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确实得力,当夜就将那石呆子接回了府,隔天得知此事的贾母皱眉:“既然知道他还活着,就好生安抚便是,接回来岂不是麻烦。”
“回老太太,那石秀才诨号呆子,为人有些死心眼,若是没让他安心,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赖大躬身道:“况且他周围的邻居都知晓此事,小的也是担心他会再做出什么事来所以索性接来,等他信了小的,再送回去就是了。”
“也罢,就让他在府上过个好年,你们有什么事尽量照料着,等咱们忙完了我亲自见见他。”贾母点点头,微微合眼,“那几个小丫头都出去了?”鸳鸯轻声道:“今日是梁府年酒,请了林姑娘和其他几位姑娘,两位宝姑娘要去迎佛降香,今早就出门了。”
“哦?梁府年酒,宝丫头为何不去?”贾母问了一句,随即又在想,前些日子都是薛家夫人帮衬着,这两天薛夫人去了薛府,他家的两个可是忙的很,都不见踪影了。
“薛大姑娘和徐家小姐关系更好些,与梁家小姐不过尔尔,想来她们的聚会也并不一样。”鸳鸯轻笑道。
贾母笑笑,“想来也是吧。”
京城的万佛寺,宝钗和薛宝琴在厢房里,她已经知道薛宝琴做了什么,说起来这件事办的还是挺符合她心意,让贾宝玉知道知道他们家都在做什么。
“姐姐,今日梁府年酒,明明递了帖子请你,为何不去呢?”薛宝琴给宝钗倒上茶,疑惑为何宝钗今日将她叫出来,难道说是要在这佛门之地申饬她不成?
“怎么,你想我去?”宝钗品闻茶香,又抿了一口,这是煎过松针柏木皮的水,味道浓厚苦涩,配上花茶只能稍减,但味道着实沁香。薛宝琴摇头“我自是希望姐姐多与我相处。只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你这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有些害怕。”宝钗淡淡戳破,薛宝琴浅笑:“我闻着这寺里的茶水,倒有些像姐姐服用冷香丸的水。”
“你做的不错。”宝钗放下茶碗,然后对薛宝琴道:“只是你这一下,幸而石秀才没事,如果石秀才真的死了,只怕贾宝玉以后就终生梦魇了。”
薛宝琴一愣,她却是没想过这事,“那姐姐今日带我出来?”
“是让你躲过一劫。”宝钗半阖着眼,“也是助你一事,今日忠顺王的母妃慧太妃前来上香,慧太妃有出家之意,忠顺王以老圣人尚在人世稍作拖延,然慧太妃因旧事对老圣人心有怨恨,出家之心从未有绝,为了不让忠顺王开罪庵堂之尼,故而谈佛论道都来这万佛寺找了然禅师。”
“我与了然禅师并未相识,然在年前我曾以四品官衔得一号牌,可以与了然禅师一会,一会儿我会去拖住他,你能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姐姐,你与北静王相熟,为何要去帮忠顺王爷?”薛宝琴有些不能理解,尤其是为什么宝钗要让她去。
“无论是哪个王爷,都是为皇上效力。”宝钗转向薛宝琴:“连这个都不能明白,还说要帮我?”
薛宝琴不说话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饰,“我应该换上玉簪,而非金簪再有一身色调单薄些的衣服。”
“我已经让文杏准备了,等下她会来伺候你换洗。”宝钗站起来道,“我与了然禅师约了辰时初刻,不便耽误了。”
薛宝琴点点头,看着宝钗出了厢房。
禅房内,宝钗看着明显清冽不少的茶水,对了然道,“大师让厢房茶水艰涩难咽,自己这里的茶水倒是清香怡人。”
了然笑笑,“薛大人心思不静。”
“确实。”宝钗叹气道:“世人皆道了然禅师为大德之人,是否能解人间之道?”
“人间之路,大人属实为难老衲了。”了然摇摇头,他知道眼前这位薛家女儿不是等闲人物,而她今天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拖延一下慧太妃,世人所求,皆有缘道,她既有自己的方法,也就不用他来解惑了。
“能为难大师的问题,可见世人皆为此而活。”宝钗眨眼道:“大师觉得可是?”
“大人说如是,自然如是。”了然微笑。宝钗也笑:“怪道我朝中同僚都喜欢和大师说话。”
“哈哈哈,大人的同僚,少有像大人这样直言不讳的。”了然悠然道,“老衲有时候话说的多了,就不喜欢说话了。”
“大师与我同好,有时候我钱赚的多了,就不喜欢赚钱了。”宝钗眨眼,拿了茶杯,出了一口清气道:“厢房的茶,正是去除人世浊气的。”
“大人说如是,自然如是。”了然眨眨眼,倒是颇为有些乐顽之态。
一个时辰后,宝钗起身告辞,了然看了看宝钗:“老衲觉得,大人身上有无为之缘,却也有系魂之念。”
宝钗双手合十,“大师,人世之道,你我皆参悟不透。”了然点点头:“老衲很期待与大人能再饮茶。”
“多谢大师。”宝钗转身离开,身上朱红色的衣裙却如同净色一般。
世人皆道,玉菡郡主淡雅如菊,富蕴如兰,而璩阳郡主则如一朵盛世牡丹,富丽堂皇。
两刻之后,忠顺王进到了然的禅房,“大师。”忠顺王也对这位本朝大德尊敬倍至,“小王听闻,有人比小王早了一步,大师可知道是谁吗?”
“太妃今日还未与老衲见面,是以对外面的事并不清楚。”了然一如往常的笑着。
“哦?看来大师之前有客人。”忠顺王看着了然,“可否告知小王是谁?”
了然点头道:“这自然无妨,老衲之前见了薛大人,她不喜欢老衲这里的茶水。”宝钗确实不喜欢,一口都没有动。
“薛蟠?”忠顺王皱眉,今日不是薛府年酒吗?那个外来将军闹的笑话,三天的年酒,若非他家还有个皇商的身份,他以为以他一个小小的廷尉将军,能够请到谁。
“是另一位薛大人。”了然提醒道。忠顺王脸色紧绷,“多谢大师。”
禅房外,忠顺王在往香油簿上写香油钱的时候,看见了上面那明显比别人多的一笔,眉宇间禁不住的一抖,接着,他的香油钱就比以往翻了一倍。
“薛大人走了多久?”忠顺王问身边的小沙弥。
“薛大人此时尚未离寺,王爷要寻她吗?”
“不必,本王自去便是。”忠顺王点点头,然后离开大殿,他从不信神佛之说,但大家都知道了然大师的话很有分量。
寺门外,忠顺王的车驾并没有王府和身份的标识,他每次随着太妃过来都要隐藏身份。“王爷,前面就是薛府的车。”
“抢去前面拦着。”忠顺王下令,车夫自然听命。
宝钗和薛宝琴坐在车上,文杏在车旁随行,他们走的不算快,但是薛宝琴却好像很累,因为她换了两次衣饰。
“姑娘,后面有马车要赶路。”车夫听见后面的吆喝声,对车里的两人请示。宝钗扬声道:“靠边些,让他们先过去。”
马车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然后在不远处横过来停下了。车夫急忙勒停自家的车,“你们要干什么?!”车上是两位姑娘,车夫不得不先声夺人,以免之后有不必要的误会。
“马惊了,对不住!”前面的人下来,对着车夫道。“我这就把车挪开。”
宝钗听着文杏的说法,知道对方不是马惊了,而是另有所图。“暂时别动,等他们先离开。”
“是,姑娘。”车夫应声,然后下来安抚拉车的马。薛宝琴想要看看外面,被宝钗拦下,“你最好不动。”
话音未落,前面的车夫就跑了过来,“对不住,车里的贵客被碳炉烫伤了,不知您的车上可有清水和药膏?”
冬天马车里的女眷多数会抱一个手炉,但是很少会有烫伤的事,因为手炉会被层层包起来。薛宝琴眨眼:“此去不远就是万佛寺,不如你们去山上寻药。”
“贵客有急事需要下山,实在不便多耽搁。”车夫恳切道,“贵人是寻佛敬香之人,定不会见死不救可是?”
“此处离山脚不远,定有施救之人,你们还是快些下山的好,莫要多耽搁了。”薛宝琴看看宝钗,询问此人是谁。宝钗端坐如初,然后闭嘴不说话。车夫看车上的人似乎不准备再说什么,转身回去请示。
“既然贵人无意,那就叨扰了。”
宝钗看着前面快速下山的车,“却不知道这忠顺王究竟想做什么?”
“或许前面不是忠顺王呢?”薛宝琴不知道宝钗的怀疑依据在哪。
“没有谁会来拦着咱们的马车。”宝钗微笑,“他或许是以为我要四面斡旋。”
“难道不是吗?”薛宝琴歪头看着宝钗,“不然你又何必让我换回之前的衣服?”宝钗摇了摇头,“慧太妃的话看起来对你没什么作用。”
“薛宝琴在姐姐面前,不需要有什么作用。”薛宝琴看着宝钗,她终究不是个蠢的。
宝钗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
马车重新开始,过了一会儿,薛宝琴道:“我还是有些嫉妒林家的那个郡主,她却可以起作用。”
“因为你更信你父亲。”宝钗看看后面。“慧太妃会邀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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