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黔中(十八)

闻兮找到了因果线。

而许晃无意伤害孙荀,是第二条,只要再推断出最后一条,就能解开……

“大人?”

领头捕快唤了好几声,闻兮才从思绪里出来,指着地上的人,全部抓回去,交给县令审问。

连阳挣扎着抬起头,满脸尘污,道:“我是天子门生,你们岂敢唔……”

捕快们利索把布条他塞嘴里,押起八个人回衙门。

马车颠簸中,宋春星仿佛做了个经年噩梦,被吓醒后,彷徨流泪,半天说了一句话。

“连阳不是好人,你不要信他。”

“当然,有你提醒我,我不会被骗。”

“我……连阳他……”

“不用,不用揭伤疤,我懂的。”

宋春星流下泪水:“他说这是爱,别人又说爱情哪有不苦的,为什么我觉得那么奇怪。我好难受。”

“爱情确有百般滋味,可爱情的苦楚,绝不能是对方施加给你的。这是伤害,我们不要被扭曲观念。”

闻兮突然一阵心痛,看向在一旁哭到满脸泪水的李暄和,想到某日,有个人毫不犹疑拿刀刺向自己,血腥满屋,她完好无损。

闻兮抱紧了宋春星道:“你很棒,你相信这是不对的,能够向人求助,最终救出了自己。”

宋春星哽咽着,终于嚎啕大哭,偶尔呓语,都是“我不愿意”“救救我”。

闻兮拿出披风完全包住她,希望将所有伤害隔开,撩起帘子,外面春光大好。

只是不知道宋春星需要多久,才能从腐朽中挣扎出来,走回这春光大好。

何知书红着眼眶,驾马车,稳稳向绿意更胜的远方驶去。

到了芃城,夕阳余晖刚散尽,蒙蒙细雨就落在了脸上。

宋春星醒了,闻兮将推断和她们说了,看有无疑点,谈事情的认真氛围让宋春星好了大半,三人直奔铺子,将包裹展开,找做这几样东西的张功老师傅。

店伙计抱歉道:“顾客**,无可奉告。”

何知书没心情周旋,直接亮牌子:“大理寺办案!”

店伙计:“大人,您里面请。”

张师傅在磨刻刀,被叫过来,一眼就认出自己的手艺,问怎么回事?

何知书问话,什么人送来的,送来时候什么样,为什么打磨成这些,边角料在哪,龙角在哪。

闻兮则打量这个作坊,她知道这些人和管家一样,有点个人秘密,未必敢和衙门作对,但也会模糊用词,隐瞒或者胡说,查证后也能说没想起来,忘了,记岔了。

悄悄用追踪术寻找龙角,并无痕迹。

院子里烧着火炉,六七个工人在各自打磨器件,不时有小工提水穿梭,回字形三层楼,还有地下室,得有三十几个房间。

那边张老师傅比划说送来什么样,是个蒙面人送来的,咕噜一堆话,重点是没有龙角。

何知书猛地拍桌子:“我警告你,实话实说,怎么可能没有龙角,你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从黔中赶过来!”

张师傅手抖了一下,看向管事,管事无奈点点头,又急又怕催促他赶紧说。张功便起身去了暗室,很快拿了盒子出来,里面是一块云纹配饰。和赵家顺的那块很像。

张师傅有些不好意思道:“当初看这东西特别好,我们,咳,眛下了一点。拿去吧。但真的没有什么龙角。”

闻兮看着它,有些称奇。这里面是有什么防御,可以躲开追踪。

宋春星装作好奇:“这原来是什么东西?”

“你们不知道吗?”

“只知道是什么鳞片。”

“哦,你们没见过,也正常,这是穿山甲身上的,坚不可摧。”

三人脸色都很古怪。

“这不是青龙身上的鳞片?”

这下轮到张师傅脸上惊讶古怪了,摇头道:“怎么会。这就是穿山甲。”

“……”宋春星和何知书看向闻兮,难道我们整错了?

闻兮来回走动,沉思前后线索,打量铺子里几个人的神情,突然笑了两声。

有意思,这种铺子什么生意没做过,却被随便一吓,就老实交代昧了东西。

是不是想抛出小诱饵,把人糊弄走,好隐瞒藏起来的真东西呢?

这招听学时候很多弟子都用过,藏一本无伤大雅的话本,偷看**,被发现了,就偷梁换柱把前者交出去,这样最多挨骂。直到后来被师伯识破,弟子被毒打了一顿。

而且,这里有防御追踪的法阵在,恰恰说明一定有问题。

另外这绝不是穿山甲,不然蔡倾辞部长舟没必要如此害怕。蔡倾辞看那几幅画给的提示,就是神兽。

他们用鳞片做的东西很符合各自心思。

富商蔡倾辞,心结是父母的偏心,特地做了护心镜送给父母。

房主赵家顺,有妻妾多人,还要拈花惹草,遂做了云纹吊坠,显得有风度有品味,好再去忽悠姑娘。

至于镖局老板部长舟,他脾气暴躁唯我独尊,想当土皇帝,所以做了发冠跟扳指。龙鳞做的发冠扳指啊,身份显赫。

这两声笑,让铺子里的人紧张了,有人悄悄往桌子底下探去。

闻兮干脆走到院子里,结印拍去,狂风呼啸而过,几十个房间全部开门!

禁制被打碎了,可以重新追踪,没等起手,就看见一间大房里,断了一地符纸红线铜钱,中间赫然卧伏着硕大骨架。

足有六尺长的一截骨椎,一尺余的两排骨刺,蜿蜒起伏的骨椎尽头是一片圆弧。

愣神间,手势已起,护心镜上一缕青烟,急不可耐飘到了骨头上。

何知书猛地站起来:“这是什么?”

闻兮闭眼,刻意没去想的事,乍然铺在面前,她难以抑制地心酸。

铺子里的伙计脸色变得可怕起来。

宋春星感觉不好,迅速将护心镜发冠等还有那块配饰都收到包裹里,远离张师傅,小心扯闻兮衣袖。

闻兮轻声示意没事。

三人走进去查看,骨架略微发青,中间一丝融入骨头里的血迹,烛火下不觉阴森,只觉凄凉。

闻兮道:“这是一截龙尾。护心镜和配饰,确实都是用龙鳞做的。”

何知书上前检查断面,被打磨过,断口光滑,看不出怎么切断的。“只有这些吗,其他部分呢?”

“没有两条龙,前后两次是同一条。蔡倾辞买了龙尾,花费两万,后来又和赵家顺一起,花了十万。”

何知书曾经疑惑,报复众人的,是第一条被吃掉的龙,还是第二条消失的龙。闻兮当时就觉得不好,但是没说。凶宅里的人很着急找龙,说明找到才能解脱,但事情又是从宴席开始的,所以只可能是一个魂。

那后来消失的、花了更贵价钱买的,是什么?

“有魂魄残余,有意识,有法力……”

春雷霹雳,闪电划过夜幕,漫天春雨落下。

何知书和宋春星脸上有雷电霎那闪过的雪白。

院子里有十来号人拿着兵器,渐渐靠近。

“……龙头。”

宋春星缩到闻兮身边,何知书后肩上的旧伤疼痛起来,向后看,同样神色紧张。

李暄和试图挡住前面。

“怪不得,找不到龙角。”闻兮平复心绪,往院子里淡淡瞥了一眼,道,“我们该回去了。”

雨势如大幕,一道飞剑势如破竹,飞速冲向远方。

不到半个时辰,赵家大宅内,三把伞迅速闪过,闻兮李暄和何知书宋春星奔进书阁,喊道:“出来吧!我们已经理清来龙去脉了!”

宋春星和何知书张望,紧张等待。这就是凶宅。那十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李暄和的虚影跟在后面。

竹帘起,赛彧走了进来,身后孙荀,蔡倾辞,朴漓斋,顾好,赵家顺,陆宥桦,部长舟,许辛澜,许晃,陆续而入。

有青鸢飞进来,闻兮接过,取下字条,上面确定有几条路线经过玄武道至黔中。

闻兮心下定了定,道:“各位,这是何知书,曾为你们验尸的仵作。这是宋春星,协助我们查案的高手。”

何知书知道这十人,原来是有些紧张的,见到怨念现身那一刻,突然就平静了。宋春星只听过事迹,看向十人,忐忑地一一与名字对应。

“你们因何困顿于此,我们已经知道了。起因于蔡倾辞,第一次买的龙尾,以及第二次买来却丢失的龙头。”

十人色变,有些人无可奈何听下去,有些人是终于迎来解脱的辛酸。

事情,要从蔡倾辞寻觅美食说起。

因父母偏袒弟弟蔡倾逢,蔡倾辞心里有裂痕,习惯用食物满足口欲缓解痛苦。某天,和赵家顺购买了一截龙尾,由部长舟的长远镖局运送。

“这是危险行为,你们很小心谨慎,但各自有目的,便答应了这件事。”

私运龙尾路上,遇到被拐走逃出来的孩童顾好,便带了回来。接着,那场筹备许久的宴席,开始了。

经过多日查访,这死于去年九月到十月的十人,各自秘密已然被知晓。

蔡倾辞,购买龙尾龙头。鱼刺卡喉,死于九月三十日。

赵家顺,合谋购买,欺骗她人情感。喝酒摔倒,死于十月九日。

部长舟,镖局运送宝物。山石砸头,死于十月二十三日。

许辛澜,参与运送。墙壁倒塌,死于十月二十六日。

许晃,深夜砸伤孙荀。墙壁倒塌,死于十月二十六日。

朴漓斋,剥皮剔骨烹饪龙尾。落水后被刀割喉,死于十月三日。

陆宥桦,食用龙尾,欺辱孙荀。野猪撞体,死于十月十日。

赛彧,迷执情感,导致她人被伤害。火烧房屋,死于十月十五日。

顾好,因为逃跑,导致她人被伤害,看到了可怕场面没说。毒蛇咬心,死于十月十三日。

孙荀,意外撞刀,失血过多,死于九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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