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下午还要到“润敏”去开会，禾慕来不及继续探究自己的猜测，顺手点开这个歌单列表的循环，投入工作之中。

下午的会议定在了三点，禾慕又一次来到“润敏”总部，而聂俊茂却坐到了对面公司法务代表的位置上。

他见到禾慕和饶小楠的时候笑着和两人点头示意。

禾慕感觉聂俊茂的工作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在律所时好多了，看起来离职对他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场会议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结束后“润敏”的CEO做东，邀请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上一次和聂俊茂一起坐在餐厅里，还是他要离职时的散伙饭，如今旧领导变甲方，自己也从只能负责记录的小组成员成为需要在会议中发言的禾律。

禾慕感慨了下，她对于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不是很适应，跟饶小楠端着果汁敬了一圈之后就有些无所事事。

她又想起中午没来得及做完的事，坐在一边拿出手机，在音乐软件上输入许予承的名字，本以为会一无所获，不想居然让她搜出了一个汇总歌单。

歌单里大部分是他参与制作编曲的流行乐，发行方无一例外都是HARS唱片公司，她翻了翻，大概十首左右，最下面一首纯音乐，他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编曲和演奏上。

禾慕抬头看了一圈，觥筹交错间没谁关心她在干嘛，于是悄悄带上半边耳机，点开了那首音乐。

前奏几个跳音响起，禾慕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是一首纯钢琴曲，演奏者技法娴熟，曲子本身音乐线条清晰明快，既有庄重、肃穆，又不失灵动。

这个案子禾慕本来就十分感兴趣，现在发现许予承的作品居然这么合自己的口味，这种好奇心终于转移到了这个主角身上。

禾慕点开其他几首完整的流行歌，发现这十首不到的音乐风格居然从摇滚到民谣、什么都有，从听感上禾慕也能感觉到这几首歌的出众和许予承在音乐制作方面的能力。

惊才艳艳的少年钢琴家，年少成名后进入全球顶尖音乐学院，唱片公司创始人，却就此销声匿迹……

好传奇的人生。

禾慕沉浸在音乐世界里感慨人比人气死人，身边的饶小楠对着手机沉迷于消消乐。聂俊茂和周孜一坐在离二人稍远些的上座，低声交谈。

“周律，怎么样，”聂俊茂看看挨着坐在一起禾慕和饶小楠，抬起酒杯，“我的带教能力还是不错的吧？”

周孜一点点头，端起杯子和聂俊茂碰了碰：“她们都很优秀。”

禾慕和饶小楠虽然是新人，但是基础知识扎实、熟悉工作流程，工作能力十分出色。

“未来总是你们年轻人的，”聂俊茂往后靠靠，“我们这些前浪，就安安心心在沙滩上等着被拍就行了。”

“您离职前让禾慕接手‘润敏’的项目，也是为了帮她参与后续的项目吧？”周孜一虽然不太喜欢聂俊茂不求上进的性格，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不错的组长。

至少禾慕和饶小楠一看就是没有被逼着参与过应酬的样子。

聂俊茂笑笑，没有说话。

禾慕在沪市呆了半个月，周孜一新的团队模式的优势在“润敏”这个跨境投资项目中一下就凸显了出来——对国际融资熟悉的海外团队再加上对“润敏”熟悉的国内小组，这个案子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太多的问题，过了几次会之后就开始走后面的流程。

禾慕他们也不用继续驻场，终于得以结束出差生活。

落地京华后周孜一还是照例给了她们半天假期，让她俩先去休整。

禾慕从机场打车回到小区，从门口往家走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很久没有一个人走过这段路了。

前半个月有人陪，后半个月没在家。

她回家收拾完又下楼来，看着阔别已久的一楼大厅，抬手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MUMU：我灰太狼终于回来了！】

消息提示响起，评论的人却不是周彦。

【一周蛋糕悦悦：恭迎我们大顾客回京】

没有标点符号，确认对面是江悦玥。

【MUMU：速速让你们老板给我端上新品！】

【一周蛋糕悦悦：老板今天不在，不知道小的有没有服侍您的资格】

周彦不在店里啊。

禾慕短暂地失望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取消在机场就计划好的“一周”半日休，到店里时果然没有看见周彦。

她凑到柜台前，问江悦玥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品。

“卖完了，”江悦玥偏头看了看，“要不……吃个慕斯？”

“你们老板最近工作热情不行啊，”禾慕点头，让她给自己拿个切片，“我都出差半个月了，这招牌还是橙香青柠。”

江悦玥附和：“确实，你看他今天又没来上班。”她顿顿，“不过看在他重新装修工作间给我们隔出一个午休区域的份上，今天先不骂他周扒皮。”

“工作间装修了？”禾慕转头看向那个白色拱门。

江悦玥把蛋糕递给她：“嗯，隔出一小间放了一个沙发，困的时候可以进去靠一靠。”她叹了口气，“老板虽抠，但也确实是个好人。”

禾慕认可地点了点头，端着蛋糕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想到她出差半个月，这桌子上留座的便签还没有撤掉。

周彦坐在一个装修颇有特点的私厨包厢里，听到身后传来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刚起身准备去迎，就打了个喷嚏：“阿嚏。”

“一个喷嚏有人想，两个喷嚏有人骂。”周孜一从外面走进包间，看着周彦调侃道，“谁想你呢？”

“姐。”周彦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没有接她的话头。

周孜一把手包放到一旁，佯装失望地摇了摇头：“回国都快一个月了，才终于跟你吃上这顿饭啊。”

“您太忙了，”周彦也跟着坐下，“不像我那么清闲。”

“你这话说的，”周孜一叫来服务员，动作利落地点了几个菜，问周彦有没有想吃的，果不其然见到他摇了摇头，于是她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世间人最难得的就是清闲。”

周彦不置可否：“老师身体还好吗？”

“你不知道？”周孜一轻笑一声，抬眼看着对面的人，“护士告诉我你前几个月还去了一趟疗养院。”

周彦垂下眼，再次避开了她的问题。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连我们都认不出来，那么体面要强的一个人，现在却要卧床受人照顾……”周孜一的神情复杂，轻轻叹了口气，“难为你还跑一趟。”

“应该去的，”周彦垂下眸，“毕竟我还顶着这个姓。”

“你顶着谁的姓？你应该姓许。”周孜一冷哼了一声，“我才是因为血脉亲情割舍不了这个姓的，不然就凭他当年和章志坤一起将你赶出HARS，我就该和他恩断义绝了。”

周孜一为人利落、正直，当年周宏方一时糊涂做下错事时刻意瞒住了她，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周彦已经快要被逼上了法庭，于是她当机立断，做了周彦的委托律师。

但他们最后其实也没有真的和周宏方对簿公堂，因为周彦决定接受那些不平等条约，放弃版权、从此隐退。

这件事一直是梗在周孜一心中的一根刺：“我其实一直想说，那些版权你要是想拿回来……”

“算了，”周彦不是很想和她谈论过去那些事情，他释怀地笑着摇摇头，“都过去了。”

周宏方五年前确诊的阿尔兹海默，周彦看着曾经的恩师在自己面前口齿含混、眼泪直流地道歉时，心中的感受非一言能道。

服务员进来上菜，打断了二人的聊天，周孜一看着那些菜色：“几年不见，不知道你口味变了没有，”她看向对面的人，“这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的私厨，据说味道不错。”

周彦轻轻嗯了一声：“我听说过，确实挺有名的。”

周孜一看着他：“你一个人在京华也没有什么朋友，平时也该常出来走走。”

“店里也挺忙的平时，”周彦夹了一筷子菜，“我也得帮着做做蛋糕、研发一下新品。”

周孜一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一周’啊？”

周彦有些惊讶地抬眼，周孜一不是会关注甜品店的人，哪怕自己的蛋糕店和律所距离很近，他也不觉得周孜一能知道自己和“一周”的关系。

“你和我们组那个小朋友好像关系很好。”周孜一意有所指地笑笑。

周彦当然知道周孜一现在是禾慕的组长，他弯起唇角：“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慕斯蛋糕很好吃，”周孜一今天终于看到周彦脸上有点真正的笑意，“禾慕也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

周彦点点头：“我知道。”

但有时候会觉得，她太好了，好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她。

自己也不行。

这些话周彦当然不会和周孜一说，他把话题转开，两人开始聊些没什么意义的家长里短。

话题避开过去、也避开未来。

禾慕吃完那一块蛋糕已是日暮西沉，她坐在那陪着江悦玥聊了会天才出门准备回家，刚刚走上地铁，就收到了新的评论提示：

【周大方：老板来了。】

【MUMU：晚了，已经回家了】

周老板来晚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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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橙香柠檬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