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太宰治

■所谓预见

于全局之中,他早有预见。

情报网中突兀出现的消息、淀切集团登陆、雾岛栗月和[Q]的频繁接触,森鸥外将坂口安吾调回、MIMIC...此中种种,太宰治并非没有察觉。

他了解雾岛栗月,——对白大褂的抗拒、药物耐受...他早知对方曾是异能研究的实验体,或许,与被引入的淀切集团有关,或许没有...

同样,他也猜到了森鸥外和雾岛栗月的联手,并将那当做黑手党对淀切集团的图谋,

因相信,而失探查之机,

直到,安吾失踪,直到,森鸥外将银之手谕交给织田作,才惊觉万事早已脱轨,

那晚,他找到雾岛栗月,见其毫无异样睡在水中,在醒来后心知肚明向他装傻。

于是,他终明白,[自己终将彻底直视寒月之无心,再不能逃。]

之后,安吾被救出,回了异能特务科,混乱开始,四方角逐,

他知港.黑意在异能特务科,自不会将事做绝,三重间谍的安全无需担心,

他知孢子克制纪德,MINIC不成大碍...

然而,依旧有哪里不对劲,

回溯最初,顺着线索查下去,而后,于本该天衣无缝的掩藏后,找到另一人,——费奥多尔,

若,雾岛栗月仍与老鼠有所关联,仍听命其中?

或更多,

野犬徘徊在寂夜中,鼠群穿过水沟,苍穹的阴影下,一切终将逝去,永久之敌?永久之友?唯搏杀长存,

当结局降临,他直视一切,

见黑函——开业许可证,置于桌上,忽心生厌倦,若寒月无心,又为何给他以虚妄。

■连愤怒也可耻

[怀抱必死所行之杀戮,必是血肉淋漓斩向过往。]

[历经痛失所爱之悲伤,旁人永无法弥补。]

如若可以,他想要尖酸刻薄地尽情嘲笑,占据至高点,高高在上地谴责、诘问:

凭什么当做无事发生,自认伤害已消弭?

不过是机器罢了,不过执行简单逻辑命令,又为什么,连这种时候,也要露出那种仿如人类一般真实的神情?

但,不该苛求,无法苛求,苛求毫无道理。

因为那个人、生物、月亮?——本是高悬世外之物,全无错处,

痛苦,只是自身之痛,由妄念而生之错,

而对方,兼顾各方利益最大化...已做得足够好了,

何况,最初令他安然的,不正是其无心?

他早知全貌,知晓雾岛栗月是怎样的存在,

既因亘古不变之平静而暗自松懈,放纵自身沉溺于一切可笑期待与虚幻...事到如今,又怎能再因其[美德]而横加指责?

只是,当一切被揭开,愤怒仍如期而至,于柴烬闷燃,

他曾愤怒于真相,亦为这愤怒而羞耻。

因为,失望、痛苦,粘连难断,他却更明白,那并非全为好友所遇而生之怒,而是,自恐惧而生之凄切,无力扭转,无力回环,他只是恐惧着,恐惧这样一个人,与早有预料的既定未来。

是他擅自过了界,于是,连愤怒与悲伤也变得可耻。

■镜

理性绝非坏事,组织、决策、谋划...皆应依理而行,

他一向如此。

他是执棋人,将生命当做棋子,此处五颗,他处六颗...有条不紊投入其中,如将棋子掷向黑洞...

落子时,棋子曾负之思想、故事、灵光一现、诙谐吵闹...于顷刻间化为乌有,

一切痕迹皆相湮灭,他们身后,徒留家庭破碎、空余原地,——而这被称为损耗率。

[死是一切意义与无意义的终结。]

但这是他的日常工作,——于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把控损耗率,通过对个体生命的终结,以确保计划行进无虞。

尽管整体损耗的降低于个体仍是灾难,但,没关系,

——既早晚必落子,至少,兵卒于他掌下得以获得价值的增长,虽其价值随[死]一同湮灭,此之谓[正确]。

可为什么,当他发现雾岛栗月做了与他相同的事,却...感到了难以接受?

是因织田作不应计入其中,还是,恐惧自身同样成为损耗,抑或...

[不由自主地,我总是注视着太宰先生,]

他记得对方曾说过的话。

[当你注视月亮的时候,月亮也注视你。]

他曾为这映射而窃喜。

但现在,映照化为诅咒,让他惊恐——如果,月亮是一面镜子...

月之行迹皆由模仿而来,——如果,月亮是一面镜子,那么,其上倒映的到底是什么?

如棉花伸出口器,兔子长出犄角,比起丑陋之物,当干净柔软展露獠牙,更令人不适,

隐于皮下,渗入骨髓,令人无法面对,

若他之渴求,终有一天变得与他一样,冰冷而虚无...

而这也正是他的卑劣了,因为于镜中,他见到了自己的倒影,却自欺欺人只是因镜而生出了恐惧。

■自伤

如果不知道,是不是,一无所觉地走向毁灭会更幸福。

迄今为止,关于[死]的念头总是徘徊在他的脑海里,像...一些从海底岩层冒出的气泡,有时密集些,有时稀疏一点,但...不会消失,

如果,终要归于大海的话,那么,漫长的预见,是否拉长了这个过程。

[Dying],——正在死,从一开始就知道,活是死的正在进行时,他之生命,亦如所谓的预见,无法改变,亦无力拥有,毫无用处。

正如他早知那些孩子会成为织田作的弱点,亦知,安吾是间谍...这种事,难道真的毫无所觉吗?

但...他想,相聚终有散,

或许命运并非如此残酷,他曾想要去相信,等一个好的结果,等一个坦诚的答案,待月亮奔他而来...

而最终,逃不过预见,

——那令人厌倦的,如期而至、得到就意味失去的、哈,先见之明,

原来,预见只是被拉长的死亡,而他只是在预见中死去。

一如在海中,在无尽的漂浮里,被拉拽的起伏。

那些令他坠落的——一些柔软,敏锐与胆怯的,如千斤缀于骨血,而令他上浮的,些许稀薄的光亮幻影,却太轻了。

偶犹水母般浮游而过,牵引他...太轻了,它们再无法托举更多。

他在这存活间沉没,如生于浩瀚,却无力死去,只能在死岸间徘徊,

而最终,他所拥有的一切,一切能够做到的,也不过是在这无尽的死死活活中,崩解如蜕,溶血于骨。

但偶尔,他也会想,如果,切开灵魂的话...

若清醒、敏锐、卑劣...都自此沉降的话,那么,他剩下的壳与意识,是否都将从此轻盈?

若是,蒙住眼睛、不看不听,什么都不想,就此留下,假作一切无事发生...

他是否,就能拥抱月亮支离破碎的表面,是否,能像普通人一样获得幸福。

传说异国诗人曾泛舟捞月,醉死当涂,可他的绝望恰在于,无法相信,

残月割不尽骨血,而若抛掉血肉,还剩什么?

渴求月亮,然若为拥月而抛掉一切骨血,血肉便是他死去的尸骸,

若不抛掉万体最后一滴血,又怎能自欺欺人,继续被虚假的光轮所欺骗,

原来,爱要以血肉涂地,以魂灵相抵,原来,他真的没有能被称为[爱]的能力...只是生出渴求。

而他寻找的东西,——暴力抑或死亡,本能或欲.望...

曾以为贴近人群、触及情感能找到的,某种自身被允许生存的证明...找不到啊。

于死中寻找的活,得以让被唾弃的一半魂灵生存下去的东西...找不到啊。

即使来到脱离道德束缚、混乱无序的黑手党世界,令他为之痛苦的一半灵魂也仍,从不被允许存活...那要去哪儿呢?

水面抑或水底,都不重要。

哪里都好,只要能够离开此地,只要能从满地残骸中爬出去...哪里都好,——随便走走看吧。

■如果期待也是一种伤害

有时,他在人类社会中观察到一种现象。

——当人察觉自身于他人心中的某种印象之时,会趋向遵守这种[以为],

那是一种微妙的,无需言语的东西,

来自众多关系之中,——亲人,朋友,老师...而当这种倾向与自我意志矛盾时,便开始了对抗,——期待者与被期待者的战争,

在此期间,失望、愤怒...种种情绪合作表达,于最细微处,鞭挞、改造,而其中,当属[惊讶]最为有用,能于无声之中动摇,从而将其驯化。

说来也奇怪,思维引导、心理控制...对一些更复杂的东西,明明信手拈来,

但对于人之本能,——期待,他却始终心怀畏惧。

既恐惧于他人的期待,也畏惧自己的期待,——那是一旦意识到,就无法回归正常的东西,——当你看清它,网便成了密闭塑料膜,令你再无法置身人群。

而雾岛栗月远比他高明,模仿也好,学习也罢,虽是不具情感的造物,却比他更早学会了人类的正确性,

于种种拥挤[期待]中自如行进,并将之视作为,与[人类具备情感]相似的平常规则。

但这样很好,这才是[正确],寒月依旧高悬,无需如他一般在边缘迷茫挣扎,也不受他吐息名为[期待]的毒气所染,他不应奢求更多了。

不过,今夜月光很好,他还可以再迷一会儿路。

一些注解:

1,醉死当涂:传说李白有一种死法,就是在一个叫当涂的地方,在船上喝醉了,伸手捞月亮,就掉下去淹死了。

2,他们两个,从第一卷开始,栗月总在想,这个人怎么怎么样,宰没事就问栗月对生死的看法啦,对世界的看法,对人的看法啦,嗨,其实就是早就吸引了,但栗月是迟钝,心有所觉,人不明白,宰是胆小鬼,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3,也都太自卑了,栗月认为[成为朋友]需要某种资格,需要具备能进行情感互惠的机能,所以不断追寻过去,想要证明自己[是人],[有心],心动则乱,专则失全。

而宰,唉,太通透的灵与魂、情感智慧,剔透得像是雪做的孩子,谋算性命的负罪感深缚其身,寻找允许自身生存的证明,却连拥有也无法相信,“自己,也可以好好地生活吗?”

so...被现实惊醒,刺穿,短暂逃离,回来却发现,诶,那么大一个月亮,啪,没啦,

下一卷过度,下下一卷回来搞修罗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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