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横滨。
横滨到处[水逆],港.黑自然也没能防住。
即使早在当初涉崎田次死掉的时候,雾岛栗月就给那几个受厄运波及的人放了假,但还是出现了新的[倒霉蛋]。
并且,怪就怪在,新变得倒霉的人,不是参与了回收工作的成员,也没和雾岛栗月这样的感染者有过接触。
他们就这么突然干啥啥不顺,反倒是那几个被放假的新人,后来通过抽卡验证,只有一人是真正[倒霉]了起来。
唉,真的毫无逻辑。
一边整理着情报,雾岛栗月一边默默感叹着。
从赌.场回来的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寻找其中规律:
首先,[倒霉蛋]的[倒霉]并不会感染周围的人,顶多是在发生意外时造成牵连。
这一点在他身上就体现得明显,——像与他接触频繁的,他的下属、还有森鸥外,至今都还好好的,诺大的情报部中,几十人也就出现了两个和他同[霉]相连。
其次,利用植物的视觉、各种情报网来调查观测,
虽然[倒霉的大家]都在越来越倒霉,进展有快有慢,但倒霉成他这样子的,
——子弹走火、微波炉爆炸、榨汁机刀片弹射、便当变质有毒....一天能遇到十几次[死神来了]的还真不多见,
要知道,若非他反应快,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简而言之就是,明明大家中[BUFF]的时间都差不多,但当大部分人都还处于一个抽卡概率降低的安全阶段时,他的负面效果就已经往致死量发展了。
说起来,在[中奖]比例并不高的现在,能在几十或几百分之一中被选中,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倒霉了吧。
如果真是异能力的话,其效果不会是[只有倒霉蛋才会更倒霉]吧,
不,一定存在一种特定的规则,或是制造[厄运]的人在幕后操控?
总之,绝对!不是他运气差的问题,
雾岛栗月鼓了鼓脸,整理着打印出来的文件。
唔,很好,打印机没有爆炸,他不用和打印机搏斗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拿着文件走向了首领办公室。
*
大厦顶楼,森鸥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沉默不语。
片刻,他看向了前方静立的黄发男人,“这份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黄发的男人,一名穿黑西装的普通中层人员,很是恭敬地回话:
“最近一直有人在用不明数据包攻击各大网域,包括我们的内网,这份讯息就是其中之一,但之前每次都有人先一步出手并抹除了痕迹,直到今天我们网络忽然故障...”
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截取到了这部分内容后...我想,您也许想要看一看。”
显然还有很多事男人并没有明确说出来,例如:之前出手对抗网络攻击的是谁?为什么他们的网络出现了问题后,防守方也出现了漏洞,他又为什么越级上报?
但森鸥外已经明白其未尽之意,也理解对方顾虑,只问到:“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没有了,网络一恢复,信息就消失了,只有这一份保存了下来。”
“你做得很好,下去吧。”红眸如血,黑手党的首领挥了挥手。
*
雾岛栗月见到森鸥外的时候,对方正坐在桌前,看着什么。
“BOSS,特务科那边发来讯息让我们加强配合,还有,拍卖会那边的调查报告。”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懒洋洋地抱怨着:“大部分都已经排除了嫌疑,就是剩下的...啧,太能藏了。”
[A]不肯说出[厄运宝石]的卖家,就只有从他接触的人来排查,不过因为对方此前不在横滨,信息并不充裕,调查是真的麻烦。
将文件放在桌子上,森鸥外却没有搭理他。
男人一言不发地滑着鼠标,盯着屏幕。
“BOSS?”
雾岛栗月伸手在屏幕前晃了晃,探过身子,去看对方到底在看什么。
“来。”抬眸看了他一眼,森鸥外淡淡道。
“?...哦,”
雾岛栗月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反倒...像是凝望冷锋,空气中充斥着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意?
他走过去,绕到桌子的另一侧。
“看看吧。”森鸥外站起来,让开了位置,声音里透出一种暴雨前的平静。
雾岛栗月抿了抿唇,看向屏幕。
他以为对方是想让他看什么,然而下一秒,还不等他辨认出任何字眼,男人已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向桌面砸去:“给我好好看看...”
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就要反击,但...肌肉绷紧又松开,克制着僵硬,青年认命地闭上了眼。
连用手撑一下的多余动作都没有,随着[嘭——]的一声,额头撞上桌子,发出了巨响,
头破血流。
“要我看什么?”
血洇开,他仍在冷静地发问。
接续话题,既不惊讶,也不愤怒,仿佛这本就是一件无比寻常的事,
声音却冷了下来,仿佛褪下一层外壳,不再假装温驯了。
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好。
疼痛又眩晕。
雾岛栗月感觉自己的头颅嗡嗡作响,像有一千只蜜蜂在耳畔嗡鸣。
余光中,他看见自己暗红的血从额下与鼻腔渗出来,爬满濡湿的纸,将惨白染成鲜红。
男人的手还摁在他的后颈,他只能勉强侧过脸,——半边脸死死贴在桌面上,只有一只眼睛还能看见,他将眼球转至眼角,极力去看,
视野分布大片大片的黑色斑块,形状不一,犹疑地漂浮在那儿,像是坏死屏幕上斑驳的阴影,黑漆漆的。
斑驳碎块后面是什么呢?
像血海雨雾,却太平静;深沉寂静,像大地,又太遥远,是什么呢?站在那儿的,一团坚硬、冷肃、模糊不清的黑影。
是山峰吧。
怪石倒挂,磅礴高耸,森然无言。
冰冷的山壁咫尺高悬,以阴影笼罩他。
森鸥外俯下身来,端详他的狼狈。
“哈,雾岛栗月,雾岛君。”
压低的声音粘稠嘶哑,像沉重的风,穿过地下黑河,发出隆隆回响。
他念他的名字,然后,从喉咙里发出缓慢的嗤笑:“西汀库克的灾厄...”
西汀库克,是一个北国村庄的名字。
再一次地,雾岛栗月嗅到了冷血的味道,血冷如雨,浸入他的肺,混着双氧水的气味,
是他的血,还是对方骨中的血腥?
或许,二者都有。
血与血交织在一起,充斥在异能作用下超出常人的嗅觉感官里,植物无垠的情感在他脑海起伏,像水波,纷繁信息推搡着他,血锈浸染了海洋。
森鸥外的声音还在继续:“西汀库克遗留的灾厄,陷横滨于厄运的起源...若我不问,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啊?”
于怒极反笑中,将话末的音节压长,犹如深海怒涛翻涌。
“您知道了?”
雾岛栗月却忽然笑了,坦然承认罪名,还饶有兴致地追问:“怎么知道的?”
又很快反应过来:“啊,是内网的防火墙抽了对吧,真是倒霉。”
他的语气满不在乎。
森鸥外看着对方。
像注视一只匍匐的野兽。
野兽幽绿的眼珠同样注视着他,从眼角的边缘望来,停在大厅空旷的静谧里。
这昏暗中唯一的一抹绿色,如浮世绘中凶兽的眼,亮如鬼火,于一堆杂乱的抽象线条中闪烁噬人凶光。
毛绒绒的长发蛰伏在他手下,像一身皮毛,他恍然已听见野兽喉咙里危险的咕噜声。
他本谨记,本应知晓危险...
一旁,电脑屏幕仍幽幽亮着,显示的信息并不多,只是极为简短的一行:
[2005年3月13日,导致西汀库克137人死亡的罪魁祸首,移动的灾祸之源——阿斯洛卡利,将再次带来厄运。]
并附一张不怎么清晰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孩,坐在饭桌前,茫然地抬头望着。
那是雾岛栗月,即使更年幼,更瘦小,但,只一眼,森鸥外便认了出来。
而更多的,这样的信息,在被压缩后,不断发向各大网站,在网路中流转,——原来,早在很多天前,[厄运事件]的始作俑者便已发出宣告,表明来意,——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只因雾岛栗月封锁了情报。
不止对港.黑,包括异能特务科在内,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流转的信息于无形中销毁,整个横滨情报圈被一人玩弄于股掌,设下重重封锁把控。
简直细思恐极,
若非内网紊乱了一瞬,若非有人呈报上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亲手培养的情报官已经成长到了这种程度,——在他眼皮子底下藏起消息,让他毫无所觉...
而且...
森鸥外松了力气,让雾岛栗月站起来,手仍虚搭在青年颈间,持续一种桎梏威胁:“你知道这次事件的制造人是谁,你也早知道对方是冲你而来。”
一个陈述,也是一句责问,他需要一个回答,
——为什么明知对方是冲谁而来、明知自身是目标,却隐瞒不报,让黑手党承担风险。
“啊,我知道啊,是以前认识的人...”转过来,雾岛栗月看着面前的人,舔了舔牙上的血,微笑:
“怎么?森先生现在要将我交出去了吗?”
“你应该知道的,黑手党遭到个人报复的话,就是负债了。”
随着话音落下,森鸥外的手再次收紧了,扼着青年纤细的脖颈,缓慢用力。
[啪],一声沉闷地重响,雾岛栗月再次撞上桌子,桌面上的东西,文件、资料、电脑...落了一地。
哦豁,又费了一套电脑。
在逐渐窒息的痛苦中,他甚至走了一下神。
却依旧没有动。
任由鲜血滴落,划过眼角,舔舐着向下,拖出一道赤泪红痕。
灰发被血打湿,绺绺凝结,白唇染红,青年就这样仰着一张脸,以一张被血糊得狼狈又艳丽的脸,与将要置他于死地的杀戮者冷冷对望。
[咕噜..咕噜..爱.爱.斩.]
像煮沸的水。
雾岛栗月听见低喃,他感觉到冷风吹过皮肤,血液风干带来冷意,感觉到,新的血从破口出涌出,混着一些别的东西,
是[罪歌],它苏醒了。
爱与杀欲在他体内醒来。
他反手撑着桌子,用手指紧扣桌子的边缘,以寻找一个支点...
视线却越来越涣散,如蒙上一层阴影,光影模糊不清,或许,森鸥外会再一次剖开他,抑或,就这样杀死他...
他默数着,在血管越发鼓胀的跳动中,思绪游移。
[爱...爱.爱...爱...斩..斩..人、斩.爱...]
声音越来越盛,像不止的蝉鸣,由远及近灌入耳中,在血管升起的气泡里、在明灭不定的幽暗红光中,上涨,仿佛潮汐,赤海冲刷绿色礁石...
囿于某种执拗,一如曾经面对刀尖也不曾阖眼,
这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毫无退缩地,与赤红对望。
倔强、幽静、如一池冰封的孤草翠色。
终于,另一双眼睛,——更黑暗的那双,用力地闭了下眼,暗光蛰潜,森鸥外放开了手:“滚。”
对望的眼睛,仍抬着,平静如寂,定定看了两秒,收回目光,
雾岛栗月一抹唇上的血,走了出去。
不虚,有反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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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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