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两人都醒得早，于是在客厅碰了个头。

“还很早。”陈凛狮对她讲，他能看见她脸蛋上的憔悴和疲惫。

康心月看看他，一身简单的短袖和运动裤，没有任何修饰，浑身干净得连点多余东西都找不出来。

可是……这就足够了。

他只需要站着，外形和模样就是顶尖的。

“习惯了……”康心月回答，“你要去上班了吗？”

陈凛狮点了下头，往前走了几步说：“差不多吧。”

其实还很早，完全是因为他睡不着。

“那……”康心月捏了捏衣服，“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陈凛狮想了想，又说，“中午我一般不回来，就在公司午休，你有什么事么？”

康心月摆摆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想我今天就得走了，所以想说请你吃个饭。”

“你要走？”陈凛狮抓住关键词。

“嗯。”康心月点头。

“你去哪儿？”陈凛狮又问。

康心月沉吟了会儿，说：“我去年是待在晚窦的，可能会回去那边吧……”

可她不是来这边投奔亲戚的吗？假如那儿能呆得下去，她又怎么会来？这么简单的逻辑陈凛狮一想就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说要走。

听见这样的话，他急得都快冒汗了。

“我昨天不是说了么？”陈凛狮往她那边走了一步，“你们可以在这儿，只要你……不介意。”

康心月抬眸，他的眼眸拥有无限魔力，眉眼绝美，吸引人的注意力毫不费力。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也讲过了……”陈凛狮接过话，“你也帮了我很多。”

“我……”康心月用力回想，“我想只是不起眼的小事……”

她对陈凛狮印象只有她撞过他父亲和他兼职的事了。

如果他认为那算是帮忙，那他就太宽容了。

“总之，你可以安心地住下，”陈凛狮很耐心地劝诫着，语气温温的，“只要你不介意房间太小。”

“没有，”康心月很快否认，“它很好。”

“那么就这样讲定了，在你找到新的落脚处前，就安心住在这里吧。”陈凛狮说。

“会打扰你吗？”康心月试着问。

说实话，她蛮心动的，在极其困难的时候还有人会向她伸出援手。

“不会。”

“那……谢谢你，”康心月垂眸，她带了些内疚地讲，“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那就想到再说吧，”陈凛狮回答，“我得先去上班了。”

“我一般不在这里吃饭，所以冰箱里是没什么菜的，要是你需要用厨房的话，可能得去附近的超市自己买东西了。”

“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用，不用问我了。”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一会儿就把我的电话给你。”

“楼下有个便利店，一般要用的也都有。”

他开始事无巨细地交代，一下子就把他一天的讲话量都用完了。

“嗯……”康心月小心翼翼地点头。

“那我走了。”陈凛狮说。

“好，注意安全。”

出了小区，陈凛狮还特地回头看了看屋子，这是第一次，他对这间房子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觉。

从这里去中恒大楼只需要一趟公交车，七站就到了。

陈凛狮掏出手机刷车费，这才注意到微信已经有十几条未读信息，他顺着人流往车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看消息。

是大阳的。

糟了，球赛。

他暗叫一声不好，遇见康心月他什么都忘了，连昨晚上的球赛都没看。

大阳发了很多，问他这样那样的。

他对比赛情况一无所知，也不想搜索片段来搪塞他，只好承认说昨天因为有急事没来得及看，今天会找时间补上再与他讨论。

照时差来看，大阳这会还在睡觉。

陈凛狮退出微信界面，然后进入通话记录。

康心月。

这三个字从手机跳出来，烙在他的心上。

深度的失神直到进入中恒大楼才算有所改善，陈凛狮刷了工卡进去，电梯门口还是挤满了人。

他耐心等着，心又沦落了。

康心月的脸清晰可见，她就在他眼前。

今早他们刚讲过话。

就在刚才，不到一小时前。

“陈凛狮！你还不走！马上迟到了！”

身后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讲话的是同事，他们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他赶紧进来。

“哦……谢谢。”陈凛狮后知后觉，进了电梯口才看到时间已快到打卡的点了。

是踩了最后一分钟打的卡，所幸是没迟到。

贾白莲望着从他面前擦身而过的陈凛狮，神色凝重，他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跑进了陈映的办公室。

“映哥，我昨天晚上没得罪陈凛狮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陈映问。

“他刚才没叫我！”贾白莲控诉道，他用手比划着当时两个人的距离，“就这么近，他没叫我！绝对不可能看不见！”

陈映想了想，说：“好像还真有……你昨晚上喝多了，把酒杯直接贴他脸上去了。”

“啊！”贾白莲僵住。

“怎么办？”陈映好笑。

“怎么办？”贾白莲反问。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吧。”陈映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白莲张大了嘴，说：“你不知道！他是你师弟啊！”

“你还是他直属上司呢，”陈映说，“干脆你就请他吃个饭呗。”

“对，你讲得对！”贾白莲这人恩怨分明得很，他也不会刻意贸然别人的忌讳，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忍不住，而事后总会去道歉。

贾白莲打定主意，决定就今天中午。

今早上算是忙的，最近部里有好多项目一起进行，陈凛狮忙了一上午，手里的事情也才做了个开头。

到了吃饭的点，大家都纷纷离了办公位，陈凛狮磨蹭了几分钟，在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起身。

“陈凛狮！”

贾白莲的声音。

“怎么了？”陈凛狮问。

“吃饭啊，”贾白莲大咧咧地说，“走，今儿中午我请你，不去公司食堂了。”

“我要回家。”陈凛狮拧了下眉回答。

贾白莲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要请他吃饭？

“啊？你怎么突然要回去啊？”贾白莲吃惊，“你以前都不走的啊！”

“今天有点事，不好意思了，白莲哥，我先走了。”

陈凛狮说完就一溜烟地走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贾白莲站在原地。

为什么要回去？

他的午休时间其实只够一个来回的，到家可能甚至没有一小时的休息，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回家。

忍不了。

尽管早上他告诉康心月下午才回去，可是……一整个上午，他工作的效率低得可怕，往常只需要一小时的工作到现在还没收尾。

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康心月吓得不轻，她抱紧了身边的穗宝，然后戒备极强的望向门口。

一抹瘦削的身影挤了进来。

“陈凛狮……”康心月叫出他的名字。

穗宝跟着凝望过去，好奇满满。

陈凛狮还找不到说辞解释自己的出现，只好随口问道：“你们吃饭了么？”

“哦……”康心月松开穗宝，用手示意他叫人，然后答，“还没。”

“哥哥好。”穗宝乖乖地叫。

陈凛狮朝穗宝看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贺成钦的儿子，心情有点说不出来的复杂。

“嗯。”他还是及时答了一声。

“你呢？”康心月问他。

“我还没。”陈凛狮说。

“对了，你不是说下午才回来么？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啊，我……”陈凛狮飞快地在脑中思考，“我要回来找点东西……工作用的……嗯，就是这样。”

蹩脚的借口，但女人似乎没有一点怀疑。

“哦，你没吃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康心月提议。

陈凛狮愣了会儿，然后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康心月微笑，“只是，我们中午没打算吃什么……我只买了面条和鸡蛋，介意吗？”

“不。”陈凛狮摇头。

“那我现在去煮了，你去忙吧，好了我叫你。”康心月说。

“谢谢。”

康心月又跟穗宝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陈凛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就是穗宝，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是专心致志地把玩手里的小玩具。

没待几分钟，陈凛狮就回房间了。

他是个喜欢沉默的人，但是对小孩子倒也不算太讨厌，房东就有个小孙子，他跟那孩子处得还不错，两个人有空都会去球场踢球，为此房东还常给他减房租。

可……

那孩子是贺成钦的。

他承认吧，自己不是个宽容的人，对贺成钦的讨厌可以波及到无辜的小孩子身上。

在房间没待多久，本来他就是无所事事，他出门，第一眼看见的是穗宝，他还是刚才的姿势。

厨房里有忙碌的声音，听得人心窝子都是热的。

陈凛狮有些被触动，他走近穗宝，孩子朝他投来眼神，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

“要不要看电视？”他试着问。

穗宝摆头：“不用了，谢谢哥哥。”

“穗宝……”厨房里传来康心月的叫唤。

穗宝从沙发上跳下去，三步并两步跑到康心月身边，她那会儿手里正端着一碗滚烫的面，她喊道：“小心点，先去洗手，然后把放在台子上筷子拿过来好吗？”

“好！”穗宝捣蒜似的点头。

“我来吧。”陈凛狮忙上前去说。

“不用了，已经差不多了，”康心月摇头，“你快去洗手来吃面了。”

“好吧。”陈凛狮没太倔强。

洗手台那边，穗宝正踮着脚开水龙头，他有点够不着，勾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还有那瓶洗手液，根本就拿不到。

陈凛狮走过来看见的正是这么一副场面，见孩子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开口：“我抱你吧。”

穗宝看看他，然后腼腆地点头：“谢谢哥哥。”

“以后够不着的话，那边有个小板凳。”陈凛狮单手就把穗宝提了上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