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初小友有什么主意?”谢士安看不出初月到底怎么想得,只能先顺着他问道。
“牛饮伤身,我们无所谓,可是在座前辈都上了年纪,咱们不如‘文斗’,彼此讨个彩头。”初月笑道。
乔川暗道一声漂亮。
初月借着谢士安之前的话不动声色骂人,偏偏他们反驳不了,只能受着。
乔川装作不胜酒力,抬手搓了把脸,拼命把自己的嘴角扒下来。
谢士安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两下,两颊的法令纹加深,“初总说说,怎么玩?又愿意添什么彩头?”
“各位前辈吃过的盐比我和乔川吃的米加起来都多,见识过的,尝过的酒水肯定也远不是我们能比的,不如……撕掉标签,大家猜酒如何?”
初月举杯,截住一位要开口的老板话茬。
“容我说完。”初月和他碰杯,然后给火堆添了一把干柴:“久闻谢老板爱酒,今日谢老板赢了我,极诚的事儿,我和小乔都听谢总的,如何?”
谢士安闻言心里一动,他的确喜欢收藏酒,家里更是为了更好地存放酒将整个地下室都改装成了酒窖。
但是初月真的咬钩了吗?看着他如鱼得水的样子,谢士安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乔川拉了拉初月的袖子,皱眉看着他。
怎么回事?说好的理智应对呢?
看见乔川一脸的困惑和惊诧,谢士安心里才稍稍放松,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身后的椅背。
“既然初总愿意赏脸,给个合作的机会,那咱们还等什么?叫服务生上酒过来。”
这种餐厅里的服务人员估计什么离谱的人和事儿都见过,听说顾客的奇葩要求也不惊讶,没多时就端过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摆了十四杯色泽不尽相同的酒水。
“每种酒的名字和年份都扣着压在酒杯下面了,选用的酒都是随机的。”服务员说完就出了包厢。
“请吧,” 初月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谢老板。”
谢士安并不发怵,端起一杯酒晃了晃,观察色泽和挂壁情况,还没品尝一点儿,单从色泽来看,再考虑这个层次的餐厅能出售的酒品等级,基本就能确定这一杯的品相。
他刚开口要说话,身边不远处突然横过来一道声音。
初月道:“谢总且慢,开始之前,不然我们也听听谢总的彩头吧。”
谢士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半晌,心道:初月个王八蛋。还在酒桌的话不用当真,万一以后真输了,也能耍赖,只当喝多了意识不清醒。
谢士安盘算着,觉得问题不大,“那行,买卖不成仁义在,要是初总能占上风,这次合作我愿意让利给燃潮,合同细则也跟乔总商议,怎么样?”
“我要谢总让利做什么?”初月笑笑,“我略胜一筹的话,就请谢总把四年前从燃潮买走的一个游戏设计专利卖回给我们。”
谢士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几年前确实从燃潮买断了一款小游戏设计,当时乔川依靠这个设计获得业内一个软件设计比赛的第一名,前景无限,他也是使了些手段才把这款小游戏弄到手,但是到手之后,公司没人愿意单独开设一条线,后来小游戏成了谢氏一款社媒软件内嵌的小组件,最后不了了之。
“只要这个?”这个项目在谢士安手里没赚到什么钱,最起码比不上他付出的算计。
“只要这个。”初月点头。
乔川神色有些复杂,闷了口酒。
那款游戏虽然简单,但是算法和游戏平衡他都花了很多心思,美术设计的灵感来自于马赛克玻璃画,是他毕业之后做出来的第一个还算像样的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非常。
后来……
“可以,”谢士安默算了下利害,觉得没什么损失,大不了抬价卖给他们,“那就这么说定了。”
“嘀——”初月扬了扬手机,画面定格在结束录制的时候,“那咱们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啊。”
谢士安:“……”
他看向那一托盘的酒杯,每一杯酒都是刚从酒窖里开出来的,杯壁上粘着一层薄薄的的寒气。
乔川有些担心初月,悄悄发信息给他:谢士安这狗东西虽然不做人,但是表面上还人模人样的,藏酒数在燕城数一数二,你能行吗?
初月回他一个中指。
谢士安的想法跟乔川一样,他自恃对酒相当了解,而初月……虽然在酒吧工作过,但是他只是卖酒而已,一个穷小子,哪里有机会和时间细心品尝五花八门的酒类?
从一开始初月提出这个玩法的时候,谢士安就知道自己赢定了。
他随手挑了一杯,看看色泽,再浅尝一口,姿态做足了,真真是个衣冠禽兽,“西拉,有种胡椒风味。”
初月心里吐槽这人装逼不要钱,也跟着挑了一杯,他这杯偏涩,有点咬口,“巴纽尔斯。”
纸条翻开,两个人都说对了。
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这些大老板们一开始的想象,有的人不太想掺合这件事,却被谢士安按下了。
“李老板,”谢士安语气带着威胁,“喝完再走。”
初月眼看着李老板屁股抬起来一截,又僵硬着脸坐了回去。
“小初总,”谢士安拿了手巾擦擦手,笑容满面,“咱们继续啊。”
……
“我过来查个人,待不了太久,”薄岩看了眼手表,“有事儿快说。”
“你能有什么事儿?初月也没事儿,只有他坑别人,谁能坑得了他啊,”提起来初月曾玺就不免想到那次警察局一日游,后怕地打了个哆嗦,“你要查什么,背调让那个洋鬼子去做不就好了,反正你给他开工资。”
薄岩起身就要走。
“哎哎哎,真有正事,我家老爷子发话了,今年再不能找点正事干,就让我回家和亲了。”曾玺苦了张脸,“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稳妥的,让我参一股。”
“对了,让你带酒带了吗?我这个餐厅的酒一般般,没你的好喝。”曾玺厚着脸皮挤到薄岩旁边的座位。
薄岩从旁边取了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没拆的红酒。
曾玺也没看酒标,开了瓶子就倒出来两杯,喝了一口就吐了。
“这什么玩意啊,岩哥,你这酒坏了吧。”
薄岩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最近喜欢这种口味,单宁高,酸度大……”
“回味长。”薄岩语含其他。
曾玺都不愿意看他,“哥,你不是吧,那初月有什么好的啊,脾气大,浑身刺,连句软话也不会说,就一张脸还行吧,但是你这条件找什么样的不行啊?”
初月浑身是刺?
薄岩垂了眼睛,“跟你和对我,自然是不一样的。他对我不这样。”
放屁!曾玺在心里呐喊我又不瞎,他显然对你更恶劣好吗?
……
一墙之隔的包厢里,初月和谢士安拿到的最后两杯酒色泽和透感完全相同。
最后这一款入口,谢士安难得犹豫了。
初月尝了一口,脸上讶然一闪而过。
这一款果香味很重,味道柔和偏甜,口感清新,酒味非常淡。
类似口感的有好多种,像是尼德堡品乐,白金粉黛,他们之间的口感只有细微的差别。
谢士安间初月也是一脸沉思,想了想才道:“……白金粉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初月,“怎么,初老板那杯,不会也是白金粉黛,佳人畅饮款吧。”
他话音落,就见初月脸上浮起一层……怪异的表情。
“自然不是,我刚才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嗯,这杯应该不是酒。”初月似乎有些怀念地弯了弯眼睛,“各位老板家大业大,想必没有尝过汇源果汁吧。”
谢士安脸上的笃定裂开了。
他去翻纸条的动作少见的有些慌乱。
果然,正如初月所说,最后两只酒杯下面的纸条写的都是“汇源葡萄汁”。
想起那个因为浓缩而带着点儿酒味的葡萄汁,初月轻轻弯了下眼睛。
父母相继去世,他不得已带着弟弟初时来北京,兼职的钱要付房租要交学费,还得付初时的医药费,活得很艰难。
兄弟俩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买点儿零食,其中就有这款葡萄汁。
初时还安慰他,葡萄美酒夜光杯,没关系的。
“百年老品牌。”初月朝着谢士安抬抬手,“谢总,承让了。”
谢士安嘴角抽搐了一下,装出来的儒雅外壳一层层剥落。
“游戏的事情,之后我们公司会派人来谈,若是极诚电子,谢总还愿意带我们玩,也乐意至极。”初月起身,扶着看起来烂醉的乔川,“小乔喝大了,我就带他先回去,谢总,咱们回见?”
初月说着话,已经推开了包厢的门,外面接应的服务生连忙帮他扶稳了乔川。
谢士安再气愤,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儿,冷哼一声,没有阻拦。
直到初月和乔川凌乱的脚步声听不见了,那位姓李的老板才问道:“这样就行了?但是我看他俩精得很,什么也没说死啊。”
“过来一趟,想这么轻易脱身,哪有那么容易?”谢士安冷笑一声,抬手掀翻了盛着酒杯的托盘,包厢里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他不是要买游戏设计吗?我就卖给他,倒要看看他胃口能不能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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