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横滨。
重获身体控制权后,亚当向[N]注射了致人昏迷的药品,使其失去了行动能力。
接着,立刻开始对雾岛栗月、中原中也、以及白濑三人进行诊断,结果为心率降低、发汗、呼吸抑制、晕厥...是典型血压快速下降的反应。
为缓解症状,他为三人注射了具有抗胆碱作用的阿托品。
一段时间后,确认症状得到改善,再次加大了注射剂量,并进行二次检测,判断三人都已脱离生命危险。
机器人松了口气,露出了大概是人类[感到安心]的神情。
*
研究所的地下很深,每一层都是水泥铸造的钢铁巨壁堡垒。
也就是说,没有信号,无法入侵安防系统,打不开门,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中原中也醒来时,一眼就看见了躺在自己旁边的雾岛栗月和白濑,——他们三人整整齐齐地被放在墙边,显然出自某个机器人之手。
而另一边,凹凸不平的台阶上,被随意甩在那儿的,是用数据线捆成粽子的[N]。
不同对待方式间,机器人的态度鲜明得让人汗颜。
“中也大人,您醒了。”听见动静,原本正在检修机体的亚当看了过来,没有起伏的声音里莫名带着几分惊喜:“感觉怎么样?”
“...还好,”按了按额角,中原中也坐起来,回想起了之前发生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已为雾岛先生和白濑先生注射了解毒剂,预计他们将在300至400个血循环周期内醒来,以及,[N]被本机注射了具有麻醉作用的镇定药,有效控制时间还有1238秒。”
“啊....”中原中也撑着墙站起来,动了动手臂,筋骨酸软,仍有些使不上力气。
没在意这些,他走至[N]身边,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疑惑:“之前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在你过来之前[N]就已经中毒了?”
想起了那时的[不愉快],亚当周身的电压都低了不少。
“[N]对本机植入了改变系统的有害代码,为了防止暴走,本机进入了休眠模式,至于当时他的异常表现,推测由雾岛先生的异能力所致,检测推定为散播孢子雾造成个体呼吸受阻的异能。”
闻言,中原中也倏然回头看向了墙边躺尸的少年,目光复杂:“那家伙也有异能力啊,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一直都不知道。
明明是[羊]的王,对于自己所庇护的,却从不曾真正了解。
他感恩最初那份收留,于是,对于白濑、省吾,那些日益增长的贪婪、野心,心知肚明,也视而不见。
而对那些,后来逐渐聚集而来的孩子呢。
他将他们纳入羽翼,庇护他们,来者不拒,却也,从不曾真正去了解他们,不曾真正了解任何人。
自顾自地做着一个傲慢的王,不曾在意其间的暗藏汹涌。
直到太宰治一言戳破时,才恍然发现,
原来,各种关系,——经营交易、资源分配...以及其间暗涌的纷争——依附、层级、分裂,早已扭曲不成型。
现在想来,一个不了解组织的首领,后来会变成那样,竟也理所当然。
“并且,据本机推算,”顺着中也的目光,亚当看了过去,一顿,补充到:“雾岛先生之前刻意接近魏尔伦,应当也是在为异能力的发动做准备。”
中原中也又怔了一下,低声喃喃:“...还真是了不起...”
他想起之前在拘留所看见的,——男孩在魏尔伦面前,微抬着头,如被献祭的羔羊。
但原来,彼时的平静之下,暗藏杀机。
意外,却又恍然是意料之中。
事实上,在他的记忆里,雾岛栗月只是[羊]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孩子。
有点呆,不爱说话,喜欢看海,总和另一个女孩一起行动...这几乎就是他对于对方的全部印象了。
但如果,普通,平常,也算作特点的话,
仔细一想,还是有些不同的。
雾岛栗月和那个叫绘里的女孩,不会特意讨好那些年纪大的孩子,——为了多分点物资。
也从不挑战核心成员的权威,更不会特意找他搭话,——为了获取额外的关注和保护。
他们就像两道影子,像组织的边缘人,总轻易地让人忽略。
他虽对此感到奇怪过,却也不曾真正在意。
直到后来[羊]被迫解散,他加入港.黑,发现雾岛栗月不知道为什么被太宰治盯上,和白濑一起留在了横滨。
他猜到了原因,尽管一直没去证实。
但他知道,是因为——那条短信。
或许,在很早以前,他就已隐约察觉了。
和[羊]中那些孩子不一样,雾岛栗月并非只是依赖组织生存,也并不依赖他的庇护。
对方并非羔羊,更像是漂流至此,一只随处暂栖的鸟,若再次失去居所,便前往下一段旅途。
所以,这个人,会有勇气对魏尔伦暗下杀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
雾岛栗月昏迷了很久,也错过了很多。
等他醒来,周遭一片混沌,整个工厂,设备残骸堆积如山,线缆钩挂如网,像台风过境后的现场。
四下张望,附近的一小片区域还算平坦。
不远处,白濑坐在废墟上,一副无聊的模样,翻翻捡捡着。
居然比他先醒...
雾岛栗月揉着脑袋,爬了起来。
之后,白濑给他解释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
听起来很迷惑,不过大概就是:
魏尔伦出现了,前来暗杀[N],却先和中也打了起来。
而[N]则在混乱中,趁机启动了秘密武器,——那具曾被装在罐里、和中也一模一样、死后却已融化成白骨的实验体。
因为这间研究所特有的技术,白骨实验体在死后被改造成了机器,仍保有重力的异能。
[N]对其下达了杀死所有人的指令,然后逃走了。
这个满口谎言的研究员,手段卑劣得令人生厌,——听说他之前设下陷阱,就是为了清洗重置中也的人格,重获荒霸吐的控制权。
随后,魏尔伦前去追杀[N],中也却被曾与他一模一样的实验体纠缠住了。
“哈哈哈,总之,最后多亏了本大爷机智,拔掉实验体身上的线缆,才救了中也一命呢,”白濑讲到这儿,露出了终于说到重点、洋洋得意并等待被夸奖的笑容:“那家伙弱爆了...”
嗯,看来不止是得意,已经忘乎所以了。
“哈?”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中原中也闻言翻了个白眼。
他刚把又一次被魏尔伦揍进墙里的机器人弄出来,行走间,一瘸一拐的,捂着小腹上被钢筋贯穿的伤口:“再怎么弱也比你强吧,要不是那家伙...”
要不是先被魏尔伦重伤,他怎么可能对付不了那具白骨架子。
比起没什么损伤的白濑,中也身上血迹斑斑,如在烈火硝烟中滚过,看得出之前与魏尔伦战斗的残酷惊险。
之后,亚当对中也的伤口进行了应急处理。
众人看着来路被锁死的电梯,陷入了沉思。
*
太宰治的到来,有如天降。
披着黑色的长风衣,黑发少年一派悠闲地迈出电梯,身后跟着同样黑衣黑裤的港.黑人员。
但显然,对于这位同僚的出现,中原中也并不十分高兴。
他皱了皱眉:“青花鱼,你怎么在这里?”
“哟,小矮子,”慢悠悠地打了个招呼,环顾四周如山堆积的废墟,太宰治语气轻佻:“很明显吧,我来为你收拾尾巴,清理现场。”
“什么意思?”
视线扫过雾岛栗月时,一顿,继而意味深长,太宰治重新看向中原中也:“还猜不到吗?这是我制定的计划。”
“——安排了魏尔伦刺杀的顺序,刑警先生、研究人员...接着,让你步入陷阱,原本,我以为中也会被[N]先生拷问折磨,嘛,不过...”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弯着唇,像在等待。
[愤怒吗?对陷你于此境,害死了你朋友的我,会想要杀死我吗?]
这大概是没能说出口的话。
言语未尽,鸢色的眼睛却化作挽歌,被光撕裂成碎片,枯败、腐烂、枯萎,于短暂地静默中,溶解,直至黯淡成湿冷的淤泥。
雾岛栗月忽然觉得,比起一年前,这个人身上弥散的悲伤,更浓郁了,仿佛自薄雾沉入深海,再没了一丝空隙。
那张脸,如亡者的脸。
挂着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要哭出来的,破碎、阴郁、嘲讽的笑。
中原中也并没有发火,他的表情可以说得上是沉静,只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看着太宰治,几乎一字一顿道:“那么目的呢?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像是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太宰治唇角的笑意加深:“为了赚取时间。”
“原本,魏尔伦的最终暗杀目标是森首领...托你的福,在此之前,我找到了他的弱点。”
仍是不疾不徐的,虚无的嗓音在废墟上空飘荡,他解释了下去。
原来,魏尔伦的体内,藏着和中也一样的、如[荒霸吐]一样,一旦失控就会毁灭一切的特异点。
那是令他自己也恐惧的东西。
“毫无破绽的肉.体、顶级谍报人员的头脑、以及,强悍如天灾的异能力...寻常情况下,魏尔伦是几乎立于不败的存在,但,”
微微一笑,太宰治看向了远方:“我想,我已经掌握了对付他的办法。”
“哦?”废墟另一端,魏尔伦拎着[N]回来了。
迈着优雅的步子,金发俊美的男人偏了偏头,状若疑惑:“那是什么?”
“影响你力量的关键,就是你去找[N]求证的东西。”太宰治看了眼被魏尔伦拎在手里的[N],似笑非笑:“不然,说是暗杀,现在又为什么抓着他不放呢。”
事实上,[荒霸吐计划]是岛国派间谍窃取了法国的实验资料,仿照魏尔伦的制造过程复刻而来的。
这个计划最后成功了,那么,显然,当初记载了魏尔伦实验过程的那批资料,作为计划负责人的[N],也一定经手过。
就像中也被设计了[重置]、[清洗人格]...之类的指令,魏尔伦同样也有。
用以操控的,以及,用以毁灭的。
一旦那样的指令被下达,其体内的特异点就会被释放,届时,一切都将于归于湮灭。
而对于那条指令,魏尔伦却并不知晓,他只能尝试从[N]身上获取答案。
*
“还真是敏锐...”被说中了心思,魏尔伦的眼神阴郁下去,薄刀似的杀意弥漫开来。
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上前,挡在了太宰治面前。
魏尔伦用视线扫过他们,若有所思:“是你们啊,你们杀死了兰波。”他的声音很淡,陈述着。
“要报仇吗?”太宰治问到。
“...九年前,我从他背后开枪的时候,在我心里,他就已经死去了。”
一瞬间的怅然,杀意消失了。
暗杀者重新看了过来:“既然你认为有对付我的办法,那就试试看吧。”
魏尔伦抬起了帽子,
伸出手臂,对着工厂的顶部,然后——
天黑了。
[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要哭出来的,破碎、阴郁、嘲讽的笑。]
[是你们啊,你们杀死了兰波。]
[要报仇吗?]
[九年前,我从他背后开枪的时候,在我心里,他就已经死去了。]
改自文野(storm bring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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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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