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在李穗穗的盛情邀请下，康心月决定在这里睡一晚，明天直接坐公交去机构上班。

她又给李叔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他起先是不许的，并且非常坚定说他要过来接她，后来确定了对方是个女孩子后他也就没讲什么了。

其实她还蛮怕的。

这儿目前只有一张床，意味着她要跟李穗穗睡一块。

谁知道她会不会在睡着时伤害到她？

李穗穗没想那么多，她从没有一个能分享心里话的朋友，康心月的出现填补了这块空白，让她贫瘠的内心慢慢地滋润起来。

到现在为止她们结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李穗穗已然把康心月当成最亲密的好友。

“我有多余的睡衣，”李穗穗很勤快，为朋友的留宿忙前忙后，“我给你找来，你绝对能穿！”

“好，谢谢。”康心月跟她道谢。

她想她一定要找个充裕的时间，好好地跟包雪介绍一下她认识的好友。

“我想过几天我要去跟贺成钦见一面。”在躺下后，康心月侧对着李穗穗说。

李穗穗还在调整姿势，但很快接过话：“你要跟他见面？”

“嗯，我想当面跟他讲清楚……”康心月用两只手枕在脸蛋下，她眼神迷离，“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束吧。”

李穗穗点了下头，应和：“这倒是，总要结束的。”

“那么你想什么时候去？”

“还不确定，机构里很忙，不过我想尽快……”康心月坚定地说，说完，她自嘲地拉起个笑，“其实现在也跟分手没区别吧？”

李穗穗朝康心月这边靠了靠，她注视了她半晌，徐徐开口：“一定要讲，并且还要尽快，跟他分开，我认为他完全配不上你。”

“心月，你值得更好的。”

“不要像我就是了……”

“穗穗……”康心月凝望她，内心动容。

“不过我还是要跟你强调，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你千万别说漏嘴了……”李穗穗紧张地叮嘱。

康心月用力地点头，说：“这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忘记。”

李穗穗轻轻地嗯了下，然后噗呲一声笑出来：“那你还答应我要给孩子起名字呢……你也别忘了。”

“你说我们两个一起……”康心月被她感染，也笑起来，“对了，我还有个好朋友，她叫包雪，我想找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没意见了，就是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李穗穗睁大了眼睛。

不能不承认，她在外人看来是个未婚先孕的单亲母亲，这足够令人遐想的。

“我想这不是问题，”康心月笑得眯起了眼，“她的性格很直爽……我想你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真的吗？”李穗穗面露喜色。

康心月抽出手来拍拍胸脯：“我保证！”

“那么什么时候呢？”李穗穗追问。

“恐怕现在是不行的，”康心月耐心地跟她解释，“她这会还在国外念书呢……等她放假回来吧。”

“不过我会先在软件里跟她讲，你介意吗？我把你的事情告诉她。”

“不会。”

“好。”

……

二高。

温严厉抱着一沓试卷匆匆赶来，她不习惯踩点上课，一般都会在预备铃响前几分钟就会到教室。

经过快两个月的磨合和管理，班级也渐渐有了起色，最近几回的考试，各类分数的排名均有上升。

“你们要干嘛？找人吗？”温严厉停在教室门口，她看见那儿堆了好几个朝里望的女生，都不是他们班的。

几个女生听见老师的声音，吓得脸都白了，她们面面相觑，轻轻叫了声老师后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温严厉丈二摸不着头脑，她感觉这样的事儿最近很多……就是有一些别班的女同学总爱来他们班门口，不知道看些……

当她迈着奇怪的步伐走进教室后，一切昭然若揭了。

对，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教室里右后方显得特别突出，哪怕他不自知，此刻正埋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是试卷吧？他昨儿又跑来跟她要试卷……当时还吞吐了半天，弄得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还能是谁？

陈凛狮，从他站上领奖台开始，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哎……温严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讲台的桌子上，可这再正常不过了…就凭他那张脸蛋，到现在才引起轰动，

这才奇怪呢。

答案很容易想明白，他沉默得可怕，有时一天都不一定讲一句话。

不知道他本人是什么想法，但温严厉还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他好像不为所动，还跟以前一样。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会做。

“下节是语文？”温严厉在课后将这个沉默的男孩给叫走了。

陈凛狮点头：“是。”

“课间操就别去了，我想跟你聊聊，尽量不耽误上课时间。”温严厉说。

“哦……”陈凛狮有些好奇。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温严厉示意他拖个板凳过来坐下，等他端正坐好，她才开口：“最近我看你成绩提得很快嘛。”

“是比以前好了。”陈凛狮承认，在将全身心投进学习后，他觉得那些数字符号也没那么难理解了。

接连的几次里，他都拿了不错的分错。

“看得出来你的基础是很好的，”温严厉笑笑，“我记得你初中是在足校念的，真让人意外。”

她认真看过每个学生的履历，知道陈凛狮是从足校毕业的。这并不奇怪，足球是个最讲天分和运气的东西，每年一高也有不少从足校过来的学生，算是市里的优惠政策，这部分学生可以用比较低的分数进一高。

这一点没什么可追究的，但他有不一样的地方，跟其他从足校进入高中的学生相比，他的成绩很好。

明明中考都到了一高的线，可他却选择了二高。

这或许是有些内情的，只是她没时间与他的父亲交谈，她想总要找那么一个机会的。

“嗯。”陈凛狮对这两个字没那么心悸了，他可以跟任何人大方地讲他初中是在闲静足校读的。

“那时你有时间学习吗？”温严厉好奇。

陈凛狮想了想，说：“能挤一些出来。”

那会老何带他们的时候总会想办法挤出时间来让他们学文化，他跟别的教练区别就在这儿。

“保持住这个状态，我想高考会超乎你的意料的。”

“我会的。”陈凛狮答，只是他觉得时间不太够用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有很多不懂的知识。

谁晓得能不能学得完呢？

他甚至开始后悔没住校的决定。

“既然提到这个呢，”温严厉总算进入正题，“我想跟你多说几句，现在是关键时期，可别把时间花到别的地方去。”

“嗯……”陈凛狮不知道为什么温老师会这么讲，可他也只当她是在教育他，她讲的每句话都使他受益终身。

温严厉瞧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干脆直接挑明：“你不知道吧，现在校里那些女同学对你可是另眼相待得很。”

“……”陈凛狮努眉。

“我想你迟早会发觉的，”温严厉说，“你们已经高三了，我不想管那么严格，可我要是不管，马上就高考了，成败在此一举，我不想你的努力白白付诸东流。”

她知道这孩子比别人都要执拗些，提前做好提醒总比到时发现再教训他好得多，何况他一直是个听劝的孩子。

高考在即，她不希望他在这种事上摔跟头，凭他在数字上的敏感，足以在剩下的时间里蜕变。

“我……”陈凛狮眨了眨眼睛，“我知道。”

他总算明白温老师叫他过来的用意。

“你们快成年了，更别提我们班有些同学已经成年，向往感情是很正常的。”

“我想你应该也是。”

“或许你可能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是么？亦或者，总有女孩子会忍不住跟你讲。”

呼吸被迫停止，陈凛狮被呛了一口，脸蛋都被染红了，不过只是微微的红，他下意识地垂眸，不想叫人发觉他的异样。

喜欢的人……

他暗暗咀嚼这四个字，越嚼越苦。

思绪渐渐恍惚，熟悉的线条悄悄爬上他的视野区域，他很警惕，很快用强大的意志力定住心神。

“我认为你是能平衡这二者的，”温严厉的语气重了些，“总之不管怎么样，天大的事都要过了高考才讲，明白吗？”

可这就更坐实了陈凛狮的内心，他一句话都没讲，一切就暴露了。

狡辩？

解释？

这时顺从才是最好的。

“嗯。”陈凛狮点头，然后聚精会神。

他当然会把高考当成最重要的事对待，毕竟这是现在他唯一能努力的事，每天看着父亲早出晚归，他就恨不得马上高考。

末了，温严厉又叮嘱了他几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说道：“还有个事儿，因为前阵子考试太多，校里想让高三同学放松放松，他们体育老师提议说搞一个校内的友谊足球赛和篮球赛，我昨天还跟体育委员商量呢。”

“足球的人不太好凑，他们就讲以几个班为单位参加。”

“咱们班得出两个人，体育委员跟我讲，暂时只有一个莫等闲报名，他又要去打篮球，不知道另一个人怎么办？”

“你应该很擅长的吧？”

“我？您的意思是我去？”陈凛狮有了几丝紧张。

“可以吗？”温严厉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我……”陈凛狮犯难，从球场退下后，他没想过再回去，不管通过什么方式。

“去不了也没关系，反正这本来也就是一个放松活动嘛，我再去问问别人，好了，快上课了，你赶紧回班吧。”温严厉并没强求，在意识到他可能有些难办的时候就立刻中止话题了。

陈凛狮咬咬牙关，在身体快要转向办公室大门的前一秒。

“我可以……”

“我可以的。”

他忍不住开口，将这件事应承下来。

这是温严厉为数不多向他提出的要求，拒绝的话在嘴边是怎么都讲不出来的，在接受了她那么多帮助后，他也想力所能及的回报。

这位老师待人好得不能言喻。

同样的事情。

上回他们班的清洁区出了些问题，好像是在值日生离开后又落了垃圾，惹得一个副校长很不开心，跑到班里来教训他们，大家觉得很无理，可也不敢反驳。

后来温老师过来，一句话就说得那个校长语塞了。

“有垃圾你应该去找丢垃圾的人，而不是我们班的学生。”

如果是贺成钦，大概只会让他们赶紧去处理。

其实大家还蛮担心的，怕温老师被那个校长找麻烦，但她很不以为然。

“我只是询问你的意见，没要你一定去。”温严厉强调。

“我能去，”陈凛狮很肯定地点头，“只不过我很久没踢了……所以……”

“这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看他的样子，温严厉似乎读到一些他的难言之隐。

陈凛狮摇头，表示没有。

“那……就定你了？”温严厉再次确定。

“可以。”陈凛狮回答。

“谢谢你，替我们班解决了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