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再负责一下

楼小禾猝然惊醒。

这几日她和温晏秋都住在阁楼,床帷外高悬的八角灯笼光芒柔和昏黄,楼小禾看到,身旁床榻空荡荡。

莫名而细微的痒意从某处传来,她悚然一惊,曲肘撑起身来,朦胧光线里,只见自己一只膝盖弯曲着,小腿正被男人捉在手掌里。

他似乎很专注,丝毫没有发现楼小禾已经醒来,握着她的膝盖又往外打开些许,微凉的痒意愈发深入且明晰起来。

“……”

楼小禾强忍着没有出声,这时她的目光倏然瞥到榻上那只小巧玲珑的青玉盖罐,盖子被揭开,玉罐里的膏体泛着莹润的光泽,上面留着好些深刻的指印。

反应过来温晏秋在做什么后,楼小禾绷着浑身的劲,小心翼翼躺了回去,把心一横,开始装睡。

楼小禾毕竟未经人事,连日荒唐遭了不少罪,有些伤处难以启齿,她于是朝柳含烟讨了些伤药,打算找机会自己涂。

然而,温晏秋黏人的功夫变本加厉,有事没事总要贴上来,整个人又反常地沉默,可楼小禾安静看书时若是晾着他,他高低要凑过来装模作样一起看,然后乱翻页给她添堵,她倘若揉一下眼睛,温晏秋便将书夺了,逐字逐句念给她听,他着实有把好嗓子,气息沉而缓,音色低低的,却不粘滞,咬字很清晰,音节的长短疏密听着特别舒服,楼小禾有时听得太入神,渐渐也顾不上念的什么,任由脑子彻底放空下来,等到回过神,一抬头才发现,天竟然黑了……

总之,此男忒耽误事,楼小禾苦恼于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等到温晏秋围着卦炉熔炼各色石头,或者坐到水凳前磨玉,再或者坐到干凳前抛光……每当这种时候,楼小禾一旦瞅准时机想要动手,温晏秋就仿佛有感应般,必然第一时间抬头盯过来,有时还会特地走近,抽走她手里的书或者吃食,摸摸她的额头,捧着她微微发烫的脸,蹙眉问:“哪里难受……吃多了?”

“……”虽然但是她确实吃得有点多。

楼小禾因为心虚而紧张急促的心跳,通过腕间那只白玉镯子,一眨巴眼儿就传到了温晏秋耳朵里,将她出卖得彻底。

就这么,药到底没能涂成。

然而奇怪的是,每日里睡醒,她都能明显感觉伤处见好,楼小禾没有多想,只一味为自己那引以为豪的绝佳自愈力沾沾自喜。

直到此刻,楼小禾才恍然:原来,温晏秋每夜都有帮忙涂药,甚至总是趁她沉睡时,像这样偷偷摸摸地给自己涂。

……还怪体贴的。

楼小禾紧闭着眼睛,两只耳朵默默飞红。

温晏秋涂药的手法委实磨人,如同给玉件抛光上亮那般细致,楼小禾这睡装得颇为艰难,甚至逐渐变得咬牙切齿。

好容易等到终于完事了,她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猛然攥紧了被子——

温晏秋在闻她。

他的鼻息很重很热,从下往上游移到小腹,又再度下移,缓慢地,深深地嗅,最后甚至在她腿根附近重重舔了一下。

“………………”

——他体贴个屁!他丫的就是想趁机占便宜!

楼小禾忍无可忍睁开眼。

“小禾。”

温晏秋双手撑在她身侧,正半垂着目光注视她,微翘的唇角昭示着他的愉悦:“怎么办,蛊毒好像发作了。”

说着,伸手抚上楼小禾的下巴,大拇指蹭到她唇畔,忽轻忽重地压,指节微微挤进唇缝里,叹息般喘了一声,用特别低的气声说:“张嘴。”

“……”呵,承蒙看得起,小红可真骚不过你。

楼小禾红透了,她没动。

“不是说要负责?给你机会。”温晏秋半眯起眼睛:“乖,张嘴。”

“……”

是了,就在方才,那个腰杆挺得倍儿直,信誓旦旦声称要负责的人,可不就是她楼某人。

楼小禾试图挣扎:“……你手上沾药膏了。”

“擦干净了,”温晏秋将手指凑近到楼小禾鼻间,“你闻。”

……

“温晏秋,同你商量个事儿。”那日她突然昏倒,后来半梦半醒间抱着温晏秋的胳膊说胡话,“你把那花生糖的熏香捐了如何?说实话,闻久了齁得慌。而且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么,你本身的体香就很好闻,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好几次当你面夸你来着……”

温晏秋很听劝,果真没有再熏香,清香的木气萦绕在楼小禾鼻间,神奇地让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楼小禾张开嘴,粗粝的拇指探入,温晏秋没有动,他轻声说:“咬我。”

“……”什么癖好。

楼小禾勉强收紧牙关,不轻不重咬了他一口。

“用力,咬死我。”温晏秋听起来特别兴奋。

“……”咬一下手指恐怕很难死人,又不是什么嘶嘶吐信子的毒蛇。

楼小禾强忍无语,没听他的,鬼使神差含着他的手指重重吮了一记。

然后就被温晏秋死死压着,亲了个昏天黑地。

温晏秋生吞般的亲法彻底给楼小禾亲毛了,挣扎间没控制好力道,推开时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啪”的一声,特别响。

楼小禾吓够呛,心脏狂跳起来,双目圆睁看过去,却见他急不可待般凑上前来,顶了顶腮,勾起一边的嘴角,目光猩红,血气和火气触目惊心烧作一片——

“再来。”他兴奋道。

“……”

无用的默契让楼小禾几乎当即会意:狗男人没在索吻,而是在讨巴掌。

显然,方才那个耳刮子正中此变态的下怀。

抽过温晏秋耳光的手心一阵阵发烫,楼小禾望着温晏秋的眼睛,忽然抬手,双手轻捧住他的脸,道:“温晏秋,你记得吗,上辈子你怨过我的。”

“怨你什么?”

“怨我对你不够心软。”

“我教你好不好?”她用指腹轻柔地摩挲温晏秋的侧脸,他的体温最近好像不那么低了,又恢复到从前那般,温温热热的,很熨贴。

楼小禾轻声道:“教你怎样让人心软。”

温晏秋静静同她对视,良久,才道:“好。”

楼小禾拍拍一旁的枕头,示意他速速躺下来聆听教诲。

“其实从前你对我多有误解,比如我挺铁石心肠一人,脾气也没有看起来这么好,硬要说有什么过人之处,可能也就比较能忍罢了。但是话说回来,你从前觉得我待你不够体己,我固然有不是,但你不妨也反省反省自己,不要我一瞪你一骂你就整个人美不滋的,更不能挨了我一巴掌转脸就凑上来讨第二个,你这个样子,我很为难的。”

温晏秋很听话地挨着她面对面躺好,长臂伸进被子里,一边替她揉腰,一边虚心受教:“是我不好。”

“其实倒也怪不着你,毕竟没人专门教过你这些不是,学着点就好了。”温晏秋手极巧,腰背处刚按了几下,楼小禾顿觉松快许多,语声也变得轻快起来,“这门学问根本不难,说穿了就一件事,但我要先问你:依你看,如果在旁人眼里,自己非常脆弱的话,会怎么样?”

“会被轻视,占有,摆布,欺凌……一败涂地,不得好死。”

“……”那很绝望了。

温晏秋答得很快,语声平静至极,仿佛在陈述着的,是跟太阳东升西落一般的泛泛常识。

楼小禾噎了好一会儿,循循善诱开口道:“可是你看,我个病秧子,连简简单单翻个身都要你搭把手,简直脆弱死了,可是你不正躺在我身边,陪我聊天,帮我揉腰,并没有轻视我,占有我,摆布我,欺凌我……不是吗?”

温晏秋没有答话,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似乎在朝楼小禾传达着某种不甚光明且远称不上美好的深意。

“……”楼小禾身上汗毛倏然倒竖,心底阵阵发寒,直觉告诉她,温晏秋此刻脑子里的想法非常危险。

眼看天就要被聊死,温晏秋终于出声道:“没错,拜红鸾蛊所赐,我想对小禾做的,只有亲吻,抚摸,拥抱,噬咬,纠缠……痴云腻雨,不可开交。”

“……”楼小禾开始有点后悔了,上一世的经验表明,只要她企图教会这男人一点人情世故时,自己总会现世现报。

但是看在他为照顾自己的薄面皮天天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暗搓搓给自己涂药的份上……楼小禾决定惯着他,连带那个在他身体里的,因为误会而诞生的,莫须有的小红。

她装作没听见温晏秋的骚话,清了清嗓子,自顾自道:“你方才所说虽然有点悲观,但也不算错,不过,面对亲近之人还是另当别论,只要学会示弱,对方包心软的,会怜爱你,疼惜你,保护你。要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做,那就直接装,装可怜也是门学问,要装得不露痕迹,神情很重要,你的脸生得俊俏,于此一道应当得天独厚,想来都不用怎么费功夫,回头对着镜子琢磨琢磨就无师自通了。”

“怎么样,学会了吗,是不是很简单?”楼小禾问。

温晏秋欺近,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就这么抵在她唇边,手指同时轻捻她的耳廓,道:“学会了,小禾教得很好。”

他的一些小动作,以及故意压低声音说话的心机实在狡猾,楼小禾浑身燥热,满脸通红地把他推开,干巴巴道:“那就好,快睡吧。”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帷帐内传来细微的声响,很轻,像是小动物抽动鼻子,不停在嗅着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

楼小禾没忍住对着自己闻了闻,可是什么味道都没闻见,也不晓得温晏秋成日里动不动闻来闻去,究竟在闻个什么劲。

“小禾,你今晚睡得格外不安稳,”温晏秋摸她的脸,拇指指腹缓缓摩挲过楼小禾的眉骨,停留在眼尾,“眼睛也很红,像兔子。”

“有吗?”楼小禾不甚在意道,“可能白日里没忍住贪嘴,吃多了,有点积食吧。”

她忽然笑了一声:“说起来,那饕餮兽的黑眼圈指定比我还重,因为天天积食,夜夜失眠,哈哈哈。”

“黑眼圈不好吗?”温晏秋又凑上来,蜻蜓点水般亲她的眼睛,一连好几下,轻笑道:“明明是漂亮的,小禾的卧蚕也美,我很喜欢。”

自从知道红鸾蛊的存在后,温晏秋就像这样,说起甜言蜜语来愈发肆无忌惮。

其实,在温晏秋眼里,楼小禾一直都是那个欺他耍他杀他弃他的无良恶女,而对于因为错乱的梦境而生出的,深爱着楼小禾的强烈错觉,他或许曾经抗拒过,挣扎过,直到红鸾蛊的误会,倒是阴差阳错让他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这般清醒地沉沦。

而楼小禾呢,明知他活在虚妄的梦境中,对自己的种种情愫也不过如露如电的梦幻泡影,等到一枕黄粱惊觉,她立刻便会被打回原形,温晏秋终将记起,这个叫作楼小禾的女人,不过是他曾偶然拾取,又短暂握在过手中的,一把用来终结他了无生趣的恶毒命运的,不太趁手的刀而已。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这个男人偶尔说些动听的话语,竟会让她这般伤心。

可她楼小禾算什么东西,若还有半分良知,又怎敢厚颜无耻地奢求这个人的真心。

现在这样就很好,温晏秋的情意和温存并不属于自己,她心知肚明,但请容许她贪恋这片刻的虚幻,让她放下所有的顾忌,给这个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人,一点点眷爱的回应。

温晏秋的拇指这时正沿着楼小禾的锁骨窝仔细点按,像平常那般,试图帮她缓解积食,楼小禾却一把按住他的动作,一只手攀上温晏秋的肩膀,吃力地靠近他,问:“要不要……负责一下?”

温晏秋盯着她,眸中浮现笑意:“就一下?”

“那就两下。”楼小禾说着,对准温晏秋的嘴猛地嘬了下去,啾的一声,又快又响,亲得很滑稽。

这种事她虽然理论知识十分丰富,但实战稍显生疏,亲完这口自己先懵了,愣在那里,似乎在慎重斟酌,第二下该往哪里落嘴。

温晏秋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仿佛在全心全意地,等待着楼小禾那并不旖旎,也不浪漫的,笨拙又生涩的,再一次亲吻。

于是他看见,楼小禾低下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在那里,缓缓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乖孩子,不痛了。”

温晏秋听见,怀中人微微呼着热气的声音,仿若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越过山水千万重,径直飘到耳畔,钻进心坎。

——就一点点。

楼小禾强行按捺住自己从方才起就不知死活疯狂蠢动的色心,冷冷告诫自己。

然后她就被温晏秋紧紧搂住,用一种几乎要把她嵌进身体里的力度。

“那什么……温晏秋。”楼小禾有点囧,“不然,我再负责一下?”

某处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楼小禾发誓,她绝没有得寸进尺之意,只是出于纯粹的忧虑,担心就这么硬忍有伤身体。

谁知温晏秋很决绝地:“不用管它。”

“……”那你喘什么粗气你喘!

身为一个羸弱的病患,有些事理楼小禾还是明白的:温晏秋为了迁就照顾自己,忍得很辛苦,而自己呢,注定只能是这个世上最清心寡欲的那个人,可好死不死,心里那点下流念头这会儿全被勾了起来,她却有酒胆,无饭力,只能抓心挠肝地,睁着眼睛活受罪。

楼小禾忍了忍,终于忍无可忍。

她揪住温晏秋的衣领:“温晏秋,或许你听说过……神交吗?”

学究天人有时候能救命,偶尔嘛,也能让人百无禁忌。

既然身子骨吃不消,那就脱离躯体,玩点新鲜的。

“嗯,听过。”温晏秋直言不讳,“但我不会。”

“……”呵,又不会了,那你会什么,哦,就会从手指里欻欻长出乱七八糟的藤蔓来,把别人和自己一起当场吸死?

也是,上辈子狗男人净整些但求速死的幺蛾子,像这种能令人得大快活的学问,当然一窍不通。

然而,至少温晏秋虚心的精神还算可嘉:“小禾教我。”

“……”身为一个资深魔头这厮会不会太纯良了一点,平白倒让她这个魔头界的新秀独领风骚了。

还能怎么办,教就教。

以楼小禾现在波动不稳的灵力,当然不足以支撑这么高级的玩法,但要她手把手教,又不大豁得出脸去,于是楼小禾当机立断,想到一招。

楼小禾抬手,于虚空中画下道符文,手势飘逸,符光精粹,空气被撕开一道裂缝,楼小禾伸手一探,从里头抓出来本书册。

外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这些年来,她对天眼觑做过改良,白天也照用不误。

至于她楼小禾,早已不再是那个等不到太阳落山的十八岁少女,她悄没声地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水牢里脱胎换骨,成为了一个没脸没皮,白日宣淫的博学女魔头。

女魔头把书塞给躺在对面的美男,用骄傲而不失含蓄的口吻,道:“喏,这就学吧,蠹鱼堂只可抄读不可借阅的稀见善本,翻页千万要轻,不可折角,休得涂抹,切记切记。”

说完,补充道:“一百三十九页,第五行看起。”

温晏秋却并不接书,漂亮的眼睛直勾勾觑着楼小禾,“小禾念给我听。”

楼小禾开始装聋。

“这几日,我不知念了多少书给小禾听,如今不过要求你对我也念一回,很过分吗?还是说……”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嘴角挂着笑,声音很轻,“我不配?”

“……”美丽的脸蛋就是好使,装可怜这种小菜,哪里用学,这厮反手就是一碟。

楼小禾抿着嘴,翻到第一百三十九页,上唇碰下唇,硬着头皮开始念。

她犹记得,当初改良天眼觑,自己是发了大宏愿的,绝不再让世间任何一个人等不到太阳落山。

楼小禾绝想不到,重见天日后再用天眼觑,会是此情此景:手心捧着不外传的珍贵善本,面对自己的心上人,这边厢口耳相传,那边厢无时无刻不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美色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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