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有了他大哥,我很顺利的就出了烟雨楼,回头一看,一人头戴纬帽站立于门口,目光紧随着我与薛大哥,虽然有些距离,也看不清他的脸,可我却觉得有一丝熟悉感。

他修长的身形,还有他周身散发的冷冷气势,就连他负手而立的样子,都觉得好生熟悉。

一阵清风吹开了他脸上的纬纱,露出他白皙冷漠的侧脸,是容持!不,不是容持,容持比他年轻俊美许多,那人一脸沧桑之感,一副高贵忧伤的样子,他的高贵好似与生俱来一般,可为何与容持的身形,气质,还有脸部轮廓都那般相似。

“他是谁?”

薛大哥停下了脚步,心领神会的回头看了看,又转身继续向前走,

“他就是屏风后的那个人可对,他为何与容持这般相似!”

听不到回答,我疾步走到他身前拦着了他,“薛大哥,他究竟是谁,”

“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我摇了摇头,紧跟在他身后,如此相像的人,不是父子,就是兄弟!这些猜测让我自己吓了一跳,容持他爹早就被皇上斩杀在菜市口了。按照皇上多疑的城府,一定不会留下容持他爹这个活口,容持的兄长是薛大哥,而薛大哥同那人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更何况刚刚匆匆一憋,看那人应当也有四五十岁了,这兄长关系也是不成立的。

不是父子,不是兄弟,难道是亲戚?还和薛大哥这般熟悉,那定然和容持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你找的那个林欢姑娘,她如今可是烟雨楼的头牌,没事还是少和她来往,你毕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更何况她如今接待的客人身份不明,你还是不要去招惹……”

“不会的,不会的,薛大哥,你一定是搞错了,我阿欢姐,不是什么头牌,她定是在这里做些打杂的事,不会在青楼卖身为营的。”

我的脑子,还没从刚刚的神秘人的疑惑中转过来,这薛大哥他又来了这么一猛料,让我完全不能接受。

“月姑娘,有些事……”

“你闭嘴呀,她不是风尘女子,她不会,她是我的嫂子,更是我的亲人呀。”我泪流满面,大声对着容持的大哥吼叫着,心中难受的很让我有些不能自控。

“我哥从小就喜欢我阿欢姐,我也很喜欢,她温柔,漂亮,从不欺负我,我哥为她,同我阿娘日日吵,最后无奈带着她私奔跑了,他们应该是很相爱的一对夫妻,为何会是这样,我因为…………因为身世,被你们利用,为了躲避那段差点要了性命的情伤,藏在千山三年,为了那不能推卸的恩情,我又置身入宫两年,甚至到如今,也是有家不能回,就连家中究竟发生了何时,到此时我也不知道,为了容持,为了这可恨的身世,我在宫中步步谨慎,活的小心翼翼,整日防备着他们的阴谋诡计,完全没有关心过,照顾过我的家人。他容持,何尝又不是我的劫数,更是我痛苦的根源。”

我蹲在地上,面向着宁州郡都那条长长的护城河,痛苦泪流,背对着容持大哥,他默默的立在我身后,偶尔一两声长长的叹息,让我更觉自己悲凉。虽然这事和容持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因为我的伤心难受,索性就牵连出了往日的那些悲痛往事,好似就停不下来一般。

我幼稚的以为只要出得那深宫,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我忘记了,我的心魔不除,怎么痛快,难舍的情愫,还有心中深处那浓浓的牵挂如影随形,午夜梦回都是容持当年在许愿树下,对我柔情满满的凝视,心中全身甜蜜和幸福。

“月姑娘,我们都有不得已的身世和宿命,你经历的这些我大概也知道一些,三年前,你重伤的那次,是我,………是我对不住你,让她那样伤了你,可这些都同持儿无关,他把你看到比什么都重,…………你且回长安吧,他日日都在等着你,这里我自会帮你处理好。”

他是何意?为何要旧事重提,难道仅仅只是替容持开脱嘛,或者真如他所说,容持并没有伤害过我,利用过我嘛?就算是那样,可这些也同容持亦是有千思万绪的关联,我无法磨灭那道坎。更何况他不是希望我远离容持嘛,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扶着桥栏,一阵无力和痛苦涌上心头,我已下定决心摆脱容持,可仿似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一切都深受他的影响。

我心里烦乱,默默伫立在这桥头半天,感觉好似一切迷茫无望。阿欢姐的事,如果有容持大哥出面解决,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我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牵扯了。

“薛大哥,我与容持的那些恩怨牵扯,已经过去了,我同他再无半点干系。今日,多谢你,替我解围,你回吧,不要告诉他见过我,这件事,我自会解决。”

我没有勇气转过身来,好好同他告别,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的决定和坚强有所动摇,脚步匆忙的离开了桥头。

几日后,我又去了一趟烟雨楼,这次老鸨不但没有为难我,对我既客气又周到,甚至连半个银子都没用,就见到了阿欢姐。

我撩开门帘那刻,那娟秀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只是神情再也没有了柔和和关心,她冰冷的眼神让我发怵和疏远,步伐也停了下来伫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多年未见的亲人,相见那刻,并没有重逢的喜悦,而是满心的酸楚和陌生。

好半天我才听得自己微小的声音,“阿欢姐,我是月儿,你不记得我了嘛?”

她半阖双眼眉眼低垂,眼睛始终不曾抬头看我一眼,手上的梳篦慵懒的梳着柔顺黑亮的青丝,丝毫不理会身旁的我。

我有些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又疾步走到她身前,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执拗唤道:“阿欢姐,你为何不理我呀,我是毛毛呀!”

眼泪也吧嗒吧嗒流出眼眶,为了表明我与她有多熟悉,就连我自己最讨厌的小名都叫出来了。

她甩开我的拉扯,抽出自己的水袖,淡淡扫了我一眼悠悠说道:“你哭鼻子也没用,这一回我真的不认识你。”

熟悉的语气,却道出冷漠的言语让我措手不及,“小红,送这位姑娘出去,妈妈,眼睛花了嘛,谁都往我的屋里送,我不接待女客。”

她对着一旁的小丫头说道,那小姑娘怪异的看我一眼后,唯唯诺诺的把我往外请。

“你与我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

“不要在我面前,提你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哥哥,你给我滚出去!”

她瞬间暴怒,拿起箧柜就砸,吓得那小红脸色煞白躲于我身后,无奈我身形瘦弱,让她毫无安全感又躲到门帘后。如此看来这样的惊吓那小姑娘已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这也更让我明白,她过的有多么艰辛,我慢慢的靠近她,那小姑娘从门帘后的探出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上害怕的神情就好似见到了洪水猛兽似的。

“阿欢姐,我一定会替你赎身,带你出这烟雨楼,你相信我。”

“我为何要相信你,你们秦家的人,有几个是善良的,赎身?我为何要赎身,我如今的身价,你也配!”

她言语犀利,神色傲慢跋扈,这样的阿欢姐,陌生的让我哑口无言,她的怨和她的恨,让她看起来有些扭曲和疯狂。

她与我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她那么痛苦,自甘堕落沦为风尘女子。

后来她不听我任何言辞,执意让护院把我赶了出去,也看出了老鸨的为难,我只有灰心失望的出了烟雨楼。

从那后,我隔三差五就往烟雨楼跑,她对我一如既往的爱答不理外加热嘲冷讽。这种待遇,连老鸨都看不过去,数次劝道我莫要再来寻她,自讨苦吃!可谁叫她是我的亲人了,谁叫她与我哥青梅竹马了两小无猜了,我哥已经背弃他们之间的情义,而我却不能放弃我们从小的友谊。

反正我替我哥背锅,也不是一两次了,而且这一次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好在,之后她没再对我砸东西了,只是把我当一摆设。不久后,我的风流名声在衙门,甚至在宁州郡都也传开了。

清苦痴情捕快苦恋青楼头牌,不顾世俗常理,不理淹死人的唾沫星子,日日坚持守候在青楼,苦苦的等待,没能感动那风华绝代林欢姑娘,却感动了郡都城中,那些嚼舌根的店铺娘子和空闲大娘们。也真是苦了她们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和感染力。

就连我巡街时,也能感受得到她们怜悯的眼神,衙门中的那些捕快兄弟们,对我也是由鄙视欺凌转变成嘲笑同情。

张大人见我则是一副焦头烂额的表情,每每对我摇头晃脑时,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至此后,我出入烟雨楼,连连遭到许多爱慕阿欢姐男子的嫉恨,也因为我的影响,烟雨楼游廊过道中,每日多了很多桌守候等待的客人,他们只为能远远看上一眼花魁林欢。甚至最后变成了文人墨客们相继吟诗作赋的诗词大会。

而我再去却没了位置,真是悲哀,更悲哀的却是老鸨委婉的不让我去了。

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因为我的恶劣感染力,让她挣了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为何她却是一幅苦哈哈的神情。

“哎哟,秦捕快,奴家,求求你行行好吧,你就别再来烟雨楼了,更别在找欢儿了,你再来,只怕我这烟雨楼,就得关门大吉了,我不敢得罪你,就求求你行行好吧。”

我对老鸨的哀求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不是我没同情心,实在是我难以割舍对阿欢姐的牵挂。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呀!我想定然是因为阿欢姐后面的金主,嫉妒我的才貌而发难老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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