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名门之后

晚上,孙绍祖回到府中,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迎春:

“夫人,听说你今天带秋心去上香了?”见迎春点点头,他兴奋不已:“那好啊,她说过准她去上香,回来就笑给我看。我这就去找她。”

迎春连忙拦住他:“老爷,今天大家都累了,我都觉得身子不爽,更何况秋心一个孕妇。刚刚陈嬷嬷告诉我她晚饭没吃多少就睡下了。我看,你明日再去找她吧。把睡着的人叫醒,她如何能开心,如何能笑的出来?更何况,万一惊动了胎气可不好。”

听到迎春这样说,孙绍祖不得不收住了脚步。看着迎春神色倦怠,他便出门寻欢作乐去了。

第二天上午,秋心正站在桥头,突然感觉身上一暖,有人从身后为她披了件披风。她扭头一看,原来是陈嬷嬷。

“秋心姑娘,这里风大,当心着凉。”陈嬷嬷关切的说。

秋心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自从进府后,陈嬷嬷像母亲一样照顾着自己,她的关怀是这府中不可多得的温暖,令她绝望的心灵有了一丝宽慰。昨日祭奠的凄凉之感仍在心头,忽然得到如此关怀,她不禁俯下身动情的说:

“我进府这些时日,多亏嬷嬷照料,这份情意,秋心铭记于心。秋心已是无父无母之人,往后,在这府中,秋心愿将您当作母亲一般。”

陈嬷嬷连忙扶起她:“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婆子见着你就觉得亲切,像我自家孩子一样。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

秋心轻轻说道:“嬷嬷,往后,你就叫我秋心吧,不要见外。”

陈嬷嬷心头一暖:“好,秋心,既然你把我当作母亲,我就多说一句。”

秋心笑道:“嬷嬷不必客气,有话就请直说吧。”

陈嬷嬷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秋心,我都听夫人说了。你纵然心中有千般恨意,也要忍耐,多像夫人学习。虽然她也曾被这府中人刁难过,但你瞧,如今老爷哪里还敢动她?更不要提其他人,现在个个都对她惟命是从。”

秋心试探着问道:“嬷嬷,夫人也恨老爷?”

陈嬷嬷答道:“夫人为人一向宽和正派,对我们照顾有加。至于心里怎么想,我实在不知。不过我平日总感觉她并不喜欢与老爷亲近,似乎对他多有芥蒂。这点倒是与你相似。”

秋心若有所思,只听陈嬷嬷低声说道:“秋心,老爷过来了,你记得别惹着他。”

秋心抬眼望去,只见孙绍祖满面笑容朝这边走来。她调整好情绪,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孙绍祖走到近前,笑呵呵说道:“秋心,如今你也去上过香了,可以笑给老爷我看了吧。你还不知道吧,幼容前天得罪过你,我已经把她关进柴房饿了几顿。怎么样,高兴了吧?”

他的嘴里散出浓重的酒气,想必又是刚刚大醉过。秋心心中厌恶至极,扭过脸不去看他,转而望向远处的山林,那天边的云朵在她眼中勾起往昔的回忆。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她与相公携手在院落作画,画中正是那样的云朵。他们合拍的笔调,诞生出一张美丽的作品。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那日。终于,她轻扬嘴角,露出难得的笑容,看的孙绍祖神魂颠倒,正想上前去搂她,却见她脸色突然发白,随即捂着胸口,眉头紧蹙,宛若西子捧心。

“怎么了这是?”孙绍祖奇怪的问道。

陈嬷嬷忙在一旁回答:“老爷,自从上次掉进池里,秋心姑娘就落下了这心疼的毛病,不能受刺激,一受就犯病,要是严重了连腹中的胎儿都保不住。”

“那快扶回屋里去,快去叫人请大夫来!”孙绍祖急忙吩咐。

回到屋中,陈嬷嬷帮秋心倒了杯热茶,待她喝下后,问道:“秋心,感觉好点了吗?”

秋心微微笑笑:“我没事,多谢嬷嬷替我解围。嬷嬷聪慧,一眼便看出我的小伎俩。”

陈嬷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夫人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当然会帮你。我知道你并不愿与老爷亲近,所以故意这么说好让老爷不敢碰你。只是,我倒真没想到你是装出来的。”

秋心有些疑惑:“嬷嬷,我感觉你似乎更听夫人的话。”

陈嬷嬷笑道:“我们一家三口差点死在老爷手上,是夫人救了我们。她对我们有大恩,我自然对她忠心。当然,我照顾你不全是因为夫人吩咐,也是我真心心疼你。”

“嬷嬷!”秋心感动不已,扑进陈嬷嬷怀中。

陈嬷嬷慈祥的搂住她,想到自己的女儿,与秋心年龄相仿,却都被孙绍祖迫害的不轻。自己怎么就找了个这样的主子?害惨了一双儿女。幸好如今有夫人作主,她们也不至于受太多苦。

外面的脚步声提醒了陈嬷嬷,她开口对秋心说道:“秋心,记着,待会大夫来了,你还是要装一下。”

秋心点点头:“我明白。”

午后,迎春带着一些上好的纸笔来到秋心房中,看到她正在桌前画的出神。这回画的,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小院。

秋心察觉迎春过来,对她说道:“夫人,从前我与相公经常在这里吟诗作画。”

迎春料想这大概就是她的故居:“秋心,你是想家了吗?”

秋心微微点头。

迎春瞧她作画的神态,突然想到一个人:往日在贾府时,四妹妹惜春作画的情景与她何其相似!而且,她二人的画作风格相近,笔法类似,莫不是有什么渊源?

想到这里,迎春开口问道:“秋心,你可认识贾惜春?”

秋心停住笔猛然抬头:“夫人怎会提到惜春?”

她的反应令迎春心头一紧,看来她真与四妹妹结识。迎春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你姓凌,莫非——”

秋心不再隐瞒:“夫人所料不错,先父名叫凌景和,正是这京城中人人皆知的闲居画宗。当年,他曾入荣国公府教授四小姐惜春作画。惜春偶尔会到我家来参观先父的作品,故与我结识。可惜,先父前年故去,自此我也断了与惜春的联系。”

迎春感叹:“你与四妹妹都是清冷之人,又喜爱作画,倒真是一对知己。”

秋心大吃一惊:“四妹妹?这么说,惜春与你是姐妹?”

“不错。我是荣国公府的二小姐贾迎春,惜春正是我的四妹。想不到咱们还有这层渊源。从前我只是怜惜你,往后,在我心里,你便与惜春一般,都是我的妹妹。”迎春笑道。

秋心闻言开心不已,一日之内仿佛多了两名亲人。她连忙向迎春叩拜:“夫人——”一时间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迎春扶起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相公是何人了吗?”

秋心缓缓开口:“夫人,实不相瞒,相公陆皓轩的生母是北静王的庶妹,因不愿为庶出的身份受困于王府中,又心悦先父的族弟,便早早求了父母嫁过来。”

迎春大吃一惊,没想到秋心夫妇有如此高贵的出身。从前只觉他们气质非凡,不像普通百姓,原来都出自名门。

“既如此,你们为何不去求北静王,许你相公一个好前程,却要困居在市井中?”

秋心答道:“相公为人太过率真随性,不愿沾染官场之气。他说他学不来八面玲珑,只愿与我过些平静的日子。倘若他涉及官场,一定会惹上大祸,会连累到我。所以,他只愿在凡间做一名教书先生,闲时与我一同作画,期待他日能有我爹那样的成就。”

迎春又问道:“当日你被抓入孙府,他为何不愿去求北静王帮忙救人?”

秋心轻叹一声:“以我对相公的了解,他一向不愿与官府中人有来往,更不愿提及自己的出身。更何况,当年婆母嫁离北静王府时,曾与母家断了关系被逐出宗族,多年未曾联系,那北静王压根不知道有相公这门亲戚。如今他若贸然前去,一定会惹人非议。且不说北静王会不会认下他,就算真肯认下,只怕是对北静王府名节有损。所以相公宁愿自行解决,不愿连累他人。”

迎春明白了,这也是个有一身傲骨的人。只是太过清高,有时免不了吃亏受苦。他们只知不愿受困于官场,却未曾想过有些事情不是他们力所能及的。

“你们都太过骄傲,哪懂得这世间的险恶。孙绍祖不是寻常人,他的不堪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如果那天他肯求救,而不是自己一人莽撞行事,或许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迎春感叹。

“相公心思单纯,哪里懂得这些。他做教书先生时大家都很敬重他,所以他以为这世间都是知礼之人。”秋心有些伤感。

迎春深以为然。自己未嫁入孙府前,不也从没想过世间会有孙绍祖这般不堪的人吗?她瞧着秋心眉头微皱,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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