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你刚才不是离开了吗?现在又回来,故意让别人误会是不是?”
“误会?你说这是误会?苏卿陌,是我的真心不够明显,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
二人说着说着就步入了“正轨”,他俩在一起,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不是挖苦讽刺就是嘲弄对方,可即便如此,宫中的传言依然暗流汹涌。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已经许久未睡。我过来,只是想起一件东西,等季由给了我答复,我就回府睡觉。你也早点回去吧,若是真有闲情,记得把今日婚宴一事的名册交给我,或者,你帮我把这案子办了。”
苏卿陌说着释然地笑了笑,跟他说话是真的累,毕竟,不听话。
宋些荑看着绕过眼前的人,她踩着满地白雪,衣袂飘飘地往宫内走去。
说起来,公主府占地算不上大,比邻晓忱,两宫建制规模都差不多,以前,晓忱还是先皇妃子慕容的居所,不过,也都是很久以前了。
她搬出宫实在太久,久的如今和她一般大的儿女都没什么记忆,只是宫中不时还是有些八卦的传言,可惜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何况,后史对她的记载寥寥几笔,丝毫不失公允,仅凭几行字,谁也不能断言她是个怎样的人。
慕容走后,丧事规模并不算小,景德帝可是费了一番心思,当年先皇后离奇亡故,后宫离的离,散的散,慕容,是唯一留下来的那位。
只是后来,她也被先皇送去了道观……
苏卿陌走的时候并没有回头,她什么都不想,一个大忙人,哪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苏卿陌找了些药材送去,那都是她到处搜罗来的好东西,有的,还是乡野里天然生的宝贝,她本不愿拿出来,但是,救人要紧。
“站住。”
苏卿陌出来后经过他身边,宋些荑还没走,他就站在那里,夜色下,看不清是谁冻了脸,凉了心。
“干嘛?宋侯爷。”
“让南尽楚走,案子,我帮你办。”
“他碍着你什么事了吗?还是你跟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
“我看他不顺眼。”
“不至于吧,侯爷怎么这么小气,我记得当时我带季由回来,你就三天两头地盯着人家,宋些荑,长大点好不好?”
宋些荑被苏卿陌问的顿在原地,他也说不上什么话来,苏卿陌说的没错,季由是他最烧脑的那个,跟他一比,南尽楚都不算什么。
苏卿陌绕过他没再回头,她看着前方雪色灯火,寒凉夜,她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丝窃喜。
是因为宋些荑吗?
苏卿陌到晓忱宫时,季由已经从屋内出来了。
萧零意被抬进了屋,絮絮叨叨的说着些神志不清的话,断双手心里捏着把汗,生怕主上一张口全说了。
他就那么提心吊胆的陪着,不过还好,榻上的人说的什么模糊的他都听不明白。
遮影疾步从门口踏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黑金木盒,他和苏卿陌招呼完,直接冲进了屋内。
九颜丹?漫萝的东西!!!
季由特意注意了来人一眼,他一身白衣,面色幽冷,可那眉间与生俱来的少年气,却怎么也冷却不了他那副空寂的表情来。
“公主,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今夜会留在晓忱宫看着他,你回去歇息吧。”
“萧零意到底怎么了?什么病这么严重?”
季由顿了顿,道:“公主恕罪,我已有眉目,但不能告诉你。”
苏卿陌有些不快,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季由做事向来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他不说的事情,不是不能说,就是不想说。
何况,这人倔的要死,刻进骨子里的倔强,不是谁想动摇就能动摇的。
苏卿陌烧脑的扶着额头,不说便不说罢,反正早就听闻皋吾这位太子身娇体弱,如今这般一折腾,倒是更加让人相信了那些传言。
萧零意躺在榻上,身体里烧的像是吞了几团大火,温度攀升,在细密的肌理间游走。
苏卿雪掬着雪,指尖冻的发红,寒意刺骨,她小心的看着手中那团雪色,疾步跑进了无屋内,扒开萧零意的衣衫就敷了上去。
“萧零意,扛过去,你扛过去……”
苏卿陌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抬脚便走,季由忽然移步挡在她面前。
“竹柔公主还是回去吧,他……”
“你什么意思?”
苏卿陌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光着。”
“?”
“他光着。”季由似乎生怕她听不懂,还特意强调了一番。
苏卿陌看着他,一个与她共事多年的人,她如今这么看着,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他光着。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然后就将她拒之门外了,不过也对,萧零意赤身裸·体,那不是她能看的美景。
“有什么需要直接同我要,我……我走了。”
苏卿陌离开时回头往里望了几眼,季由站在门口,红色的灯笼映将他的脸色映的熹红。他静静的立着,大雪在时空中纷扬,他抬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由缓步进去,染月也没能好好歇着,最终还是起来了,屋子里气氛压抑,某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喜色有些过于讽刺了。
断双和遮影齐刷刷的看向进来的人,没见过这号人物,只是说起他的名声,他们似乎才有些印象。
公子季由,医法卓绝,他四年前随竹柔公主回京,因解奇毒,得公主提携,谋得一官半职。
此后,更是成为了竹柔公主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人,只是为人极其隐秘,北境对他的传言多参杂着一些朦胧之色,无人知晓他师从何处,他就是那突然冒头的月下仙,医中圣,一袭白衣,一双玉手,悬壶济世。
“你是……”
“季由。”
“公子季由?!”
“正是在下。”
众人听着染月和季由二人的对话,心里顷刻间翻遍了所有关于季由的传言。
“季由,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苏卿雪俨然已经看不到别的,她的眼里只剩下萧零意,季由看着她泪眼晶莹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公主,我尽力。”
苏卿雪听了之后颤抖着松开了眼前的人,他不紧不慢,扫了一眼榻上不停呻·吟的人,然后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断双和遮影身上。
“出去。”
遮影不大明白,这人是要他们出去?为什么?
“我要救人,出去。”
遮影还在纳闷,不知道他要对自家主子做什么手脚,刚想转头问问断双,可断双已经抬步走了,就连一旁的“范将军”,也得了断双的眼色,说了声“有劳”便离开了。
遮影拿起那盒子,这东西要节俭着用,那可是皋吾最宝贝的药材。
当然,他也清楚,这只是萧桁给自家主子的一个警告,他一边送嫁妆,一边送药,无非就是想告诉白刃些什么。
“九颜丹留下。”
遮影看着手中的东西,顿在那里一动不动,季由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那东西,二人视线相撞,冷漠的叫人说不出话。
“拿把刀,要小且锋利的那种,再拿个大点的盆过来。”
“你要做什么?!”
“放血。”
季由说的有多云淡风轻,遮影的眉头就皱的有多深。
“你有把握?”
“你最好还是相信我有把握,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治好你家主上。”
“口出狂言!!!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家主上,你还知道些什么?”
遮影摸了腰间的软刀,一脸震惊的看向季由,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北境皇宫除了他们自己的人,还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还如此地一针见血。
季由低头瞥了一眼他腰间露柄的刀,不咸不淡的伸手摸了上去,遮影偏身躲避,季由摸了个空。
“好刀,给我吧。”
“你是萧桁的人?”
“你家主子怕是等不到你我说完。”
遮影不语,想了想还是将软刀抽出来递给了季由,季由仔细打量着那把寒光四射的明刃,偏头有趣的看着遮影。
“快去拿东西,站着做什么?你想问的,以后自会知晓。”
遮影出去了,很快带回来一个上好的盆,盆身鱼龙雕花,银漆坠染,看着就价值不菲。
“怎么?又舍不得走?要不你看着?”
遮影咬了咬牙,转头迅速的离开了,他怕自己再站几秒,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季由挥着刀,坐到了萧零意榻边,他仔细的观摩那张已经换了容颜的脸,还真是做的滴水不漏,像极了。
“阿季,我漫萝此生,只收一个徒弟,你若是愿意拜我,那就等于入了千机阁,入了千机阁,就得护一个人……”
“人?谁啊?师父不是早就和千机阁断了来往吗,你怎么还要守护?”
“……你只需记得,护好白刃!”
季由不由得又想起他入师那日,漫萝语重心长的同他细细说来,他是漫萝为白刃培植在北境的势力,只是时机未到,很多的东西,他还不能一一交付。
“……主上。”
季由张嘴试了好久,才完整了叫了一句出来,漫萝的主子,就是他的主子,虽说漫萝与前主上萧璃雪的恩怨着实犹如乱麻,但师父的用心,他一人知晓就够了。
主上,漫萝,从未背叛。
“你……你谁?”
白刃忍着剧痛,在迷糊的视线中捕捉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他拿着遮影的刀,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今日若是有人要杀他,他必死无疑。
不行,他要活!
他要活!!!
萧零意咬着牙,尽量的让自己清醒些,再清醒些,季由看着他愤恨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速战速决,抓起萧零意的手臂,将衣服往上推了推。
然后不等萧零意强撑着起身,血色就顺着那雪白的玉肢流进了脚下的盆子里。
血液“吧嗒——”
接连不断的落入,萧零意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季由抬头时心里一悚,随即出于本能一般一掌朝着萧零意的脖颈砸了下去。
“对不住了。”
终于被人放倒了,也不知道咱们卿临侯什么感想?接下来有请他发布一段挨刀感言……【坏笑.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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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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