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心大到能在水底睡着的豹。

九罹震惊，不过她也觉得千澍说的有理，能捞几个是几个，于是抱着小豹子把湖泊底下一寸一寸的又翻找了一遍，在疑似小龙洞府的岩洞里挖出来一颗黄色的蛋。

很明显是黄龙族的蛋，气息实在太微弱了，要不是九罹找的仔细，还真不一定能找着。

越翻这个湖就越觉得心酸，厄运偏找苦命龙，这小龙惨的岩洞当洞府，居然还有个孩子。

九罹随身带着的芥子空间不能装活物，元始给的那个乾坤袋里倒是能装活物，可惜塞的满满当当，硬挤也挤不出龙蛋的落脚地儿，她干脆放弃了，拉着千澍回到岸边。

她空间里有鲛绡和蚕丝，给黄龙蛋临时做个蛋兜子不是问题。

要做手工露天席地总归是不方便的。

九罹四下看看，目光落在那一堆千澍捡回来没用完的柴火上，心念一动。

千澍找的柴火都是普通的木头，事发突然，九罹也不挑，把木柴聚拢重组搭建成了一座简易的半边临水半边在岸上的高脚小楼，再从森林里牵扯出鲜花藤蔓缠绕装点在小楼木头的衔接处。

小楼平台自上而下延伸出一条蜿蜒的阶梯到千澍脚下，深绿色的藤蔓绕行在阶梯的扶手围栏上，在千澍面前开出一簇红色的五瓣小花。

千澍眼前一亮，再一抬头，满座小楼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无数红色的小花在碧萦的枝叶之间倏然绽放，灿若云霞。

九罹站到千澍身后，“有些仓促，回头再去找些好梧桐木，委屈你今晚先在这里下脚了。”

“这是什么花？”千澍好半天才从九罹这一手里回过神，喉中有些涩哑。

记忆中淡去的少年时光忽然间就像被拂去了蒙上的灰尘，变得鲜明敞亮，九罹在感知千澍的情绪的则方面无师自通，在哄千澍开心这件事上更是手到擒来。

从前是，现在也是。

刚毕业那会儿的九罹从不内耗，最大的烦恼也只是工作不好找、家中琐事太烦人，遇到困难嘴上会说自己是退堂鼓表演艺术家，然后别别扭扭的与困难死磕直到解决困难。

千澍很喜欢九罹解决问题的时候自信张扬的样子，但九罹上辈子因为这样的性格又实打实的吃了很多的苦头。

世人最喜欢看傲霜枝碾落成泥落凡尘，天上仙坠落成泥中月。

千澍自重逢后觉得九罹把后来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忘记了也是好事。

但有时候又生出一股怨气，错的明明是不怀好意的人，是那个污糟的世界，是现在高高在上视三族乃至洪荒的生灵为棋子的天道！

九罹牵上站在原地的千澍的手，清亮的嗓音撞碎在奔跑带起的风声里“凌霄花！”

千澍跟着她的脚步跑上小楼。

木头的小楼被划分成两个区域，露天的台子上安了一架双人秋千，木头骨架，凌霄藤蔓为绳，绳上点缀了两颗小小的明珠，光线不强，秋千对面是一张矮矮的软塌，软塌上铺了暗红织金的鲛绡垫子和珍珠为内衬的同色靠枕。

在矮塌与秋千中间是一块硕大厚实的毛皮地毯。不知是什么皮毛，浅棕色的长毛里混着杂乱的黑白两色，九罹俯身先把心大的又睡着的小豹子和黄龙蛋放上去，扣了个防护阵给两小只，然后继续牵着千澍去看小楼另外半边的建筑。

九罹考虑的很好，虽然只是临时的落脚点，仍旧规划出了会客的大堂，左右的书房与厨房以及后头的卧室。

大堂里的两把交椅上垫了软垫，书房里除了两张贴在一起的长桌与椅子外，靠窗放了凌霄花与木头做的软塌，博古架在书房和卧室之间做了简单的隔断，博古架上暂时没放什么东西。

千澍抬头一看，书房顶上镶着一颗夜明珠，照的这里亮如白昼，连带着只用博古架相隔的卧室也亮堂堂的。

绕过博古架就是卧室，木头拼成好大一张床，侧边有凌霄花装点，上铺墨绿色的鲛绡四件套，两边各有一张床头柜，床两侧各开了一扇窗，窗上挂着珍珠与金线串成的珠帘。

千澍忽然好奇九罹这些年到底是攒了多少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看过书房卧室，千澍又折返到大厅里，不出意外，大厅顶上也镶着颗稍小的夜明珠，另一侧的厨房里也有一颗。

厨房的地面铺了一层严实细密的石头，挤挤挨挨严丝合缝，正中是石头火塘，火塘四周放了四个石头墩子。窗下是木头脚石头面的料理台，其他挨着墙根的地方则高低错落摆放着不同用途的储物柜。

老实说，这实在不像临时对付一晚的落脚点，千澍越看越喜欢，甚至生出了小住几天的心。

——要不是还得满洪荒去找找该怎么破局怎么从天道手里抢人的话。

把小楼整体看了一遍，千澍就陪着九罹去外头的露台上做蛋兜了。

九罹赤足踩上那块不知道什么动物毛皮做的毯子，盘腿坐下，小豹子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抱着黄龙蛋朝她的方向翻了个身，继续砸吧着嘴睡了。

千澍就单手撑着脑袋半卧在软塌上看九罹动作。

乌黑的长发顺着软塌的弧度倾泻而下，露出耳畔的一枚赤红的凤凰尾羽单边耳环，千澍随意的支起一条腿，身上的黑袍翻滚露出血红的内里，给人一种极致的色彩冲击力。

九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挪回到手上。针是自己用银矿磨的，线是金蚕丝，布料是鲛人特供的鲛绡，都是在洪荒也算顶尖的材料，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差生文具多。

重生一回九罹的针线活还是菜的令人发指，千澍眼睛上糊了八百层滤镜都没法昧着良心说好的那种，眼瞅着九罹把手上那块鲛绡折腾的七零八落，小凤凰坐直了身体叹气"针线给我。"

外头的星光很亮，但九罹怕千澍伤眼睛，又掏出个黑漆漆鬼手似的东西，往鬼手手心里放了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好嘛，原来是烛台。

在没有电灯泡的洪荒，夜明珠简直是居家必备的照明好物。

千澍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那个鬼手的形象，实在无法把这么个糟心的抽象的丑东西当作九罹的作品。

所以记忆虽然没了还是对潜意识有影响对吗，不然她温柔善良又体贴的好友怎么会做出这么阴间的东西？

操控着三根针同时在鲛绡上走线，千澍咬牙切齿，要不是隔着世界壁垒当场就要去撕了害九罹的罪魁祸首了。

九罹则是用珍珠串了外头的骨架，千澍动作很快，一个能自由变大变小的小袋子在手里成型，往里头刻了温养龙蛋的的阵法再与珍珠链一结合，就是个完美的蛋兜。

上路不怕黄龙蛋没地儿放了。

小豹子抱着黄龙蛋睡的正香，九罹也没动他们，只把鬼手夜明珠烛台收了，拉着千澍转移到秋千架上看星星。

其实两个人对星座都没有研究，只是看个氛围。

九罹很喜欢千澍在她身边的感觉，安心又温暖，千澍也喜欢贴着九罹，能缓解心中的躁郁，哪怕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月华皎皎，星光灿灿，天地寂寥，凌霄花开的正盛，秋千晃动的频率正正好好。

"明天走的时候这屋子就不拆了吧。"千澍越看越喜欢。

九罹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本来就是建来讨千澍欢心，千澍都舍不得拆了，可见用到了实处，"也好，我回头留个障眼法在这里，有空就过来玩。"

"在阵法里在加个程序，只有有缘人能进来。"千澍提议，"未来人族繁衍生息，说不定就有合眼缘的，就当做好事了。"

九罹失笑"好。"

虽然她刚重生那会儿的确是不想做人，潜意识里也对人族隐隐排斥，但随着与千澍重逢相聚的时光越久，胸腔里积聚的怨念似乎就越淡了，众生万族都不可一概而论，不管什么族群，总是有好有坏，生命总是复杂的。

千澍一点不意外她轻易就同意，靠到九罹肩头继续说自己的猜测"我总觉得，天道无情，对占据了太多资源的三族不假辞色，未来的洪荒霸主它估计还是看不惯......"

没等她说完就平地起惊雷，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分出一小支闪电劈到千澍面前就熄了火儿——千澍九罹未沾因果，不好直接劈。

但也能看出警告的意味了。

"......果然小心眼。"九罹无语，九罹当面嘲讽，贴脸开大。

这次劈下来的雷更大了些。

一丁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了呢。

小豹子被惊醒，四肢扑腾着原地打了一套喵喵拳，然后懵懵的四下寻找九罹千澍的身影。

千澍和九罹对视一眼，就差把"我真服了天道这老六"几个字儿写脸上了。

但没办法，天道在上，她们不得不收敛。

千澍和九罹干脆不在说这个话题，只坐在晃动的秋千上贴在一起看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