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庆的话像是片落叶掉入水面,轻柔无影无踪,却引波澜涟漪。
时逢惊恐抬头,额前发丝尽数垂落,遮掩大半张脸 ,他瞳孔闪烁,强颜欢笑,“你再好好看看,那儿土包上之前还躺着一个尸体呢。”
孩童攥住鼻涕泪水糊在一起的粗布,无辜的望着他,“没有呀哥哥,”时庆睁着小孩特有的水汪汪眼睛,黝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哥哥我们回去吧,今晚我也不想修炼了。”
时逢被暮溪风扶了起来,敏锐抓住重点,“你修炼的何功法?”
据时逢所知,时庆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没测根骨吧,这就急吼吼的开始修炼?怕不是什么邪门歪道的功法吧。
提到这,向来乖巧的时庆就跟瘪了气一样,任时逢如何唤他也绝不张口说话,捏紧自己衣角盯着脚尖,态度很明确。
时逢无法,翘起扭伤的脚,虚虚靠在暮溪风身上,头正好撘在暮溪风肩膀处。
不得不说,暮溪风不愧为龙傲天主角,虽只有十五岁但身量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日后去剑宗养好了身子,不知又是何等的挺拔。
时逢蜷紧自己纤细的手腕,欲哭无泪,语气不免有些幽怨,威胁时庆道:“不开口么,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时庆还是摇头,知道时逢这个哥哥的性子骄矜,惯会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想来想去无非是去告状,玖拂在别的事依他宠他,但提起修炼,玖拂就跟换了人一样。
时庆瑟缩一下,知道今晚的修炼在劫难逃,瞪了时逢一眼,泄恨的把粗布丢到暮溪风脚边,哒哒哒的跑了。
此时,暮溪风已用灵气修复的差不多了。忧心时逢的伤势,擅自主张地把他打横抱起。
时逢主动揽住暮溪风的脖子,十分乖顺的靠着暮溪风,他不想在这儿多待一刻,没责骂暮溪风,催促道:“快走啊。”
暮溪风抬脚刚走没两步,感觉有只手悄悄攀上自己肩膀,轻轻揉捏着他先前被法术击伤的地方。
力道很是轻柔,若不仔细察觉都不会知道。偏生暮溪风那里是被灵力促生的新肉,格外敏感。
痒意如同风拂时的水面,扬起点点波纹。
暮溪风喉头干涩卡壳,挺直腰板抱着时逢,跟托着圣物似的庄重,“少爷……你在做甚?”
时逢“嘶”了一声,开始胡扯,“看看你的怕不怕疼,想来是不怕的。”
.
时府已然歇灯。
两人畅通无阻地回到小院,小院居然亮着灯,远远眺望,小院竟成了唯一的亮源。
时逢眯眼,发现蜷缩在小院门口倚墙而睡的小童。他抬手点了点暮溪风的下巴,示意他看去。
复仰起身,凑在暮溪风耳朵旁,小声的说:“小声点,那小不点搁哪睡着了,你先把我抱进屋再来抱他。”
时逢想了想,这么颐指气使暮溪风,怕他心中生怨,连忙补上句,“明早我就去找管事的,让你来小院偏房跟书成一起住,你俩也好有个照应。”
话罢,便心安理得地享受暮溪风的照顾。
屋内与屋外仿佛两个世界,书成跟着原主许久,早已摸清他的喜好。
好在原主暂且算个高雅人士,穿越来后时逢每天过的挺舒心的。
屋内很静,药炉的药香氤氲着空气,烛影在夜风中摇曳。甫推门,那丝丝淡雅清苦的药香先迎了上来,缠住二人。
时逢坐到帷幔内,安静乖巧的跟个瓷娃娃一般。
自主的挽起裤腿,露出两截白洁小腿,慢慢搬起扭伤的脚,时逢小心翼翼地脱去鞋袜,动作之轻柔唯恐再次弄伤自己。
不久后,暮溪风回来了,手中还端着盆热水。
少年郎敛眸半跪在时府面前,低眉顺眼,全然臣服姿态。小心的捏住他的脚,放在掌心揉捏,作势要放入水。
怪异的感觉在心中无限蔓延,如同盘根错节地藤蔓笼罩,时逢怎么看暮溪风怎么别扭。
原著中暮溪风也是这样给别人洗脚的?时逢不忍直视暮溪风,内心不断腹诽,这家伙怎么怪怪的。
但箭到弦头,不得不发。他收回脚,那气势就弱了。
时逢在脑内一顿瞎想,暮溪风的掌心布满茧子,脚底板全是软肉,被他这么捉住,顿时磨得通红。
加上肿大的脚腕,这双脚就更加惹眼了。
“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也别在时府待了。”脚底板痒意直冲心头,时逢挂不住脸,故作凶狠的开口。
暮溪风没搭话,手里动作逐渐加快,连带着力道也深了些。在时逢怒气边缘反复横跳数次后,才施施然把时逢两脚放入温水中。
眼看着温水吞噬双脚,温暖蔓延包围。暮溪风没哪药来,单动用灵力敷在红肿的脚腕上。
烛火打在暮溪风脸庞,切割了他脸上的阴影。那双眼低垂着,长睫下的漆黑眸子闪动,透亮好像没有事能融进去。
时逢不自主出神,想起原著说的暮溪风夜驭十女的段落,不禁想,这种人真会喜欢人吗?
“少爷,你在想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双目交汇的瞬间,暮溪风抬手作势就要去摸脸。
时逢瞪大眼,被眼前景象冲击,眼疾手快伸手抓住暮溪风的腕子,惊愕道:“你用洗脚过的手去摸脸?你恶不恶心啊!”
暮溪风不回嘴,愿意被时逢抓着,时逢说着没趣了,实在是嫌弃暮溪风,但又不想把人打发走。
毕竟把暮溪风打发走了,谁来伺候他?书成那小子可睡的正香,这么吵醒他,可不厚道。
烛火下一切都显得格外暧昧,暮溪风顺着时逢的动作移动手腕,抬眼便见少年眼睛滴溜溜转动。
“暮溪风,你说,这病疫会不会传到我们这儿来。”
时逢用的陈述句,他是穿越者,手握系统剧本,他不仅知道病疫会传来,还知道暮溪风往后会火烧时府。
时逢放开了暮溪风的手,暮溪风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唇,黑曜石般眼底映着时逢的身影。
“少爷我不知,传来是天命,不传来也是天命,因果轮回,我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天命?
时府冷嗤,上挑的眼尾多是不屑,俯身勾起暮溪风的下巴,嘲讽道:“我们修士难道不是逆天而为吗?”
“修仙本就是与天争夺,哪来信天命这一说。”
时逢放轻语气,弯着生动的桃花眼,他改勾为捏,晃了晃暮溪风的下巴,歪着头贴近他,眼底充斥怜惜,“暮溪风啊,信天命作甚?我就不信天。”
狗屁的因果轮回,狗屁的天命。
要是真有这东西,他时逢早就死在现世了,哪会一次次死里逃生,在死亡中偷闲。
感受到脚腕处的痛感在逐渐减少,时逢放开暮溪风,还颇为心疼的摸着暮溪风下巴被掐出的小月牙,“少爷我今天心情好,赏你个物件玩玩。”
时逢下意识朝腰间探去,摸到的是空荡荡的腰间。他低头查看,才发现一直挂在腰间玉环不见了。
暮溪风也明白时逢的意思了,登时心慌起来。
因为时逢寻找的那玉环,正被他藏在胸膛处,紧贴心口的位置。
时逢砸吧砸吧嘴,“原想给你个玉环玩玩,但突然不想给了。”
话语出口拐了个弯,隐隐生出不安感。时逢隐约觉得这玉环应当是很重要的物件,或许会影响到之后的事。
可他无论怎么翻找,都找不见玉环踪影,只得作罢。
翌日清晨,嘈杂的声音越过墙面,钻进时逢的耳里。如同火柴点汽油,瞬间火势凶凶。
时逢闭着眼烦躁的翻身,把自己埋进被褥里,妄想借此拜托吵闹。
可事不如他愿。
有人着急忙慌的闯入小院,不仅允许就想推开时逢房内。
这时有尊雕像似的人挡在她面前,她好言相劝,依然行动受阻,只得隔着门大喊企图引出时逢。
“二少爷!二少爷!”
“不好啦,书成暴毙了!”
声音宛如尖刀,剪破了时逢的困意。他猛然起身,牵动大片衣衫裸.露皮肤在外,脸上烦躁一闪而过。
暮溪风推门时就是这幅场景。
少年坐在榻边,穿着雪白的寝衣,肩上是松动歪歪扭扭的小辫。旭光从门角进入,将他瞳孔颜色照的更淡了,衬的肌肤胜雪,艳色同梅。
时逢还有些困倦,周身懒洋洋的,正努力同半阖的眼做斗争。大片凉风拂面而过,撩起额前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
时逢发现门口站着的人影,歪头辨认了许久,才朝暮溪风伸出手,示意他来帮忙穿衣。
暮溪风心绪一动,竟忘了正事,被蛊惑般上前,依照时逢的意思办事。
眼前困哒哒的少爷,失去平日的趾高气昂,倒是格外可爱。暮溪风没留心,指腹在时逢肩膀上留下斑驳红印,他偷瞄了时逢一眼,发现还没醒才大胆的继续帮忙穿衣。
“少爷?少爷出大事了。”即使穿好衣服后,时逢也没醒,暮溪风特意压低声音去唤时逢。
声音不大,胜在烦人,跟蚊子嗡一样。
在暮溪风攻势下,时逢睫毛抖动,被迫睁开了一只眼,声音沙哑,带着没睡醒特有的软绵绵,“叫魂呢你。”
见他终于醒了,暮溪风稍微安心了些。
外头那人明显也听到动静,忽的就冲到时逢面前,顶着满脸的泪花,嚎叫道:“二少爷你好狠的心!”
“书成这才几岁啊,你就下得去手!”这是位侍女打扮的女子,她浮夸的张嘴说话,眼底红血丝明显,泪水糊了整脸。
“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们!”
女子绝望的尖叫出声,眸子里是怨恨,“我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时逢,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