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快乐」

「兄弟祝你们白头偕老，以后别忘了一起来我这儿喝酒」

我给路沉发了这两条消息之后，便从办公室推开门，到吧台跟几个常来的客人一起喝酒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就是抱着喝到断片儿的念头过来的。

一切都圆满了，我很开心，我是真心祝福他，也是真心嫉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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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名叫陈嘉旭。

一般大家都给个面子，管我叫旭爷。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有叫我阿旭的。

有人问过我，你一北方爷们儿叫什么“阿旭”啊？

怎么说呢。

这个叫法儿，是不到二十岁时认识的一个南方姑娘最开始这么叫的，我矫情地认为，这个名字是她给我留下的青春的烙印。

我这人从小就是大人们说的那种“一天到晚没个正型的猴孩子”。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时期，天天闹腾，学习成绩尚可，但就是追求自由、叛逆，想琢磨着玩儿音乐、组乐队。

不过我在音乐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那有什么办法？

就混呗。

我跟哥们儿组的乐队挺走运，靠着主唱的关系，去了后海一家挺火的酒吧演出。

那会儿的后海可是文艺青年聚集地，多少乐队、歌手都是从这儿出来的，根本数不过来。

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想着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怎么着也得混出个名堂。

每天就是跟大家一起排练，到了晚上演出。

倩倩——那个南方姑娘，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舞台上演出的我。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身形挺得笔直，一看就是平时特别文静的乖女孩儿，在喝得七倒八歪的人群里太显眼了。

我敲着鼓，扫了一眼台下，被她温柔又炙热的目光盯得浑身发麻，鼓锤都差点掉地上。

我意识到，这就是一见钟情。

后来就是一个混小子和乖乖女的爱情故事，她在我的穷追不舍下终于害羞地答应与我在一起。她之后跟我坦白，其实见我的第一面就喜欢上我了。

年少的爱情总是美好而易逝。

她是来北京上大学的大一新生，品学兼优，而我则是个别人眼中的“无业游民”或是“酒吧混子”。

她面对周围同学朋友的不理解，从来没有埋怨过我什么，只是默默支持着我，做我最忠实的观众。

她会经常说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点，肯定我的品行和能力。

可毕竟我们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接触的人和事完全不同，我不能理解她所说的学业压力，她也不太能懂我讲的人情世故。

久而久之，隔阂渐显。

我那时天真，并不懂得珍惜和挽留，我们之间的联络也就变得越来越少，最后这段初恋无疾而终。

失恋后的我十分颓废，原本就发展得不怎么样的音乐事业也就更加雪上加霜。

我常常把自己喝得东倒西歪，第二天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可能就是这段酒蒙子经历，坚定了我后来要开酒吧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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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几个老板学习、合伙儿开了几年酒吧之后，我决定自己出来单干。

30岁前夕，属于我的酒吧终于开张了。

有个关系不错的姐们儿正好过生日，带着一大堆朋友过来捧场。

喧闹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路先生”。

一个姑娘歘地就回头了，那眼神里有惊喜、不敢相信，还带着点儿伤感。

我脑子里突然就窜出了倩倩的画面。

倒不是她们长得像，是眼神同样热烈，带着浓浓的情感，让我瞬间恍惚。

那姑娘走到吧台问我，刚才是有人在找路先生吗？那位路先生全名叫什么？

我被她问得发懵。

我说，姑娘你别逗我了，我哪儿知道人家找谁呀。

她一脸失落，对我说了声抱歉。

我鬼使神差地叫住她，问她是在找谁，并且告诉她，我是这里的老板，或许能帮上忙。

她倒也不拘谨，只是耸耸肩，脸上恢复了笑容，毫不避讳地告诉我，她刚才其实以为别人喊的“路先生”是她那位名叫路沉的前男友，她很想念他。

她说起自己的感情经历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痴情与专一的态度，让我心动不已。

我想请她喝杯酒，或许一杯酒之后，我们可以发展出另一段新故事。

但她很狡猾，躲开了我的邀约，还戏谑地说，并不想喝酒，而要喝一杯“午后红茶”。

我假装不知道她说的是张国荣的那首歌，想借着这个话题跟她聊下去。

比如我会问她，为什么要喝午后红茶？午后绿茶、清晨果汁不可以吗？

那她一定会告诉我，她所说的午后红茶是一首歌而非一杯真的茶。

不过她没给我聊下去的机会，只是抛下一个看穿一切的笑容之后，便转头走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得不承认，在我与她短暂的交流中，她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主导者，牵动着我的情绪，控制着我的注意力，拒绝了我的酒，但带走了我的心。

我喜欢这个专情又狡猾的女人。

后来，我把酒吧名字改成了“午夜红茶”。

希望她路过这里时，能想起我们的初次对话。

那场在午夜时分，关于红茶的，戛然而止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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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倩倩分手之后，我喜欢过许多姑娘，也跟很多姑娘睡过——这其中是有交集部分的。

我承认在感情方面我很渣。

反正我想开了，初恋确实值得怀念，但人不可能一直为了一个年少时的爱人而一辈子守身如玉。

人生不是电影电视剧，几个镜头就可以交代。

人生是要一秒一秒、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走过。

在那些寂寞难耐的夜晚，我不可能只靠着脑子里的倩倩和我的右手来度过。

而喜欢上言颐可之后，我发现我无法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推进哪怕一小步。

她十分明确地拒绝了我。

她说，她这辈子或许没办法再爱上别人了，因为路沉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感情。

草。

路沉到底是他妈的谁啊？

这哥们儿是给言颐可下了什么蛊吗，二十一世纪了还搞些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偶像剧的烂俗套路。

我告诉言颐可说我会帮她留意路沉的消息。

周围朋友说我这是鬼迷心窍了，上赶着给人当备胎。

其实除了确实想帮帮她之外，也有一方面原因是，我真的对这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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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年前的春节前夕，我在酒吧里因为跟德国佬差点吵起来这事儿结识了路沉。

他跟言颐可给我看的照片上差不多，鼻梁挺高，眼窝挺深，五官挺立体的。

总体来看，确实长得比我帅那么一点儿。

这人还见义勇为，会英语会德语，大概是个家里有钱、出国留学的高材生，聊起天来也不招人讨厌。

关键他还不抽烟——他说他初恋女友不喜欢烟味儿，所以他从来不抽。

嘿，这就跟我秀上了是吧。

我偷偷发消息问言颐可，我说假如我真能帮你找到路沉，你会不会甩了他跟我好？

我发完这句时，路沉正在旁边喝着最后几瓶啤酒，开始给我讲他在德国的事情——穷困潦倒，但他给他初恋打了通电话之后，就像满血复活。

我说哥们儿你真逗，一个电话就让你起死回生，真以为拍励志爱情电影呢？

他半醉半醒，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你不懂。

是，我确实不懂。

原来这世上真有男人能为了初恋守身如玉呢，真让我大开眼界。

这么一对比，显得他就像个男人中的楷模，人品好，专一又洁身自好。

而我还企图借着他的名头来撬走他念念不忘的初恋。

我可真是个猥琐小人。

算了吧。

我一下子就释然了。

我又给言颐可发消息，我说，我是开玩笑的，如果真能找到，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别浪费我这片心意。

毕竟，有些事我做不到，但总有人能做到。

有些感情我无法维持，但总有人能克服所有现实问题，只为了心中所爱。

这么说确实很肉麻，可在现实中见识过之后，我只剩下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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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路沉关系处得越来越好，甚至我差点忘记最开始是为了什么而接近他的。

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还收留了他过春节。

春节之后他把那张原本要送给言颐可的CD留在了我这儿，我当然不会把礼物悄悄眯下，连盒子都没打开就赶紧转交给了言颐可。

这俩人都挺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互相较什么劲，明明心里全是对方，但就是不直接联系。

我作为感情经历丰富的前辈，就帮他们想了个办法——在路沉回国之后来找我喝酒的那天，我把他拉进了有言颐可的联谊大群里。

后面的事儿，我不用猜也知道，俩人联系着，却又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看得可真着急。

好几次我都想直接跟路沉把这事儿说明白算了，但转念一想，我这纯属于皇帝不急太监急。

就这么磨蹭了快俩月，夏天都过去了，他俩才终于复合。

如果你问我，是真喜欢言颐可吗？

是真喜欢。

如果你问我，是不是真的把路沉当朋友当兄弟？

那也是真心的，就跟我店里的酒一样不掺一丝假。

那要是你问我，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跟自己兄弟在一起什么感觉？

我说不清，感觉挺复杂，这种事儿不能细想。

所以我得把自己灌醉。

不过……

我那天晚上，看着言颐可穿着红色裙子在酒吧里等他，又看着路沉急匆匆地推开大门跑进来。

两个人在人群里相拥。

我在远处看着他们，好像也感受到了幸福。

bgm《午后红茶》

P.S.“午后红茶”也是一种玫瑰，花语是，爱意随风起却不随风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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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午夜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