喜欢他,说他斯文病弱,不争不抢。同时也很多男生厌烦他,说他娘里娘气,懦弱无能。

孬种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学校有九成的男生都这么觉得。

所以他仍旧轻蔑地冷笑:

“不好意思啊,老子从小脚就长,天生的。”

接下来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平日从来不动口,更别提动手的宫锦书,飞脚踹上了横在过道上的腿。

“嗙!”

小剧场:

“你不知道,我带的那个乐理A班,今天居然有两个学生打架。”

午饭时间,校外的一家餐厅里,乐理老师周获正说着今天的灵异事件。

施隐兀自切着牛排,问得漫不经心:“谁?我认识么?”

“应该不认识。有个叫宋斌的,这小子成天找人麻烦,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另一个么,就是我们系最出名的那个宫锦书了,他——”

——嗞!

刀跟盘子发出尖细的摩擦声,施隐切牛排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说谁?”

“宫锦书啊,噢,你可能听说过他,就是江湖传闻的那个‘宫六’嘛,19岁就拿奖了。我还真是没想到,平时他都是逆来顺受的,今天突然发大火,直接给了宋斌一脚。说真的,那个宋斌不是个好东西,这一踹吧,我心里还有点暗爽......喂,你怎么了?”

施隐收回飘远的思路,冲对面的人笑了一下:“没事,你继续说。”

刚才,在“宫锦书”这三个字从对方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这人死在他眼前的画面突然回闪,漂亮的眼睛没有焦距,猩红的血液布满面孔,就好像,才发生在昨天。

但,心悸过后,是如洪水般席卷而来的疑虑——宫锦书,怎么可能会打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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