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林黛玉一听到“偷瓜”二字，脑海中响起一声惊雷，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当真？”

系统凉凉道，“你再不去瓜田里看看，瓜都要没了！”

林黛玉赶紧起身，换了一双平头履就往外走。

她今日歇得早，现在才不过亥时，隔壁的庄大嫂家向来睡得晚，正蹲在门口搓洗着白天换下来的衣物。

庄大嫂见林黛玉急急忙忙地推门出来，像是要往瓜田里走去，不免叫住她问道，“姐儿这会子去哪儿呢？乌漆麻黑的也没个灯笼……”

林黛玉只顾着担心种了两个月的香瓜，心里七上八下，“瓜田里怕是遭了贼，我得过去看看。”

可不是遭了贼么？前几日的时候，瓜田外围的藤蔓和叶子都软塌塌地倒在一边，中间的小道上还有一连串脚印。她忙着浇水，也没细想，如今看来，或许就是偷瓜贼踩的。

庄大嫂一听，大惊，也不去琢磨林黛玉是如何得知的，仗着自己嗓门大，就直接喊出了声，“快来人啊，偷瓜啦！”

这一喊，直直将隔壁的几家村户都喊了起来，庄大嫂也不洗衣服了，回屋拎了一把铁锹，就要往林黛玉瓜田里去。

邻里的院门都被拉开，一个个探出头来，“哪里哪里？”

林黛玉担忧着刚长到一半的香瓜，先行一步到了瓜田里，正好瞧见一片漆黑里闪着的两个人影，正背对着她咔嚓咔嚓地啃得欢快。

那两个偷瓜贼一边啃还一边点评着，“哟！这瓜够味，水灵灵的！只可惜小了点儿……”

林黛玉双眼一眯，气血直冲到脑门上，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就将个子矮一些的那人扯住了，将他拽了一个趔趄。

那人背对着林黛玉，起先还未察觉，只觉得背后伸出一只手将他提住转了个方向，冷不防被拽得一阵头晕眼花。

后面跟来的大白见了林黛玉都有些瑟瑟发抖。林姑娘处事向来波澜不惊，此刻的脸色黑得可怕，宛如一朵怒放的食人花，燃上一点火星子就要爆炸了。

此刻后面的乡亲们都赶来了，一见两个偷瓜贼蹲在田里，心下大惊。

这还了得！

辛辛苦苦种的瓜，怎好便宜了这两个小贼！

几家黄狗也跟着凑热闹，将眼睛瞪得雪亮，汪汪地大声叫出来。那些被拴在宅院里的狗只恨自己不能同来，焦躁地也跟着引吭高歌。

一声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支抑扬顿挫的田园交响曲。

两个偷瓜贼的脸颊上还沾着鲜亮的瓜汁，伸出手摸了一把脸，愣愣地看着一堆围观的吃瓜群众。

庄大嫂上前一步，将个子高的那人揪住，正欲发话，忽听后面一阵高声叫嚷，“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村长是一个小个子老头，眼小嘴尖，长得是个黄鼠狼模样，村里的鸡见了都躲着走。他向来习惯早睡，今夜被吵得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到瓜田里看看。

村长把手里的灯笼往两个偷瓜贼面前一照，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个小贼年纪轻轻，也才十一二岁的模样。

个子高些的像是个哥哥，肩膀缩起来更像一根细竹竿，另外一个身高更是短了一截，脸上却肉嘟嘟的，嫩得能掐出水来。只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丝里也还沾着些泥土。

这两个一高一矮地站在了一起，低着头不说话。

村长走到人堆里，仰着头问道，“哪儿人？”

没人回答。

庄大嫂直接推了两人一把，“村长问你话呢！”

个子高的支支吾吾地道，“后山的。”

“为啥来偷瓜？”

“说话。”

偷瓜贼又道，“家里没吃的了。”

“没吃的就能到别人瓜田里来摸瓜？你还有理了？你自己不种地，成天想着不劳而获，对的起别人辛辛苦苦种的地吗？”村长说着来劲儿了，唾沫星子横飞，直喷在两人脸上。

为首的那个稍稍直了直身板，往后仰了仰，拿下巴尖儿对着村长。

村长看在眼里，心头的火气更甚，指着林黛玉向二人道，“人家一姑娘每天起早抹黑的，守着巴掌大的地眼巴巴地等着，就为了便宜你两个小兔崽子？”

林黛玉看着，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火冒三丈的黄鼠狼村长。不过她自己心里确实有些生气，再怎么说这瓜田也是她一天天开垦的，除草，浇水，那一个个小香瓜都凝聚着她的心头血啊！

刚刚她特意往瓜田里瞄了一眼，看到几根瓜藤上原先还结着饱满光洁的小青瓜，如今却空落落的，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只觉得心如刀绞。

原先还是听系统的话完成任务，现在却把田里的瓜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两个偷瓜贼听了，抬起头瞟了一眼林黛玉，眼神里还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水灵灵的女子居然是这片瓜田的主人。

村长转了转头，吩咐一个庄稼人把两人拉到他家院子里，又说，“回头叫你俩家里人带着赎金来，把吃了的瓜都赔回去，一文钱也不能少！”

偷瓜贼听了，脸色却变了变，眉毛都拧到一起。

村长已经抬脚走出了几步，看了他两个的脸色，又走了回来，站在两人面前叉着腰道，“怎么，不敢告诉家里人了？偷瓜前怎么没想着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晚风都停歇下来，才慢吞吞道，“家里人没了。”

“什么？”

林黛玉借着清冷的月色看去，只见矮个子的那个小孩的脸上，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如今泪水决了堤，顺着腮边大颗地滚落下来。

众人望过去，这才发现个子矮些的这个偷瓜贼原来是个女孩儿，只见她穿着一身缀满补丁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茅草堆，只剩一双眼睛透亮。

如今待她张开嘴巴嚎啕大哭，却听出来几声委屈的娃娃音。

“阿爹阿娘都没了，家里没人了……”

村长听她一哭，心情复杂，只觉得今晚遇上的事儿乱糟糟的，就像是地里的瓜蔓，一根根地搅在一起拎不清。

“罢了罢了，先把他两个带回我院子里。今天也不早了，赶明儿起来，大家得了空，再过来好好算算账。”

村长发了话，大家自然也都散去了。桑树上的蝉鸣不绝于耳，勾勒出一个颇不宁静的夜晚。

林黛玉捉住了两只偷瓜贼，本以为自己应该欢喜的，听了那两个人的言语，却不知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系统见了她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心疼那几个被摘下去的瓜，便道，“幸好去得及时，不过是失了几个瓜，往后注意些便好。”

林黛玉听在心里，却嘟囔着嘴回道，“我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哪个？”

林黛玉擦擦眼睛，看着天边的孤零零的一轮月亮。

“我只是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大家都有这么多的难处。只可笑我从前看不到，也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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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