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宁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梦里她孤身一人在荆棘的树林中穿梭,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奔跑,在冰冷的囚室里无人问津,在那个瓢泼大雨的夜里……

过往的一幕幕,在闪回。

梦里,还有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她是谁。

睁开眼的时候,是白到刺眼的天花板,鼻腔里充斥消毒水的气味,宁玉记得这个味道,在越狱那晚瓶罐被打翻了的医务室里,大脑中那些零碎的记忆,正在零零碎碎的拼凑。

看不清面孔的女人,此刻也渐渐变得清晰。

她叫艾瑞斯。

这个名字又在她嘴里念了一遍,从前在监狱里明明挂在嘴边,可现在念出这三个字,竟然觉得如此陌生,就好像黑泽尔顿的故事只发生在平行宇宙。

如果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才让人觉得更加不真实。

而艾瑞斯是否已经逃离黑泽尔顿,宁玉无处得知。

偌大的病房像是总统套间,屋内除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宁玉拔掉了身上的管子,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她现在的目的很确定——要去找艾瑞斯。

门外站着两名大块头保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被拦下,也是一样。

“让我去厕所。”看这两位保镖并不友好的冷面模样,宁玉没好气得想立刻冲出去。

“房间内的洗手间可以随意使用,但您目前还不能离开,”

宁玉回头,如果不是压根没注意到那个洗手间,刚刚应该可以编个更好的借口,但……无所谓了,抓住这渺茫地希望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拜托了,放我出去吧。”

在这个请求再次被拒绝之后,宁玉改变了策略,“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戴着墨镜的保镖给了“医院”这个答案,便没了下文。

“Iris来过吗?”她猜想既然这地方需要人看守,那可能目前正身在组织的地盘。

走廊尽头的人听到这边的声音,挂断了电话,急匆匆向病房这边赶来。宁玉没等到那保镖的回答,只等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抬眼望去,那人正是艾瑞斯。

等到让二位保镖远了位置,宁玉还是没缓过来,梦里的那个人真真切切站到了面前。

“太好了。”

原本是笑着的,下一刻笑容却化成了泪水从眼角滑落,在心中预设了那么多坏或更坏的状况,没想到结果是最好的那一个,悲观让此刻变成一种馈赠的喜悦。

“这不没缺胳膊少腿么,哭什么?”

艾瑞斯展示着自己安然无恙的样子,笑容里尽数是宠溺的模样,但丝毫没提逃出黑泽尔顿那晚经历了什么险难,她不过是拼命地跑,连滚带爬地跑,才看到了光的希望,没等她再开口,就被宁玉一把抱住了,紧的让人不得动弹,这个拥抱是从看见她的那一刻就有的冲动,她不知道她忍到了现在。

泪水打湿了衣襟,艾瑞斯捧起那张脸,一边为她擦干泪痕,又扶她回到病床上。

趁着艾瑞斯去倒水的功夫,床上的人赶紧抹掉了手背上拔针过猛流下的血迹。

“你睡了一整天了,昨晚发现你的时候,你知道整个人都休克了吗,然后又在直升飞机一路颠簸到达加州,现在见你气色好多了。”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被那边通缉了。”

“是的,”艾瑞斯点头,“但是放心,你在总部的私人医院很安全,很快也会有新的名字和证件,黑色尔顿的那些已经是过去式了。”

这证明宁玉的推断不是错误的,她突然愤恨道。“果然只有单位的床最会让我睡觉做噩梦,我刚才就应该猜到!”

“做噩梦了吗?”

“嗯,”刚才的梦又重新在脑海中划过一遍,突然抢走宁玉嘴角的笑容消失。

艾瑞斯皱起眉头,用手捋过她额角的碎发,“你梦到了什么,可以让我听听吗?”

她梦到了什么……

无非是那个已经重复一百遍的梦魇……

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是怎样身陷囹圄,怎样被信任的线人出卖的,宁玉都还历历在目。

“一些……过去的事,你不会想听的。”

“关于你的,我都想了解。”艾瑞斯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内心也跟着尝了几分苦味,但这苦,苦得不明不白,没有原委。

宁玉垂下了眸,沉默了很久,终于问道:“你拿到的关于我的资料里,有写我入狱的原因吗?”

艾瑞斯摇头,她记得她履历里那行刺眼的红字,但她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因过停职和真正的入狱原因。

“好,我都讲给你听。”

穿病号服的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的嗓音增添了几分沧桑,“我入狱的罪名是贩毒,停职是错误是违反上级命令。

“而那个罪名,是设计好栽赃给我的圈套。”宁玉的语调却没有太多波澜。

“事发当天,上级取消当天与线人会面,但线人向我求救,她身份已经暴露,如果取消晚上的行动,那女孩就会被当做卧底被毒贩处死。”

“所以你还是去了……”艾瑞斯已经预感到之后发生的事。

“对。”宁玉轻轻点头,“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被迫自曝了卧底的身份,并告知毒贩今晚与我会面的安排,那些人以为我是缉毒警察,所以将计就计,把毒品转移到我的车上……”

“他们这么做,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得到戏弄的快感。”

宁玉闭上的眼眸,不愿再回想之后发生的事。

可是明明是可以预判的走向,宁玉为什么坚持承担风险去救一个线人,这个人就非救不可吗。

“你其实有怀疑过她被策反了。”艾瑞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这个猜想。

“是的,我怀疑过她。”

“但你选择相信。”越往接近真相的地方,也就越感觉到心脏的某一处疼痛起来,她怎么猜不到这所有荒唐的做法背后是什么。

“你喜欢她,是吗?”艾瑞斯问。

宁玉咬了咬嘴唇,又看向窗外,今晚的犹豫似乎都是为同一件事,怕会刺伤面前这个敏感的人。

“不是因为喜欢她。”宁玉摇了摇头,“我只是相信她有会死的可能性。她曾经救过我一命,理应还她一条命罢了。”

她摇头,恨的是自己的理性终究没战胜感性。

“好了,别说了——”

一指抵上宁玉的唇中,艾瑞斯掐断了话题,不一会又故作不满地撅起嘴,极为别扭地说道:“再说……我要吃醋了。”

看她这模样,活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宁玉的眉头松了几分,明白是该停止如此沉重的对话,脑子里在想着如何能哄她开心。

她说:“除了噩梦,我还梦到了好的东西,关于你。”

“关于我?”

“就是因为你天天说海边的风景多么美,让我做梦都梦到了——我们在海滩上捡珍珠,你把它们串成了项链给我带着,但是它像你用橘子皮串的手链一样丑。”

终于是把艾瑞斯给逗乐了。

她翻了个白眼,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威廉批了你的假期 ,等新护照下来你就有行动自由了。”

“去你想去的地方,这次是真的。”

“另外,还有件事……”

“嗯?”宁玉的笑容疆在脸上,生怕这好消息后面接着一个坏消息。

“关于之后的工作安排……”

艾瑞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志愿填写表,递到宁玉手里,“威廉手里的三个team,你要选一个。”

看着那其中一个选项,宁玉嘴角扬起些笑意:“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Liu队长呀?”

“这还不算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意思,是才晋升的职位,宁玉了然地点点头,笔杆在手里打转。

比起这个三选一的结果,艾瑞斯其实在想着另一件事——从情报部门到外勤部门的转换,她是否能够接受改变。

“这里是外勤部,会吃很多苦,你确定准备好了吗?”

“吃苦,我可不怕。”

这些年我吃的最多的就是苦了。

如果宁玉问自己,这些年你过的苦吗?这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但无论在哪个岗位,一定不会比原先的那个要承受更大的心理压力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尽管她嘴硬地不愿意承认,是对安稳的生活有了从未有过的向往,只把自己比作盘旋不停的沙鸥,偶尔也需要落脚休憩。

但她心里明白,人就如同尘埃,总有一天会落到地上。

就像生命中,总会遇到某个人,让你愿意在她的身旁落下来。

“未来的日子请多关照,组长。”

宁玉递回给她那张表格,这场相遇便是关于未来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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