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萧妧在瑞风院待着无趣地紧,便带着几个侍女在陆家四处走走。她嫁进陆家也有一些时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瑞风院里,许多地方还未去过。
陆家公府宅邸,自然处处锦绣富丽,亭台楼阁,飞檐斗拱,茂林繁花,翠湖长桥,层楼叠榭,步步都是好景色,样样都是寻常人家攀不上的富贵。
萧妧不稀奇这些,萧家和公主府都比陆家更气派不凡,便是皇宫,她也是自幼走动的。她只是想起陆琰住的瑞风院,住进去第一天她便看出来了,那院子里看着倒也像个公府郎君住的地方,细究下来却有许多怠慢。
东西不知用了多少时日已显旧态还好好摆在那,有磨损的也未曾更换,摆置的东西跟屋里格格不入,想来是临了放上去的...越是查看越是许多不好,思来想去便是从前陆家怠慢他就是了,不说拿她兄长来比,她便不信陆珧院里也是这般。
左不过陆琰是庶子,又是好说话的脾性,下边人才敢如此罢了。他如今有官身了底下人还这样含含糊糊的糊弄,年少的时候一介白身又无生母依靠,又不知是何等过分。
萧妧顿时心里为他不平起来,她就不见陆公爷几时跟陆琰有过父子亲近时候,陆夫人也不是和善的人,大家族里的下人又都是拜高踩低的,他年幼时恐怕是过的艰难。
她有些心疼,又觉得他实在是厉害,几人能同他一般出色,艰难之下自己拔节生长也长成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寒窗苦读十余年给自己铺了条青云路。
高门来往论嫡庶,一向是,先敬罗裳后敬人,可璀错昆仑玉总归跟瓦砾砂石不一样,美玉蒙尘,仍有流光。
“丛莺!你摆架子给谁看呢,大家都是世子的丫鬟,你充什么主子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呸!”
“哈!你现在倒是敢跟我大小声了,以往不知哪个没脸没皮的,一口一个莺姐姐叫的欢,打量着世子如今不在就抖起来了是吧?!”
“你!”
她还要骂,被身边一个丫鬟拉住,那丫鬟柔柔劝到,“燕姐姐,算了算了,别气坏了身子。”
丛莺睇她一眼,冷笑道,“你也不必在这里装好人,当人人都是世子,怜惜你那副作态呢。”
顿时又吵嚷不休起来。
萧妧被那咋起的一声惊着,后面动静不小的几声吵嚷直接叫她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不远,似是前面一处院子里传来的。
她细听了几句,登时就皱了眉,正想问,又听见“世子”二字,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这几句争吵言下之意不需问也清楚了,寻常丫鬟哪敢这样攀扯侍候的郎君,怕都是陆珧平日甚是宽容的房里人,现在陆珧不在了,因什么事争起来了。
不由想到她差点就嫁给陆珧,这个莺那个燕的也差点成了她的丫鬟,立时升起一股反感和庆幸,她家蘅舟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几个丫鬟没规矩,但这官司轮不到她来判,她更不可能去掺合,当即带着人往回走,这时候陆琰快要回来了,说不定一回去就正正好看见人了。
回到自己院子,又等了一刻钟,才见陆琰绕过回廊到正房来,身边跟着两个提东西的小厮。
萧妧一见便起身上前去,挽着他的手臂,陆琰反握住她的手,温声解释,“今日被留住一会误了时辰,才叫你多等了。”
她吞回那句要出口的询问,忍不住笑起来,“也没有等多久,这会刚好能用膳。”
分席落座,两人捡着话说,萧妧提及今日在府里走了走,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撞见陆珧的丫鬟争吵,免得叫他多想。
陆琰闻言有些愧疚,他实在忙,日日早出晚归,让她一人留在家里,陆府的景致对她来说有什么新鲜,终归是闷得慌。
他夹了一筷八宝鸭放在她碗里,“我听说城东长安街新开张一家茶楼,掌柜是个妙人,内里布置得极好,说的书也新鲜,不少人慕名而去,改日在府里待闷了,不如去看一看。”
停了一停,又说:“外面不少新鲜物什,常出去走走也好,想回娘家看看或是赴宴邀友也尽去就是,不必因我顾忌。”
若是遵从心意,他当然希望能时时刻刻看着她,看着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事无巨细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免得她看了外面的新鲜玩意,也被外面的人招了眼。
只是他要她嫁他,是为了亲手给她安乐,不是想把她当金丝雀囚在笼子里郁郁寡欢,用一条条的规矩绑得她透不过气。只要不踩到他无法容忍的那条线,他都可以纵容她。
萧妧不知眼前的人心思如何可怕,她只看见他体贴又细致的好。她想去外面不难,想回娘家也可以,却不能总是三天两头地不着家,现在还住在陆家难免招惹口舌,可是有陆琰开口就不一样了,他都纵容着,外人还有什么好说。
凡事就怕对比,萧妧这会越看他越觉得处处好,不过她转念一想又有些不高兴,他这样大方又是让她去赴宴又是让她回娘家,却不过是打发她自己一人去罢了。
她睨他一眼,“那你呢?”
陆琰一怔,低头轻笑一声,心头几分闷闷也一扫而光了,“郡主多担待些,待这些时日忙过了,不若一同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萧妧“哼”一声,勉强允了。
那日之后,陆琰忙完手上的事,便当真跟她收拾东西去一处庄子上住了几天,春景明朗,春花烂漫,春风和畅,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可惜清闲日子没几天,回府后,没过多久,他又脚不沾地地忙了起来。
这回是皇帝派到他手里的差事,刚开始都是小事,他做的利落又尽善尽美,一副好相貌又让人心生优容,皇帝便觉得他格外顺眼,更加喜欢遣他做事。
这其中当然有萧妧的原因,或许还因为他是个庶子,承不了爵位,毕竟若非如此皇帝身边能干的人多了去了,确实没必要注意到他一个官场新人。
虽然又忙又费心,但这是好事,他与萧妧又新婚燕尔情好日密,一时真有些春风得意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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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月末,春意融融,不久前刚办过喜事安国公府却不甚和乐。
陆珧三月初七带着一队府卫离府,距今已有二十来天。一开始陆国公和陆夫人还有怒气,可随着时间过去,打发去寻找到人去了又回,陆珧却迟迟没有消息,人间蒸发一般。
陆夫人住的正院里大夫进进出出,药味浓重,陆国公面对嫡长子失踪和每日进出朝堂同僚似有似无的试探脸色更是难看,除了瑞风院,整个府里都陷入一种压抑的氛围,下面的人个个低眉顺眼,谨言慎行,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直到这日,一封信送进了正院里,原本还病怏怏的陆夫人看过信后刹时精神大振。
信是陆珧送回来的,信中言明他们二人在从凌云寺回府时遇到了土匪,被迷晕了过去,后面逃跑时被砍伤,又摔下了山坡,幸而被一户猎户所救,近日伤好了一些后便托人送了信回来,向家中报平安。
陆国公接到消息回府的时候,陆夫人仍是又喜又忧,但脸色已好了许多,她的病原本就是心病,陆珧是她唯一的儿子和在陆府最大的依仗,若是遭逢不测等于要她的命,现在有了音信,人至少还好好的在,她怎么能不高兴。
陆国公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嫡子,非同小可,当即便点了人去接陆珧回来。
陆珧回来是在两日后天色稍晚的时候,他们二人都身上有伤未愈,一路虽然不甚远,但也是走走停停,花了许多时间。陆夫人特意领着人到二门去等,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报世子到了。
两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陆府门外,派出去的府卫安静侍立在一旁。马车里,陆珧端坐着,他自幼锦衣玉食,这些日子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回到家中,心里自然轻松起来。
只是临到家门心续又翻涌起来,忐忑愤懑尴尬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他缺席婚礼定然是惹了大祸,所以一见陆家寻去的人便跟他们询问府中如何,现下已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陆琰.....
陆府的大管家便见陆珧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他挑了帘子下来,还没来得及问候便见另一辆马车一个纤细的身影下来。
大管家是精明人,这些日子出了这么多事,里面的弯弯绕绕他约莫也猜出来了,这会很是识趣,只笑着行过礼,简单问候一番,便将二人迎进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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