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亥时,虽然大家还未尽兴,但陈颍见天色已晚,宴会便到此结束。陈颍安排人好生将众人送回各自的住处,房间里便只剩下他和晴雯香菱。
陈颍看向香菱道:“今晚你去陪陪你娘,待会儿我让人送你过去。”
“谢谢爷。”香菱点点头感激道。
“爷,晴雯她因为以前的事不敢一个人睡,我走了她怎么办?”香菱突然想起此事,担忧地问道。
此事陈颍也是知道的,之前晴雯从京里来时,在船上就不敢睡觉,都是熬到撑不住了才睡过去,才到府上时也是,夜里无法入睡,她说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当年那场大水,看到她爹娘被冲走,然后便会在梦中哭上一整夜。陈颍和香菱都见到过她第二天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的模样,后来香菱陪着她一起她睡觉她才好。
陈颍想了想道:“没事,你放心去陪你娘,我找个小丫头来陪着她就是了。”
“谁不敢了,我才不用人陪,爷,你别听香菱胡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不用安排人陪我。”
晴雯连声否定香菱之言,看似态度坚决,但在陈颍听来明显是没什么底气。
香菱道:“晴雯,要不今晚你和我一起去我娘那儿?”
晴雯摇头拒绝道:“今天是你的生儿,你和你娘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去打扰了。”
香菱还想劝她,陈颍抬手制止了,看向晴雯道:
“既然你不想跟香菱一起去封大娘那儿,那就听我的,我找个小丫头陪着你,免得你又做噩梦流一夜的泪。”
晴雯还是摇头不愿意,逞强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
“爷,要不今晚让晴雯她睡在你屋里?这样她要是做噩梦了,爷也能第一时间叫醒她。”香菱有些不确信的问道,毕竟陈颍从来就不让人在外间伺候他安寝,她不知道陈颍会不会同意。
“这样也行。”陈颍想了想道,“晴雯,你非得要强,安排丫头陪你你不愿意,那就一个人住我这屋的外间,行吗?”
晴雯在宁国府时也不曾伺候过秦氏睡觉,夜里都是瑞珠和宝珠轮流伺候秦氏,她则是和另一个一块儿睡觉,因此她也不知道里间有人的情况下,睡在外间榻上会不会做噩梦。
想了想,晴雯点头同意了,她不想让什么小丫头陪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悲惨和无力。
陈颍道:“那你去把自己的枕头被褥抱过来罢,熟悉的东西说不定能让你睡得更安心些。”
待晴雯去拿东西后,陈颍让香菱近前,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柔声道:“我知道你想跟着我出去,但是这次去开封是参加乡试的,到时候我要在贡院里连待好几天,把你一个人丢在屋里我也不忍心,等以后我在出门时一定带上你,好不好?”
上次被陈颍行家法打了一巴掌落荒而逃后,香菱不但没有生气疏远陈颍,反而更加依赖、亲近。香菱抱住陈颍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像小猫一样轻轻地蹭着。
“爷,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去我就跟着你,不让我去我便在家等着你回来。”
陈颍左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两人温存片刻后,陈颍道:“我让人送你去你娘那儿,晴雯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让她看见她肯定要笑话你了。”
“让她笑就是了,我才不怕她呢,晴雯她就是个纸老虎。”香菱紧紧抱着陈颍的胳膊不愿意松手。
又抱了一会儿,香菱仰头看着陈颍道:
“爷,晴雯她夜里常做噩梦,要是她吵到你了,你别怪她,等我回来了你罚我便是。”
陈颍食指滑过香菱柔嫩的脸颊,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哦,罚你?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爷,你……你想怎么罚都……都行。”香菱脸上浮起一抹酡红,呼吸变得急促。
“真的吗?像上回那样也可以吗?”陈颍凑到香菱耳边,轻轻的言语带着灼热的气息,让香菱只觉一阵酥麻从耳垂流向全身。
“嗯。”香菱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便羞的将头深深埋在陈颍怀里。
“好哇,怪不得要把我支出去,两个人又偷着在这儿你侬我侬的,香菱你这个小蹄子也不害臊!”
晴雯抱着枕头被子进来,看到两个人在窗前紧紧相拥,便出言挖苦香菱。
这也不是她头一回看见了,每次被她笑话时香菱都是红着脸低头不语,偏今天香菱让陈颍都有些吃惊。
“晴雯,你少说我,爷对我们这么好,我就喜欢爷,就愿意和爷亲近。才不像你呢,心里想又不敢说出来,那才害臊呢。”
香菱红着脸喊出这番话后便躲在陈颍怀里羞的不敢露头。
陈颍再没想到素来软的像水一般的香菱,竟能这么勇敢的说出这番话,心中感动不已,紧紧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
晴雯被她这番话说的又羞又怒,将手里的枕头被子狠狠摔在榻上,跺跺脚跑到里间去给陈颍整理床铺,准备明日要穿的衣服,怎么看都像是输家落荒而逃的样子。
安抚好香菱后,陈颍叫了几个值夜的婆子,交代她们好生将香菱送去封大娘住的地方,看着香菱走了之后,陈颍才转身进了里间,看见晴雯正在给他收拾行李,不管是折衣服还是放书本,都是用足了力气,显然是在拿陈颍的衣服撒气。
“怎么这么大一股子醋味儿,弄的我都想吃饺子了。”陈颍走到她身后,笑着打趣道,“晴雯你是在吃我的错还是在吃香菱的醋啊,难不成你喜欢香菱?”
晴雯别过头去,仍气鼓鼓地收拾行李,也不睬陈颍。
“你说你是不是傻,要是真生气了还给我收拾行李呢,我看你比香菱还傻。”
陈颍这一句话直接就给晴雯整破防了,手上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晴雯恼道:“你们的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别让我看见就好,不然见了我还是要说呢。”
“行了,把衣服收好就行了,那些书就不用了,带着徒添劳累,你去把外面的床铺好,这里我自己来。”
晴雯听了这话刷的眼泪就流了下来,陈颍一时间愣住了,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哭了。
“爷这话里的意思是嫌我是个累赘?也是,香菱有勤快,还柔柔弱弱对爷百依百顺,自然就得爷喜爱,我一堆毛病,脾气还不好,可不就让爷觉得是累赘。”
陈颍顿时一阵头大,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觉得这些书带去开封也用不上,让她不必装了先去收拾床铺,怎地就被她听出了自己嫌弃她呢。
“你这妮子,我是见天色不早了,好心让你先去铺床,最后这点儿行李我自己弄,你怎么就能听成我嫌弃你是累赘呢,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晴雯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错怪了陈颍,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流。
“过来!”陈颍坐在床沿上,板着脸道,“上次是不是说了,你再这般家法伺候。”
晴雯走到陈颍身前,低头认错,“爷,是我错怪你了,我不该乱说话,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
“自己过来趴着,犯了错就得认罚,不然你不长记性,我不希望有一天我开口赶你出去。”陈颍冷声道。
想到自己会被陈颍赶出去,晴雯如遭雷击。犹豫之后还是双手捂住脸,咬着嘴唇走过去趴在陈颍腿上。
“啪”、“啪”、“啪”三响之后,陈颍把脸红如血、身软如泥的晴雯扶着坐在床边,说了句“在这儿等着”,便起身出去了。
陈颍拿了洗脸的铜盆,到院里的小井打了半盆井水端回屋里。
“把脸洗一洗,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以后心胸放大些,别老置气为难自己。”
晴雯洗过脸端着水出去倒了,然后收拾外间的榻,陈颍也将行李里的书本尽数拿出来放到案上,将衣物装好。然后拿起床上的换洗衣物去澡间梳洗。
梳洗毕,陈颍回到屋里,擦干头发。明日还要启程赶往开封,陈颍心知要早些歇息,交代了晴雯两句便上床躺下,很快也就睡着了。
及至夜里,陈颍隐隐被一阵哭声惊醒,借着月光陈颍点亮油灯,起身披了件外衣到外间去看。一看果然是晴雯做了噩梦正在哭泣。嘴里还不停地喊着爹、娘,哭声中满是悲伤,让人闻之心疼。
陈颍将油灯放在桌上,走到榻前轻轻拍醒晴雯。
“晴雯,醒醒,你爹娘没事,这只是个梦,快醒醒。”
晴雯又一次受了陈颍的家法,心里又羞又惧,梳洗后心绪杂乱地躺在外面的榻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梦里她又一次见到爹娘被那场大水卷走了,在梦里她跪在河边哭得伤心欲绝,还梦到自己被陈颍赶出了府,一个人悲凉落魄地走在寒风里。这时却突然听到陈颍的声音在身后叫自己回去,还说她爹娘没死。
晴雯猛然惊醒,看到眼前的陈颍,猛地扑到陈颍怀里放声大哭。
“爷,你别赶我走,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使小性儿,乱置气了。”
陈颍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那只是梦,我不赶你走,你这么好的丫头我哪儿舍得赶走呢。”
晴雯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问道:“爷,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不骗你。”
晴雯将脸贴在陈颍胸膛上,害怕地哭道:“爷,我又梦到我爹娘了他们被大水卷走不见了。”
“梦都是假的,你爹娘肯定活得好好的,别哭了。”陈颍轻声安抚着她,等她止住了眼泪,陈颍又出去打了水来,拧了湿帕子给她擦脸。
“可不能再哭了,不然明天你这眼睛又要肿了,我就在这儿守着,等你睡着了我再进去,你快睡罢。”
“爷,我害怕,之前都是有香菱睡在我旁边我才不做噩梦的。你能不能留下来陪着我。”晴雯攥着陈颍的衣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那句更是声若蚊蝇。
陈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问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能得你这样一个美人儿我自然乐意,可是你呢,你心里愿意吗?”
“爷,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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