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皑先生：

很久不见。

原本打算在桂花盛开时便提笔写信，但一直到不到时间，转眼便已深秋。不对，找不到时间只是借口，真实原因我思来想去，应该是缺少了对外的表达欲。

工作依然忙碌，但因为知道我在做的是自己喜欢且能给别人也带去快乐的事情，所以很少抱怨。但它的确侵蚀了我的一部分重心，我费心去维护的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如今已经东摇西摆，感觉离坠落也不远了。

这真是让人难过。

原来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是会感到难过的。

人生好复杂。

我家的洗衣机今天坏掉了。

它从上个月开始每逢脱水便会“雷霆大作”，为了不让它打扰到其他人，我只好在工作日的午休时间回家洗衣服。结果还没等我适应这种新状态，今天它就宣告报废，一点儿留恋也不给我。

它失去动力之后，我站在阳台发了会儿呆，被风吹得起鸡皮疙瘩才想起来把浸泡着的衣服从洗衣桶转移到盆里，然后我有找了个马克杯一点点把剩下的水从机器里舀出来。做完这些，我精疲力尽地倚靠在坏掉的洗衣机上，从网上订购了个最新款的，烘干一体的那种。

很好的处理方式对吧？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感受到了一丝丝上涌的难过——原来有些事情，是无论我怎样去习惯，去积极应对，都没有办法保持原状的。

我给妈妈打电话，告诉了她这件事。她听完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观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这台洗衣机已经在那个家里工作了十几年，洗过很多很多人的衣服，也经历过很多修修补补替换零件。它们机器不像我们人，有那么长那么柔软的寿命，它们等到该退休的时候，就会一下子强硬且方正地下线。我知道你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遗憾，但生老病死是人的常态，留下来的，还得往前继续走。

在电话里我听她说话的口吻，好像带了秋风一样。

我当然知道自己放大了情绪，甚至有无病呻吟的嫌疑，但人在度过这些日子的时候，不就是会有这样像闪电一样的失落、幸福、愤怒吗？我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学会与自己这阴晴不定的情绪共处。

秋天是果实和大闸蟹的季节，托楼下邻居和我父母的福，最近我吃了不少鲜香的蟹黄白肉，还有像苹果一样清甜的脆柿和水嫩多汁的白柚，口腹之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当然，整个人也实打实地贴上了秋膘——每天早晚寒风吹来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它们在我体内努力工作、燃烧能量后暖融融的效果。

这很甜蜜，不是负担。

此致

秋天很好，但我也在期待并准备着浪漫的冬天到来。

你的朋友 贺知煦

2020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