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黛玉将画送过去两天后,便接到了梁芷琪的拜帖,正好宝钗也要去薛蟠府上清点对账,便带着两人一起去了薛府,薛蟠正在当值,府上成了三个姑娘的天下。

“真想不到,一向以端庄稳重著称的薛大人也有如此放纵的时候。”梁芷琪看看眼前的杂耍玩.偶,眼神放光。

“薛大哥要是知道你在他的年酒上安排这个节目,会很意外的。”黛玉也一样看着排演着的玩.偶艺人,嘴上却在提醒着宝钗。

宝钗无所谓道:“这是咱们的节目。”这些东西确实灵巧,而且能够把两个弹琴下棋的闺秀拉出来活动一下。至于薛蟠会不会看见这个顽童的东西,宝钗决定和薛夫人商议一下再做决定,这个实在是有趣。

三人正在看戏的时候,薛成过来报,说贾府来了客人,问黛玉和宝钗什么时候能回去。梁芷琪眼眸一转,“来的可是史家姑娘?”

薛成点头:“正是。”宝钗点头:“知道了,你去回一声,就说我们晚饭前回。”黛玉有些嘟嘴,梁芷琪笑道:“初四我们府上办年酒,到时候邀请贾府的姐妹们与你们一同过来可好?”

“好,初六是贾府年酒,到时候你也一定要来。”黛玉眼神亮起,她想将好朋友介绍给三春姐妹们。宝钗示意玩.偶戏继续,起身离开花厅,薛成果然就在外面等着。

“除了史家姑娘,还有谁?”宝钗坐在廊下,身上的斗篷很好的抵御了寒风。薛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别人了,但史家派了两个老嬷嬷跟着史姑娘。”

“两个嬷嬷?”宝钗回想着,之前从未有印象说史湘云身边随着嬷嬷,“打听到他们想做什么了吗?”

“小的猜测,或许是和史家在金陵的事有关,毕竟那史家的侄子还在牢里关着呢。这年关将近,许是他们也要趁这个机会活动一下。”薛成虽然说是猜测,答案却也不外乎其中,而这消息难打探,便也有了缘由。宝钗点点头,“北静王在路上,就要回京过年,你派人去告诉衙门里的人,一切等王爷回来后再行安排,只要提点一下就好,不用太刻意。”宝钗看薛成心领神会的样子,暗赞薛忠教了一个好徒弟。

晚饭前,宝钗和黛玉带着礼物回到贾府,迎面先过来迎接的便是贾宝玉,“宝姐姐,林妹妹,云妹妹来了,正在说你们呢。”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黛玉看看贾府上下的欢腾,更有些怀念薛府宁静安乐的感觉。

“可多了,快来吧。”贾宝玉引着二人上前,“云妹妹说她这次许是要入宫请安的,可以和你们讨教讨教。”

宝钗眉头一挑,皇上要是让史湘云入宫那可真是混蛋了,他现在可正在调查着史家,并且水溶也很享受这样的合作。荣禧堂内,贾母和两位太太,加上贾敏和薛夫人一同坐着,旁边依着一个着红衣的丫头,正笑着和她们说着什么。

“宝姑娘林姑娘来了。”鸳鸯走过去迎道,“方才宝玉急匆匆就出去了,原来是知道你们回来了。”旁边的丫鬟笑道:“可见宝二爷心里惦记着咱们姑娘呢。”

宝钗笑,“哪里就是惦着我们,是惦着给云妹妹引荐呢吧。”黛玉也探头去看,莲步轻移道贾母身边,“外祖母可有了新的心尖尖疼咯~”

贾母笑着点了点黛玉的额头,“瞧你,还是个做姐姐的。这是你云妹妹,闺名唤湘云的,是我娘家的侄女。”说完又转向史湘云道:“这个酸果儿就是你林姐姐,最是嘴硬心软的了。”史湘云看了看黛玉,“我若是唤你林姐姐,可算是冒犯了?”

黛玉没想到史湘云会来这样一句,登时心下便有所不喜,不过面上没有露出来,而是笑道:“若是你介怀,便是冒犯。”她和宝钗被皇上认了义妹,封了郡主,若是真论这一条路自然贾府中没人能和她们称姐妹,但皇上并没有下教养嬷嬷之类的,只是有个封号和年奉,所以府上亲人还是以姐妹相称,也免得闹出什么不睦的事情来。

这边的一句话,宝钗那里也安静下来,迎春三人看了看宝钗,许是她们并非男儿,虽然知道宝钗身上有着官职却也没有什么概念,何况宝钗一直对她们友善和美,便是谁也看不出宝钗身上的官威来。

“我不介怀也不许别人介怀不成?”史湘云尚不知道自己这次过来本质是做什么,只是觉得黛玉抢了她的二哥哥还有贾母的宠爱,在闹小孩子脾气。

“别人是否在意,又与你有何相干呢?”黛玉摇头道:“外祖母让你唤我什么,便唤我什么。”宝钗浅笑,知道黛玉这丫头这时候已经是不愉,走上前道:“论公,大家都是公府的子女,论私更是自家亲人,所以这品阶位置又有什么相干,只在自家院子里,难道还有人盯着要弹劾我们不成?”

“便是要奏你一本,”黛玉知道宝钗是在解围,顺着笑道:“今日在薛府中我本与梁姐姐下棋,她偏在旁边叫了戏班玩偶来唱戏,哪有一点做官的样子。”

贾敏笑着揽住不依的黛玉,又道:“你啊,都让你外祖母给惯坏了。”薛夫人也笑道:“这事是宝钗做的不对,回头等她与蟠儿下棋的时候,咱们娘俩儿在隔壁叫一堂子戏,好好热闹热闹。”

贾母看看微笑的宝钗,“宝丫头过来,她们惯着玉儿,老祖宗疼你。”宝钗走到贾母的另一边,坐下来道:“还是老祖宗心慈~”

黛玉吐舌,歪在贾敏身上懒得动弹,心里却在想,史湘云这次过来,难道是要入宫为官的?否则怎对这官阶品位如此在意。

这边笑闹一阵贾母便叫了摆饭,宝钗和黛玉下午在薛府吃了点心,故而晚上只是略用了几口就放下了,与身边三春低语说笑。史湘云和贾宝玉一边一个坐在贾母身边,贾母同着大家吃酒,直闹了半个时辰这饭才算吃完。

贾宝玉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说要带着大家趁雪夜访梅,原是花园子里的梅花也开了,这时候正是夜晚沁香凝霜的时候。众人方吃了饭,此时正无睡意,便循了他的话,宝钗无意当先,只扶了薛夫人并贾敏黛玉一起陪着贾母,五人缓缓走在队伍最后,宝玉身边的丫鬟还去叫了李纨一道过来,只可惜王熙凤夜里贪睡,便是晚饭也没用就睡下了,此时断是叫不起来的。

前面有贾宝玉和史湘云带头闹着,几个丫鬟哪里看得住,不消一会儿就没了两人的影子,袭人和麝月忙带人去找,晴雯和秋纹看护三春,她们心中都道,可千万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也别让两位小祖宗出了事。

却是越担心什么,越出什么,前面假山暗处传来一声惊叫,袭人便暗道不好,匆匆赶过去,正迎上脸色都吓白了的两人从假山里出来,宝玉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竟恍惚要倒下去,吓得袭人也顾不上史湘云了赶紧在宝玉的人中上摁压,好歹是缓过来了。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见到什么了?”麝月搓着宝玉冰凉的手,连声问道。宝玉激灵一下子,指着那假山处道:“那里有鬼,还带着人头。”

“呸呸呸,大年下的说什么鬼的,许是刚才巡夜的家丁打了灯,透过石头缝,你看错了。”袭人扶着史湘云,“史姑娘说是不是啊?”

史湘云许是比宝玉看的还要真切一些,而且胆子更大些,指着刚才两人出来的地方道:“确实有东西,在搬着什么。”

正这时后面的三春也赶上来了,探春听见湘云说的,厉声道:“怕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你们快去里面寻一寻,这里人多,贼人定不敢出来。”假山后面是院墙,并无离开的路,探春便断定吓到宝玉他们的东西还在里面。晴雯领着几个小厮和丫鬟拿着灯往里走,这里阴冷,饶是有灯火照着也看不大清楚,恍惚间只见一个身影嗖的从他们身边窜过去,丫鬟们顿时惊叫起来。

黑影冲向外面,掠过几人就跑,不曾想后面是大队人马扶着贾母,宝钗朦胧的看见一个黑影,顺手拔下头上的金钗甩出去黑影踉跄了一下,正要转个方向,宝钗的后手已经跟到,几颗银裸子打在贼人膝窝的地方那人虽然动作快,但终究不是习武之人,几下打击已经无力再逃,只抱着自己怀里的东西,试图藏起来。

宝钗很少真的打人,一般都是打薛蟠,如今情急之下没有留力,看着地上的人有些恍惚,“娘,他不会是死了吧?”薛夫人看着之前利索出手的女儿,安抚道:“这等贼人,死有余辜。”贾母也将拐杖戳在地上,愤愤道“将他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府上行偷盗之事。”后面跟来的李纨连忙拍着贾母的后背,恐她气大伤了身子。

有人去架那贼人,另有人立刻去书房请贾政,出了这么大的事,贾政不能不知情。

几个粗壮的婆子将贼人带上来,贾母身边的鸳鸯认了一眼,“老太太,这是廊子上办事的刘二,不知道怎的溜进来了。”有个婆子将刘二怀中的包裹拽出来,里面尽是一些珠翠金钗,还有宝玉的一个赤金南珠束发冠,一条丝缠金乌镶玉的腰带。这些东西显然不是一次偷得,这是将赃物一直藏在里面,今日许是要拿,正好被宝玉看见了,将那束发冠认成了人头。

刘二腰上扎着宝钗的金钗,亏了身上的棉衣厚重才不至于出血太多,饶是如此也疼的面色发白,或许是有被抓住后惊吓的缘故。

“你说,府里接应你的人是谁?”贾母看着宝玉的东西都被这贼人偷了,怒不可遏。刘二低着头,“没人接应我,是小的常在廊下办事,府中的姐姐们有时候托我买些东西。一来二去的,她们也就不防备着我了。”刘二自知这次偷了宝玉的东西实属冒险,但宝玉这两件若是叫他卖出去,置地盖房还能娶个媳妇,富裕下半辈子。

“宝玉的东西你是怎么偷来的?”贾母看了看宝玉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若是有她们的缘故,那便一个不留。

宝钗暗暗摇头,贾母对这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宠爱太过,以后终是个把柄。

“今日府上待客,小的见房内无人,借口去茅厕,就翻墙过去的,只拿了这两件,再无其他了。”刘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老祖宗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绕了小的吧。”

贾母正待说什么,前面史湘云和贾宝玉和三春一起回来,贾母一看两人的脸色便知道吓得不轻,登时怒道“你还敢求饶,偷到主家财物,似你这等恶奴是打死也不多的。”方才听刘二的话府上丫鬟婆子恐怕手脚都有些不干净,贾母也有心杀鸡骇猴,趁着年下好好整治一下。刘二这才慌了,脑袋砸在地上邦邦响,“老祖宗,小的错了,小的什么都没偷出去,都在这里了,一件都不少啊。求老祖宗饶了小的。”

黛玉看这人磕的可怜,便摇摇头要说话,被走过来的宝钗拦了一下,宝钗知道他能藏在这个地方定然不是偶然,什么一件都不少,只怕是这次的一件都不少,以前还不一定偷转出去多少呢。黛玉看了看宝钗,点点头,偏过脸去不再看刘二。

“不可轻饶。”贾琏年轻体壮,快步跑过来,先给贾母请安道:“孙儿办事不利,惊着老祖宗了。”贾琏其实没领着府上护院的差事,但他终究是小辈,又常带着人办事的,有这样一个贼人存在本就是失职,他先请个罪也是应当。

“若老祖宗信得过,孙儿这就带人将他送官法办。”贾琏本就长得俊俏,此时脸色板起来到有几分像太公的风范,贾母点点头,“年下里不能见血光,你切不能自己动手。”

这话虽然带着怒气,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维护和赞赏,贾琏应道:“老祖宗慈悲。”人老了,便更愿意听一些顺耳的话,贾母点点头,“带下去吧。”贾琏身边的小厮立刻动手,一把将刘二压住,顺带着卸了下巴,还将宝钗的金钗拔了下来,那金钗上带着血,宝钗也不想要了,便道:“年下辛苦,这东西便赏了你们当酒钱吧。”那金钗足有二两多,又做工精细,几个小厮乐的谢赏。

黛玉看了看宝钗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用手绢团了个花,拔下头上一支小的珠钗固定住,给宝钗簪上。看罢,黛玉自己也笑,“宝姐姐怕是还没有过这般时候。”

宝钗知道黛玉定然不会拿自己做丑,不过是因为自己动了手才笑。宝钗眨眼道:“如今见了他的样子,以后和哥哥动手也有了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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