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祠堂外,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尤氏,看到那一袭朱袍转身,心头均是一颤。
剑眉之下,贾琙眼中的神光尚未彻底散去,在他一扫之下,几人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一般,任何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贾赦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心中惊骇无以复加,远比面上看着大的多,古波不惊的心湖上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忖见惯了大风大雨,没有什么可怖的,岂料今日在一个家族后辈身上再次体验到了那种无所遁形的压迫,甚至不比泰和宫那位弱多少,可他才多大。
贾政在朝堂上见过贾琙,三言两语定乾坤,只是再见还是让他心头打颤,无他,实在是贾琙的目光太凌厉了。
至于贾珍,贾琏,贾蓉只知道寻花问柳之辈,更是不堪,只感觉自己如坐针毡,差点没把腿就跑。
尤氏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则红成了猴屁股,她与几个爷们还不同,有道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在之前她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算计过贾琙,心里自然没有多少惧意,只不过之前贾琙的目光实在是可恶,一道目光扫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不过随着贾琙眼中神光渐渐散去,那种压迫感也散去了大半,这倒让贾赦贾政贾珍等人松了一口气,不至于当场出丑,若是传出去两府爷们在新任冠军侯身前连句话都说不利索,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当他们再次打量眼前之人时,心头无比的惊艳,少年好似一柄剑,锋芒毕露,又好似一杆枪,千军辟易,一身气质与两府爷们截然不同,许是混迹脂粉堆时间长了,他们的身上大都带着一种阴柔,但是贾琙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刚强,是一种稳重,不过又掺杂了一丝出尘,还有一抹难以觉察的柔情。
见贾琙就要来到他们身前,贾赦最先反应了过来,他轻咳一声,然后给了贾珍一个眼神,作为此地的东道主,又和贾琙是同辈,由他来先开口是最佳的选择。
贾珍喉结动了动,看着就要来到身前的少年,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就要跳出胸膛了,未见面之时,他还到处去说冠军侯是他们东府的哥儿,要和贾琙攀扯关系,可一见面,他竟有些不知如何言语。
一旁的贾赦看到贾珍如此,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讥意,之前在荣禧堂他们两府的爷们商议时,每个人的小算盘都打的噼啪响,那时他就有过猜测,一个辣手灭掉一族的哥儿,哪有那么好相与的,今日一见,一语成谶,甚至还出乎他的预料。
被逼到墙头,贾珍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他在待人接物上,还是有几分贾氏族长做派,只见贾珍上前一步,笑着说道:“琙兄弟,今日回门,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如此匆忙,这也没做准备,怠慢之处,还望海涵啊!”
看着眼前之人,贾琙心底轻轻一叹,若是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贾珍是个人物呢!可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老色鬼。
至于那位秦可卿,他方才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未发现其人,他猜测应该是还未嫁过来,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快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而在场的女主人也只有一位,是站在几个爷们身后的女人,年纪并不小了,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贾琙猜测应该是东府的女主人尤氏。
说起来也可笑,那几年生活在东府,他都是一点一线,或者是两点一线,作息十分的单调,并没有见过这两位宁国公府的主子,不过他自己估计,对方也不愿意见他这样的庶子吧!
自己年幼在东府生活的时候,也算是承了东府一点恩情,他也就没让贾珍太过难看,随意寒暄了两句。
随后贾珍又向贾琙介绍了一下贾赦、贾政、贾琏、贾蓉等人,贾琙与他们不熟,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他出自东府,现在得到圣旨可以另立一脉,又是冠军侯,对于西府的人,他没必要刻意去亲近。
倒是贾政,却还是有些不同,对方在街头置办的书坊,虽然是无心之举,到底是帮了自己一些忙,他也没有忘记,与贾政打招呼的时候明显亲近了不少。
看到这种情况,贾政那是受宠若惊,倒是贾赦深深看了贾琙一眼,之前自己儿媳妇说过,贾琙年幼之时,曾去自己二弟置办的那个书坊看书,虽是无心之举,但终究算是结下了一份善缘。
从现在看来,这个年轻的哥儿倒是一个感恩的,对他们贾府来说,还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随后贾珍在前引路,将贾琙带进东府正堂之中,喝了两盏茶,说了一会儿话,话的内容大都是夸赞贾琙英勇无双,横扫九边,为国立功,再兴家族的好话,关于宗祠再立之事,一句没提,一时间倒算是宾客尽欢。
不过想来他们也知道,提那些没用,反而弄得双方都尴尬,所以这几位还知道轻重的爷们没去自讨没趣。
最后贾政又顺势开口邀请贾琙去西府,见一见贾母,对此,贾琙倒也没拒绝,他能离京,说起来,还是贾母开的口,只是不知这个老太太今日又会是什么表情?她是尴尬呢?还是尴尬呢?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说到底这些还是自己的算计,心底的兴致也没那么大了,不过是被自己当了一回枪。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来雪花,当贾琙离开宁国公府正堂时,地面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天地间银装素裹。
推开大门,众人见到这纷飞雪花,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贾珍指着天上依旧还在飘落的雪,向众人说道:“好雪,好雪,此乃吉兆啊!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定当是一个丰收之年啊!”
贾政点了点头,“如今九边已靖,天下安宁,百姓们得以修养声息,远避霍乱,明年定当是一个好年头~”
贾赦也是长长叹了口气,“俗话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入冬以来,已经有好几场雪了,明年定然不错~”
贾琏和贾蓉肚子里没货,只是随声附和了一声。
只是贾琙看着这漫天大雪,听到贾赦的话,心头却沉甸甸的,小冰河期啊!未来至少有五十年会是苦寒时期,得提前做准备啊!
“雪落人间地素白,焉知万事是如来。”
贾琙也是有感而发,贾政眼睛一亮,到底是读过书的哥儿,就是不一样。
不过他又一品,眼里有些诧异,贾琙似乎是在说,瑞雪不一定预兆着丰年,贾赦也是看了一眼身前的贾琙,他感觉得出贾琙似乎是话里有话,但是究竟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堂外彩鸾看见贾琙出来,满脸笑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油纸伞,神色有些自得,似乎是在邀功讨赏呢!
贾琙见到她如此模样,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北境的诸多的障碍他已经扫干净了,要抗衡小冰河期无外事一些高产作物,大不了到时候他去美洲走一遭就是了,事情也似乎并没有那么难。
于是他又道了一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说完便笑着走了过去,身后的贾赦、贾政一愣,之前那句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这一句却是大气磅礴,有俯瞰山川之势,无畏艰难之胆,言语之间豪气冲霄而起,几乎是让两人头皮一麻。
贾珍,贾琏,贾蓉倒是没有感觉,他们三人读书读的少,贾琙这句话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对牛弹琴罢了!
贾赦和贾政两兄弟看贾珍他们呵呵傻笑,不由摇了摇头,他们几人谁不比贾琙年长,不说做首诗,现在连听都听都不懂,着实有些丢人啊!
随后两人也赶紧跟了上去,站在宁国公府的大门那儿,贾珍看着一行人往西府那边去,他眼睛眯了起来,对身边的尤氏轻声道:“夫人,你看这个琙哥儿怎么样?”
尤氏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知道!”
贾珍听到这个回答,悄然间转过头,看向了尤氏,不过看了一眼之后,视线又聚集在那一行人身上,尤氏这个回答,其实也是他的回答,他也不知道啊!
他心底叹了口气,说道:“对了,收拾一下,一起去西府那边吧!”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贾蓉,“蓉儿,一起去,一会儿注意言谈举止,要是再丢了人,仔细你的狗腿~”
贾蓉哆哆嗦嗦地赶紧点了点头,他知道贾珍是在说什么,方才他不过是多看了那个上茶的丫鬟一眼,有什么大碍,贾琏不也看了,平日里他自己不也那个模样,可是这话他又不敢说,生怕贾珍抽他,也只得应“是”。
天降大雪,宁荣街上,除了他们这些人早已不见了人影,贾琙骑马而来,只是这两步路,他也没有再上马,贾赦贾政虽然是坐轿子过来的,但是贾琙走着,他们又怎么会上轿子呢!也只能是跟着贾琙身侧和他寒暄着。
贾政和身边的小厮说了声,让他去通知门子,打开大门,迎接贵客。
“吱呀~”
西府这扇已经有些年头没开的大门今日再次打开了。
这一日,雪花纷飞如絮而下,有个少年塔雪而来,这一日,银装素裹繁华地,门扉大开红袍去,这一日,命运辗转终将变,尹人翘首带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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