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
幸好身体还保持着早起的习惯,短暂的元旦假期还不能改变他的作息,在还能感受星辰的时间,陈凛狮就背着书包往公交站赶去了。
第一趟车上没什么人,到了转站的地方人才渐渐地变多。
陈凛狮不紧不慢地跟随人流上车,身体与灵魂在投币箱前默契地停止,他从身上摸出公交卡。
还有一个不错的位置,靠窗还离下车门近。
今早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还是连堂。
“呼……”
陈凛狮偷偷吐出一口哀怨的气,他望向窗外,路灯还在明亮,天空有了些微的光,城市整个的轮廓都被照映出来。
脑子还是会被搅得很乱,没有丝毫办法整理。
数学课,贺成钦,然后就是……这是思绪不自觉的联想,从没经过正主的允许。
他的眸光慢慢地迷离,熟悉的面庞不知道第几次在眼前浮现,那清晰可见,仿佛他们昨天刚见过面。
可事实是,这可以算作去年的事情了,他没刻意地算过,潜意识知道,一旦弄明白时间的长短会令他的情绪受到很大的波动。
陈凛狮有些躁郁地甩了甩头。
怪极了。
这种记挂的心绪总叫他难受不已,像一根长在肉里的刺,暗暗地、狠狠地刺着他。
也许……他努紧了眉。
到站了,他急忙站起来,第一个下了公交。
应该还早,陈凛狮还闻不到焦灼的味道,他的脚步缓慢,冷风一个劲地灌过来,从宽松的衣领口进入他的皮肤和骨骼。
丝毫没察觉,哪怕他的头发被吹得凌乱无比。
也许他该早点把钱还给她,大概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原因就在于此,如果早一点解决,那么就不至于困扰他那么久。
陈凛狮像是领悟了一般地想,随即他舒展开眉头,加快了前往学校的速度。
讲台上的贺成钦讲得眉飞色舞,他最近都这样,看上去很得意的样子,但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还是让班里的同学不敢大胆揣摩。
已经在很努力了,陈凛狮在一个字一个字记下他讲的知识点,不过笔迹出奇的丑,好在他每个知识点都弄得明白,得益于先前的钻研。
临下课前,贺成钦再一次严肃地强调了期末考试的重要性,说这回是省内学校的联考,让他们好好复习。
陈凛狮把笔卡在书里,而后垂下头思考。
期末啊。
好像不久了。
大概半个月吧,只是高三要多待一星期,还得提前返校,这样算下来他们的寒假不会超过半个月,真是万恶的学校!
他愤懑地想。
这实在是个大好的机会,他打算在寒假找个兼职,虽然临近年关,很多工厂都停了,可有一些与过年相关的店面会在年底找帮忙的工人,并且数量还不少。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儿,只盼到时他能抢一个位置。
可一切都需要等待。
康心月一脸失落地走进家门,在客厅忙碌的王婶见她进来,问道:“小姐,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康心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不是才刚出去吗?”王婶惊诧,康心月出去那会儿她就在客厅扫地,现在她回来了,她还在客厅扫地。
“他突然有事儿了,”康心月回答,她抬手拨弄了一下遮挡视线的刘海,又说,“王婶,我先上楼了。”
“好,你去。”王婶大声地答。
一月的江北是属于寒冷的,冬天的风刮起来六亲不认,还尤其狠毒,康心月丢下手里的皮包,一屁股坐到梳妆台前,镜中妆容姣好的女人脸色苍白,头发也乱得不行。
她拿起梳子,想好好的打理一番,但刚抬手,思绪就飞走了。
今天本来跟贺成钦约好了一起去逛街的,他也答应了,她兴致勃勃地出门,还特别打扮了,却在半路接到了他反悔的电话。
电话里有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在闹着他。
“是我一个亲戚的孩子,算我妹妹,今天我先带着她玩,有空了我再找你。”这是贺成钦给她的解释。
没什么毛病,就是没给她讲话的机会,这跟平时的他不太像,以往他总是等她挂断的。
康心月自然是无条件地相信他,他不可能会骗人,他是那么正直认真的一个人,绝不可能说谎。
她打心眼里信他。
只不过,她觉得有点奇怪。
其实她完全能过去的,那是他的妹妹,那么她也会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她没那么小气。
“呼……”
康心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么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多久没见面了?她从学校回来到现在,足足都快半个月了,除了几通不痛不痒的电话外,再无其他。
心口闷得慌。
难道他就没想想她?
她努努眉,手里的梳子越握越紧。
“她是谁啊?”李穗穗指着手机问,心月两个字结结实实地砸进她的眼睛。
那一看就知道是个女人的名字。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贺成钦板正了脸,又接着说,“还有,你怎么又来了?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我……”李穗穗挺直了腰,想理直气壮说些什么时,贺成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贺成钦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他捏住李穗穗的下巴,哄道:“穗穗,别再打扰我了,否则我真的会生气的。”
“你……”李穗穗皱紧眉,只见贺成钦伸出左手,一把将她的嘴巴捂了个严严实实。
“好,”贺成钦很耐心地点头,“我马上来。”
他果断地应下邀约,眉开眼笑的,挂断电话后,他松开李穗穗,笑着说:“好穗穗,听话,我有点事要走了。”
“去哪?”李穗穗追问。
“我可不敢再告诉你了,”贺成钦亲昵地刮了两下她的鼻子,“这回真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李穗穗不听招呼擅自来闲静了,幸好是他发现得及时,不然大家碰上,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最近正是要紧的时候,他实在是抽不开身。
“哼……”李穗穗冷哼,一张脸上全都是不快。
但显然,男人没多余的精力再安抚她。
“总之,以后没得到我的允许,你不许再来了。”贺成钦拎上搁置在一边的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有空就会回家看你,知道吗?”他又回过头来交代。
“成钦!”李穗穗大叫,可男人没有任何回应,她凝望着紧闭的房门,最终像个泄气的气球慢慢瘫坐下来。
她气极了,眼眸攒满了失落。
……
期末的到来在意料之内,也属于陈凛狮迫切的期待。
考试那两天过得有些折磨人,脑子被大量紧张的神经占据着,因为一些科目的复习他做得不是很完善。
不过好歹结束了。
勉强撑完隶属于高三年级的一星期,在大家都沉浸在放假的快乐中时,陈凛狮早已做好打工的准备。
他算是运气好的,之前兼职认识的人在几天前给他来过信息,说最近有家连锁店急需要几个搬货的工人,问他去不去。
这当然没有反驳的余地,陈凛狮当下就同意了。
就是放假的第二天,他没有半点调整的时间,在放下书包后,换上简陋的棉衣,变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运货工。
陈民安知道消息的时候都是三天后了,他有那么一点不满,肉眼可见,可陈凛狮实在累得搭理不了他,这事也就过去了,似乎成了父子间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寒冷和疲惫是伴随陈凛狮的两只野兽,它们对他的精力虎视眈眈。
毕竟是年底,工作的强度很高,几乎睁开眼睛就在货车里,跟着汽车,他都快把整个闲静逛完了。
又是熟悉的汽油和香烟的混杂味。
陈凛狮捏了捏鼻子,他觉得这股味道已经随着身体蔓延到家里面去了,可他没有太多的衣服可以在这时换洗,所以他决定等忙完才彻底地清洗。
是有那么一点不讲究……
他摆摆头,觉得自己在多虑。
今天的任务是把这车货送到中心商贸城和城西那边的商超,商贸城在闲静的繁华地段,那块人多车多,特别容易堵车,所以他们得早点出发,否则来回就要好几个小时,可能会赶不及去城西。
货车师傅咬了一根烟,然后麻溜地爬上驾驶座,陈凛狮也很快跟着上了车,汽车刚启动,他就昏昏欲睡了。
尽管车里一股浓浓的味道。
昨晚睡得太晚,早上又起得太早,最近这么超负荷的运行,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能睡,他在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
“到了。”司机稳稳地停下车,并提醒着副驾驶的陈凛狮。
“哦。”
陈凛狮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已经是万紫千红的世界,他一边揉着眼角一边往车后走去。
还不算人流的高峰期,路上显得比较空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司机的车停的也就随意了一点。
陈凛狮四下里望了望,这儿正巧是个拐角,车停的位置不是很好,可能一会儿会挡到别人的路,他扭头往车头看去,提高了音量说:“哥,这车要不要重新停一下?”
“没事……”司机无所谓地摆摆手,接着他又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举着晃了晃说,“来不来?”
陈凛狮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那你先忙,我等会来。”司机笑呵呵地说,说完就自顾自地往远处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凛狮只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打开车门,露出一箱又一箱亟待派送的货物。
陈凛狮单手叉着腰,心想他大概又要抽到两个小时后,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只是一个临时被雇佣过来的帮工,随时都有可能被辞退,而他又急需这一笔钱。
一切的一切决定了他除了工作,别无他法。
结束后他将有差不多近一千块的收入。
可观得不行,可观得能让他动力十足,甚至连肩上的重量都变得轻了好多。
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这时的陈凛狮已经是粗喘着气了,眼角边的视线变得有一些模糊,他再也不能像起初那样对周围稍加注意,因为这辆车的位置实在有点不合适,他总得分出一些精力。
拐角忽然冒出一团黑影,猝不及防,像是从天而降。
那一瞬间陈凛狮是呆愣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影子越靠越近,然后就是一场狼狈且激烈的冲撞。
“砰!”
“嘶——”
巨大的声响引得过路的行人纷纷朝这儿驻足。
“你怎么样?”
清脆动人的声音穿过喧嚣,一字不落地落在陈凛狮的头顶,他又一次地愣住,像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
他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最终还是被耀眼的光遮挡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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