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下午，不但黛玉第一次经历，就连贾芸及他带来的一众朋友也是第一次经历。因为冯紫英和程琦的英勇壮举，黛玉带的一干随从对二人敬佩至极，纷纷希望回到望月楼，共同庆祝一下。

黛玉也不扫兴，痛快地答应了。

冯紫英虽则表面上异常冷静，实则内心也一阵狂喜。谁懂？他日思夜想了这几年，终于能和她近距离接触了。今晚，他一定不能错过机会，他要弄明白一些事，这对他很重要！

今晚的望月楼格外热闹！虽然，它从不缺客人。但是今晚，却格外不一样。因为不仅有俊男美女，还有官差衙役，以及听到消息前来祝贺的当地乡绅，大家来往穿梭纷纷向冯紫英和贾芸等人举杯道谢。

贾芸和程琦毕竟见过世面少，在这种场合之下，很快就抵挡不住热情微醺了，独冯紫英异常清醒。因为他对于场面上的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酒，想喝就喝，不想喝的，任凭你怎么劝，就是一口都不能喝。所以，他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程琦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又恰逢参与了这么一场热血盛事，格外的亢奋，与官差们你来我往地斗酒，好胜心激起八丈高。冯紫英则趁这个功夫，给贾芸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脚退出酒席，来到楼前的大院里。

大院里有一方水池，池边置一圆木桌，桌旁四把木椅。

冯紫英与贾芸面对面坐了，店小二赶紧给二人上了茶。冯紫英也不喝茶，只垂眸静思，直到贾芸将碗里的茶一口一口啜尽，方抬眸开门见山道：“一直听闻你宝二叔有个青梅竹马，难道就是你的这位表姑？”

贾芸一听，忙放下茶碗谨慎道：“冯大爷，话可不能乱说啊！”

冯紫英淡淡一笑：“是，这话的确不能乱说，所以我才将你拉到这僻静之处。”

“……”贾芸脑子转了转，方低声问，“您……想打听些什么呢？”

冯紫英道：“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宝二叔和你这位表姑……是真的吗？”

贾芸的眼神亮了亮，不觉认真打量了一下冯紫英，想确认他是否在说醉话。可眼前的冯紫英却一脸正气，眼神坚定，唇角紧抿，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看起来，完全没有半分醉意。

贾芸的心乱了一下。

这话…… 要怎么说呢？毕竟那是宝二叔和林表姑啊，万一多了不该多的嘴生了些麻烦，可如何跟他们交代？

但……来时府里这几日关于宝二叔与那薛姑娘的传言又似乎不像假的。所以，林表姑才会一走了之吧！如若真是那样，那宝二叔就真有些过分了！

但这又似乎不是他该多嘴的理由！

冯紫英见贾芸似是万分为难，只得退一步道：“你但说无妨，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

他自有判断？贾芸何等通透，冯紫英的心思他忽而一下全明白了！

在这一刻，他没了半分犹豫，将上半身朝他倾了倾，低声道：“想听实话？”

“废话！”

“实话可不好听！”

“我既问得出口，就接得住！”冯紫英冷笑道，“别啰嗦，赶紧说实话！”

“是，是，那似乎确实如您所料，宝二爷与林表姑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儿！”

冯紫英的心猛地撕裂了一半！

好吧，这似乎就是事实了！虽然已经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当猜测得到证实后，还是那么痛！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他突然想扇自个儿两个嘴巴子！

所以他是不该问的吗？或许，还是让她永远藏在梦里会更好一些！

贾芸见冯紫英半天没有反应，知道他需要点时间消化，遂不敢打扰他，只端起茶壶给他满斟了一杯茶，并亲手给他捧到了手边。

冯紫英接过来，一饮而尽！

“然后呢？”他问，脸上的神色坚硬如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贾芸尴尬道，“不过就是两小无猜而已！”

冯紫英眉头皱起：“怎么会？”

贾芸无奈摊手：“所以有些话就是道听途说而已！谁还没有个青梅竹马呢？只是，再契合的青梅竹马大约也只适合留在回忆里。而现实则是，男婚女嫁互不相扰！”

冯紫英的眼里喷出火来：“所以，你这林表姑才不得不回南？”

“不，不，冯大爷你误会了！”贾芸慌忙解释道，“我这林表姑回南应与宝二叔没有关系，她是要回姑苏探望族亲。若没有意外，明年春天就应回京的。”

“哦？确定吗？”

“这……大约是确定的吧！”贾芸道，“不然她在南边要怎么安置呢？虽说有族亲，到底要远些个。况且那边族亲都已没落，不过都是些小门小户而已，林表姑又将要及笄之年，这未来择亲一事还要凭我家老祖宗定夺才是吧？难不成，她还能安心留在姑苏，也嫁到小门小户里去？凭她的才情容貌，不能够！不能够啊！”

贾芸频频摇头。

冯紫英却冷笑道：“没有什么不能够的，只要她愿意！”说完，站起身给自个儿斟了一杯茶，刚要端起来饮，忽听望月楼内一阵吵嚷，随后，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连滚带爬地被推出了望月楼。再然后，一帮人也涌出来看热闹，嘴里连连起哄。

贾芸“忽”一下站起身骂道：“这帮混小子欠收拾了！”说着话，人已经窜出去老远。

冯紫英却满不在乎地一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转身凝望着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沉默不语。直到外边的吵闹声将那扇窗户叫醒，也“吱牙”一下悄悄推开一条缝，冯紫英方才慢条斯理地离了方桌踱到人群外。

此时，人群已经沸腾开来。原来，这伙人并不是斗殴闹事，而是借了酒劲一时兴起来了个拳脚比赛。起先，还是两个人比，后来你来我往竟成了全员较量，尤其程琦仗着年轻气盛，又着实有两把刷子接连扳倒几位后，院内的气氛更是达到了沸点，众人一叠声高呼“程小将军”“程小将军”，一时叫喊声不绝于耳。

紫鹃在三楼将程琦的表现看得真真切切，心中是既骄傲，又喜欢，忙冲黛玉招手道：“姑娘快来看，那位小哥，不，是程小将军，好可爱！”

黛玉的脑子里“叮”了一声。

雪雁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紫鹃的嘴。

紫鹃挣扎。雪雁忍不住提醒道：“好姐姐，这种话咱们私下说说便罢了，下边好多人的，你收敛着点儿。”

黛玉也赶上来，伸手就要去关窗。

也恰在这时，忽然半空中“嗖”的一片白光闪过，转眼之间，望月楼东北角上的树上便应声掉下一个东西。众人皆吓了一跳，就连刚要关窗户的黛玉也吓了一跳。

这时，人群中早有人跑到树下查看，这一看不要紧，登时又惊叫起来：“哎呀，这是哪位英雄好汉的身手？竟如此精准！这回，我们又有新鲜的下酒菜了！”

人群中又爆出一阵惊呼，纷纷过来查看。原来，方才那道白光竟是一把短剑，而短剑之上，早已刺中一只野鹧鸪！

“哗——”这回可热闹了，众人纷纷叫嚷，“这真是百步穿杨的绝妙身手，绝了！绝了！”

又有人道：“我都没听见这野鹧鸪的叫声，这位是怎么发现的它？尤其还在这夜色之中！”

“是啊！赶紧请英雄出来说一说！”众人纷纷附和。

这时，程琦见冯紫英头也不回地进了望月楼大厅，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激动之下，急忙分开众人来到野鹧鸪前，见那刺穿野鹧鸪前胸的短箭果然系了一条银白色的剑穗，不觉狂喜，伸手就拔出了短剑。

“我就知道，只有冯大哥有这个本事！”

虽然早已料到，可程琦还是被冯紫英这番精准的操作给惊艳到了。众人一听原来是冯紫英的身手，越发激动起来，纷纷追到大厅之内向冯紫英表达敬仰之情。

这一下，反倒把冯紫英给闹了个不好意思。

原来，方才他实在忍不住出手，是因为这只鹧鸪似乎患了狂躁症，一直在树上扑腾个不停。别人没听见，完全是因为院里太吵闹了，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拳脚比赛上，哪里还注意到树上的动静。但他多年练就的耳力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想着若是到了夜里它还如此吵闹，岂不影响三楼那扇窗里的人休息？遂忍无可忍下了杀手！

但……也实在是罪过罪过！

不好意思各位，最近家中出了点事，实在没时间和心情更新。今天好容易得了点空，赶紧补一章。往后若是不更新，就是家中事不顺，感谢各位理解，莫催，莫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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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