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余希柠成了一名高中生,先前和陈梓钰言之凿凿,说要把高中生活过得绚烂无比,结果开学不到一周,整个人蔫了一半。
余希柠家就住在教师村,往日里进进出出喊叔叔阿姨的人,如今都要称呼为老师。
一周下来,所有科目老师悉数登场,除了化学和物理两个科目的老师不认识以外,其余的都是熟面孔!
心如死灰的余希柠趴在桌面上,恨不得把头埋进抽屉里,这样就能不被讲台上的老师认出来了。
如果非要安慰自己说个好消息,那就是余序洲不教高一,余希柠都不敢想,如果自己老爸站在讲台上上课,她还能不能听得进去。
“放学了还不走?”
一个篮球轻砸到桌面上,挡住了余希柠看窗外的风景,她略微抬眼,对上林烜视线。
“有事?”
“值日生都要值日了你还在这挡着,不急着回家的话,看我打球?”
林烜也考上了二中,就在隔壁班,下课经过看见余希柠还在座位上,就跑进来打招呼。他个子窜到了一米八三,如今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用林烜自己的话说,就有点像看垃圾桶的。
“不去,没兴趣。”
余希柠直起身,慢吞吞地把课本收进书包里,从前放学时都有朋友作伴一块骑车回家,现在出校门左拐就到小区,五分钟不到。
早回就意味着要早学习,她这才尽量拖晚些。
和林烜一块出教室,下楼时总能注意到路过的学生会往他们这看过来,余希柠警惕地拉开一个身位距离。
“我不去看你打球,你快走吧,别给我惹麻烦。”
林烜颠着手里的球,一听这话,眉头蹙起:“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惹麻烦了。”
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初中时候说起。
余希柠因为跟林烜同桌,两人玩得很来,放学也经常一起走,但就是纯友谊。结果好几次追逐打闹被陈敬涛看见,传到陈慧柔耳朵里就变成了早恋。
有次陈慧柔趁余希柠不在,翻她书包和房间,企图找到一丝和林烜早恋有关的证据,结果证据没翻到,倒是搜出了余希柠交笔友的信件。
初中那会流行交笔友,收集国内各地不同地方的邮戳明信片,越偏远的越珍贵,余希柠也不例外。
她给《中学生博览》投了篇稿子顺带留下了一句话交友信息,稿子没过,交友信息倒是登上了。
起初她都不知道这事,还是宋乔拿着杂志来问她,这地址是你家啊,这个该不会是你吧?
梦幻歆,余希柠那土到掉渣的□□名字,一开始取的时候还挺流行这种带“梦幻”两字的名,没过多久就过时了。
交友信息登上后,很快就有人给她写信,余希柠由此交上了几个还聊得来的笔友。这事本是偷偷进行,余希柠用陈镇东给的零花钱偷偷买的信纸和邮票,收到的信都放进饼干盒里,谁知陈慧柔会翻她的书柜。
那天余希柠和陈慧柔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余希柠觉得陈慧柔侵犯了她的**,趁她不在搜书包和柜子的行为很不尊重人。
陈慧柔则觉得余希柠心思没有放到学习上,是导致成绩下滑提不上去的主要原因。
信件被没收,余希柠气得拿起自行车车钥匙就出门,绕着黄冈河足足骑了两圈才渐渐冷静下来。
余希柠后来才从余序洲那得知,是舅舅陈敬涛和陈慧柔说,她在学校里和男同学关系太过亲密,怕早恋影响学习,陈慧柔这才关心则乱。
初中发生过的事情历历在目,如今二中更是在余序洲眼皮子底下,校道上随时经过的老师都可能是小区里的老邻居,余希柠自然更加谨慎。
“没什么,下次再说,我回家了。”
余希柠逃也似的快步离开,徒留林烜怔愣在原地:“莫名其妙……”
从教师村门口到家楼下要经过一条很窄的路,勉强能过一辆小轿车那种。余希柠刚从校门口出来,就见到路口有道熟悉的身影,是刚下班的余序洲。
从前上初中时经常看见大舅陈敬涛,如今换成自己老爸,余希柠慢吞吞跟在后面,没有上前一块回家的意思。
“希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周四下午不是才两节课吗?”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余希柠回头一看,下意识想像从前一样喊一声许叔叔,到了嘴边慌忙改口:“老师好。”
许明姚是她这学期的历史老师兼班主任,不止历史这一科,语文、数学和物理这三个科目的老师也住在教师村,从前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是两节课,我在教室里抄了会笔记才回来的。”
许明姚气质儒雅,走起路来步伐很慢,余希柠很像快步超过他回家,但又觉得没礼貌,只能是攥紧了书包肩带,放慢脚步。
最好是让许明姚先走。
“加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
正合余希柠心意,赶忙应声:“好的老师。”
许明姚点点头,提步往前走。
回到家,陈慧柔张罗着洗手吃饭,顺便问余希柠:“所有科目老师都见过了吧?有哪些之前就认识啊?”
余希柠擦干手帮忙盛饭,把每个科目的老师都说了一遍,最后才说英语老师。余序洲正好从书房出来,听到名字,补充道——
“林老师他儿子和你一样,也是今年考上二中,在十四班。叫林振贤,你认识吗?”
余希柠摇头。
“今年你们这届有十个教师子女,刚好五个是考上的,五个是择校的,五五开。”
余序洲一坐下就开始讲这些八卦,余希柠都不是特别感兴趣,反正一个都不认识。她扒拉着碗里的饭,左耳进右耳出,等余序洲讲完了,她都没记清到底是哪位老师的孩子在重点班。
毕竟,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晚上,陈慧柔进余希柠房间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一边问道:“一周的课结束了,感觉怎么样?”
“还都没怎么上过,能有什么感觉。”
要复习的内容都不多,作业一下就做完了,余希柠拿出白天在社团招新那要来的报名表,准备填个摄影社,被陈慧柔看到了。
“社团?你还要参加学校社团?学习都挤不出时间,你参加这些做什么?”
“怎么挤不出,有时候下午只有两节课就可以参加啊,林屿沉他们学校初中就有社团活动了,我高中才有不得珍惜?”
余希柠早就想好了,她想报一个社团充实一下课外时间,多交些朋友培养一下兴趣。
谁知陈慧柔根本不理解:“别人都是争分夺秒学习,生怕被人落下,你倒好,还参加社团。别以为考上二中就能松懈下来啊,这可是人生最关键的三年。”
“你又来了。”
这些话余希柠都听出茧来了,她向来不是听话的主,这会儿也是,推着陈慧柔出房门,把门关上前还不忘说:“我的人生,从来都不是只有学习和成绩的。”
啪嗒一声,还不忘把门反锁上。
客厅里,余序洲看见这一幕,不用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招手示意陈慧柔过来坐下。
“你又跟她说什么了?怎么又把门关上了?”
陈慧柔抽过桌上的扇子拼命扇风,感觉只要提到学习,就不能松一口气。
“她说要去申请社团,还好意思拿林屿沉出来举例子,说金中初中部就有社团活动了。真敢说,金中是什么地方,林屿沉是谁,她要是能像林屿沉那么自觉自律,成绩稳定,我才不管她。”
陈慧柔正在更年期,情绪波动大,平日里余序洲都尽量躲着,有什么事都由着她来。但多数时候会激动,还是因为余希柠。
“她这是觉得自己考上了二中,任务就完成了?劲就松了?也不看看自己才过分数线一分,还是班里中下游的水平。不抓紧学习反倒还去参加社团,真是……”
陈慧柔越想越气,起身就想折回去训余希柠,被余序洲拉住。
“没那么夸张,二中社团活动也不多,不会占很长时间,就跟男生下课去操场打篮球一样,权当课后放松调剂了。这才刚开始,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真要觉得影响学习了,再阻止也来得及。”
余序洲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一贯没有陈慧柔那么严,外人都说他们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事实也的确如此。
陈慧柔心中又气又郁闷:“不管了,到了二中,你要再不管严一些,丢脸的只能是你自己。”
周末,余希柠陪着余序洲去爷爷奶奶家,打从记事起,陈慧柔就很少和他们一块来,除非是除夕夜大家庭聚餐才会出现。
赵婷从来不会主动问起陈慧柔的情况,倒是余光亮,偶尔会问余希柠,你妈妈是不是在家忙?
余希柠基本都回答是。
后来她还特地问过陈慧柔,为什么去外公那儿那么频繁,反倒从不和他们来爷爷奶奶家。
陈慧柔答道:“没时间,妈妈有一大堆家务要做,你和你爸去就行。你爷爷奶奶不会在乎这些。”
好像也是,像今天来,余光亮就什么都没问了。
余希柠坐在沙发上,跟着余光亮一块看电视,余序洲坐在另一边负责冲茶,经常一壶茶闷半天才冲出来,茶色都是深褐色的,苦得余希柠直皱眉。
余光亮也跟着嫌弃:“你这茶冲的,茶色真难看,放着我来冲吧,怎么连冲茶都不会。”
余序洲表情尴尬,还不忘解释:“我是刚才顾着看电视,忘了冲出来。”
“算了,我来,别浪费我这儿的好茶。”
在余光亮的催促下,余序洲让出了茶盏,他朝着余希柠挤眉弄眼,余希柠没懂是什么意思,许是在缓解尴尬吧。客厅里三个人坐着,一个能聊的话题都没,还好电视开得够大声才不至于太安静。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刚好一集电视剧结束,余序洲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招呼余希柠:“走吧,我们先回家。”
余希柠敲门进去和赵婷打招呼:“奶奶,我们先回家了。”
来了这么久,赵婷都没出来过,一直待在房间里练习唱诗歌,因为明天一早要去教堂做礼拜。听见余希柠说话,她也只是些微抬眼:“哦好,路上小心。”
余光亮站在门口相送,余希柠穿好鞋子,人还没走下楼梯,身后大门就已经砰地关上。她双手揣在兜里,追上余序洲,装作不经意地问:“爸,你自己来爷爷家也是这样吗?”
“什么样?”
“喝茶看电视,也没什么话聊,到点就走。”
余希柠也不常来,一周有个两次都算多的,但余序洲不是,他每天吃完晚饭都会散步到余光亮家,喝泡茶再走。
“要聊什么,来你爷爷奶奶这主要就是陪陪他们,顺便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做的,他俩年纪大了,有时候手脚不太灵活,有些事就得留着年轻人来了才能做。”
前几年余序南和余稚乔都外出打工了,余序南是去深圳,干老本行,余稚乔则是去澄海一个纺织厂,效益也还行,时常会带一些外面流行的针织款式回来给两个嫂子穿。
家里就只剩下余序洲在身边,又不住一起。
“可我总觉得爷爷奶奶对你,好像不亲一样,爸,你该不会是抱养的吧?”
余序洲回头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话回去可不能在你妈面前说。”
余希柠点头:“我知道,我妈她也不爱听爷爷奶奶的事。”
家里,陈慧柔正在拖地,无端端打了个喷嚏,厨房锅里的水煮开了,她又赶忙放下手里的拖把去看。
是给余希柠煮的铁皮石斛水,见时间差不多了,陈慧柔关掉火盛了出来放在窗边散热,免得回来了让她喝,又嗷嗷叫说太烫了。
“妈,我们回来了。”
刚倒掉一桶脏水就听见余希柠的声音,陈慧柔赶忙探出头来吩咐:“我刚拖完地,你们走路小心点别摔了。”
“怎么又拖地,昨天不是才拖吗?”
余序洲一听就忍不住唠叨,见餐桌上放着盘刚做好的包子,还没上锅蒸:“就这会功夫还做了包子?你能不能休息会。”
陈慧柔嫌他碍事:“让开,我把活做了先,还剩个书房没拖。”
“余希柠,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帮家长分担家务吗?以后能不能帮你妈扫地拖地了?我看隔壁都是小孩家去倒垃圾的,你这一样活都没干过。”
余序洲朝里屋提高了声量,余希柠换完衣服出来,反问了句:“那您怎么不分担呢,您不也是家里一员吗?”
“行了你别在这喊了,这些活不用她来做,她首要任务是学习,我做得来。”
陈慧柔从不让余希柠做家务,反观陈敬涛家,从小碗就是陈梓钰洗的,后来陈梓航上小学,就轮到他来洗。
洗一次碗奖励两块钱,拖地扫地一次五块钱,他用这样的方式赚取零花。余希柠也羡慕过,回家就和陈慧柔商量,结果刚一开口就被拒绝了。
“你要买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钱,有做家务的时间多去背一篇课文也好。”
陈慧柔就是生病了,洗不了碗,也会催余序洲去洗,坚决不让余希柠碰家务。因为她不希望余希柠像自己小时候那样,要干粗活累活,一双手粗糙又臃肿。
都说手是女孩第二张脸,余希柠的手是用来弹琴的,而不是做家务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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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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