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水溶头疼欲裂，触及怀中柔软，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他虽吃醉了酒，人却清醒，昨夜发生的种种，都记忆尤深。
水溶一动，黛玉便也跟着醒了。她是被折腾狠了，身上只觉得酸疼乏力，半点不想起身，想起昨日夜里的情景，他一时温柔一时凶狠的样子，越发想要躲得远一些。
“还装睡，”水溶俯下身去，耳鬓厮磨：“去给太妃请安了。”
头一天进门，黛玉也不想叫人觉得她拿大，便要挣扎着起身。
水溶不忍戏弄她，便将她按回被子里，胡乱披了件衣裳，说道：“母亲昨日说今早不必去请安，你就安心睡吧。”
黛玉一手拥着被子，支起身，暖被遮不住香肩雪肤，露出不少春光。
“这如何使得，我是新妇，如此不显得我张狂了。”
水溶见状忽就轻咳一声，转头吩咐外面准备香汤，定了定神回过头来，温柔道；“傻丫头，不过一杯茶，多早晚敬都一样。母亲又那样喜欢你，一家子骨肉至亲，不在乎这些虚礼。”
紫鹃领着侍女们住满汤池子，又洒了些许花瓣在里头，做完这些也不敢进去，站在屏风外头，说道：“王爷，夫人，香汤备好了。”
“好，都下去吧。”
紫鹃听了，便挥退一室的侍女，室内复又寂静。
水溶用一件薄衫盖着怀中的人，抱着她往汤池走去，小心将她放下。
寻常人家都是浴桶泡澡，留芳斋里居然藏着这样宽敞的池子，黛玉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水面浮着热气，熏得她如一颗待人品尝的蜜果，极是引人采撷。
“玉儿真是……摄人心魄得紧……”
黛玉见他神色迷离，慌忙讨饶，她才缓一口气，怎么还经得住。人前谦谦君子的水王爷，怎么在床笫之间忽就变了个人，好似行军打仗的将军，只顾攻略城池，半点不怜香惜玉。
泡在池子里，黛玉只觉得涓涓暖意，好似能洗去浑身疲惫，身心更是舒畅至极。
她歪着头靠在水溶肩膀上，自水溶回来，她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感受着被人宠上云端的幸福。
“好不正切，像做梦一样。”黛玉喃喃着：“忽而你就回来，忽而就成亲了，“夫君，这都是真的吗……”
水溶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在她额上映下一吻，一面听着水流涌动的声音，道：“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有你一日就有我一日，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如此至第三日晨起，水溶才领着她去太妃那儿敬茶。
太妃心里极是欢喜，见小夫妻恩爱，只盼着黛玉早些为水家开枝散叶。太妃接了黛玉递的茶盏，嘱咐道：“日后，这不成器的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为娘的替你做主。”
黛玉低头一笑，朝水溶递了一个神色：“你可听见了，老夫人可是向着我的。”
“有老夫人在，我哪里敢欺负你。”水溶苦笑，老夫人素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的。若真有一日黛玉去老夫人那儿告他欺负自己，那可真是大事。
老夫人又命人取了一个玉扳指过来，亲自扶起她的手，戴在她的手上，缓缓道：“这是我做媳妇的时候，太夫人给的，是家传的宝贝，用处大着呢。等你以后有了媳妇，再传给她。”
黛玉望着手上的扳指，朝太夫人福身：“是，媳妇知道了。”
“好，宫里老太妃还等着，收拾妥当了就进宫罢。”
老太妃是太子的曾祖母，一手匡扶着陛下登基，历经三朝，是天家辈分最高的女子。近八十寿数，前四十年血雨腥风，后四十年便是颐养天年，老太妃一辈子精彩得能写一部书。
王府车架停在宫门外，早有两顶软轿候在附近。几个年纪轻的小黄门，打起帘子，待二人坐定，便起身抬着轿子往后宫走去。
黛玉推开窗格，望着沿途的风景，只见高屋建瓴，峻宇森然，偶有小宫人匆匆而过却也只听得几声零碎的脚步声，寂静处越发生出寒意来。
这是她头一次进宫，比起小时候第一次去外祖家，心境有些相似，只不过如今她是以外命妇的身份进宫，须更加谨慎应对。
到了永巷这儿，水溶便要和黛玉分开行走。他是藩王，为避嫌要去养心殿谢恩，王妃则要到皇后那儿先请安。
水溶伸手拂起帘子，见到了地方，便嘱咐小黄门停下出了软轿。黛玉的软轿自然也要跟着停下。
黛玉见他落轿，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这儿离养心殿不远，我走几步不耽误时辰。宫里的规矩还记得罢？”
“记得些许，”黛玉知道今日庄重，便说：“我今日便学个闷葫芦，只请安，少开口。”
水溶听她如此说，忍俊不禁，便也不十分担心了，笑道：“也不必如此拘束，该说笑时说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她们都是聪明人，眼下不会为难你。”
“好，我都记住了，你快去罢，一会儿迟了陛下要来怪罪的。”
“再等一等。”
“等什么？”她好奇道。
忽见转角处走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史，身上穿着天青色女官品服，一双眼睛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奴婢给王爷请安。”
“余大人不必多礼，内人生性羞涩，不善言辞，还请大人多多照拂。”
余女官转身看了黛玉一眼，朝她福身请安，笑道：“王爷夫妻伉俪情深，实在叫人羡慕。奴婢是六尚局司言女官余氏，掌宣传启奏，见过北静王妃。”
说着黛玉便落了轿，亲自将她扶起，笑道：“我头一回进宫，不懂礼数，许多地方还请余大人多赐教。”
“王妃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本分。”余氏忙又福了福身，担心道：“天寒地冻，王妃还请回舆中。”
水溶看着黛玉的软轿进了青仪门，这才放心，转身便往养心殿去谢恩叩拜。
皇后和太后是姑侄的情分，从来一个鼻孔出气，婆媳之间甚是和睦。黛玉跟着余氏进了两仪殿，不想春熙郡主也在，太后皇后依旧面带笑容，只有她脸色微变。
黛玉依次拜了太后、皇后，请过安后又朝叶春熙笑道，道：“良娣也在。”
北静王妃居正一品，太子良娣正三品，如今黛玉不论身份还是品级，都稳稳压了她一头。从前都是她受黛玉的礼，今后便只能矮一头，甚至还要朝她请安。
可恨太子妃之位有人占着，她只能屈居良娣。春熙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一屋子正宫正妃，只有她是个妾。
余氏看这熙良娣不搭话，蹙眉提醒道：“良娣，王妃御封一品，还请还礼。”内命妇虽比外命妇高一级，也比照天子后宫而言。东宫只是储君，小小一个良娣不该如此张狂。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来挑我的不是。”
“够了，好好的闹什么脾气，”皇后知道她心里不自在，如今黛玉又在，没的激起她心里的嫉恨，便说：“一会儿太子寻你，还不快去罢。”
叶春熙冷笑，拂袖而走。
“这丫头自小被父母惯坏了，玉儿别和她一般计较。”皇后神色也是尴尬，虽是贵妃出面献策，叶春熙也在其中进了不少谗言，到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自然心有不甘。
“不碍事，都是自小相识的，也见惯了她这炮仗脾气。”
“去见过元春了吗？”太后命人赐座奉茶，笑着问道。
内侍搬了椅子来让座，黛玉谢过恩典，捧着茶盏坐下，道：“还不曾见过，一进宫就往娘娘这里来请安，过后还要去给老太妃请安，也不知今日可有福分遇见贵妃娘娘。”
“这宫里贵妃和淑妃最是要好，也是极孝顺的，老太妃病了她们二人常日夜陪伴，一会子你去请安，定能看见她们。”
黛玉听了，好似明白了什么。想着宫中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各有倚仗，老太妃便是他们二人最坚实的后盾。
“王妃，该去老太妃那儿请安了。”余氏见惯敷衍的场面，便知太后皇后不是面上这般热络，便从中寻了由头，好让黛玉脱身。
余氏见过不少命妇，年轻媳妇见天家圣颜，没几个沉得住气的，这北静王妃却是应对得极稳重。到底是水溶相中的人，余氏边走边想，笑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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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