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分家

话说薛家来人，想要宝钗疏通关系探望薛要蟠，又提醒她要应付夏金桂状告薛家骗婚，宝钗一听，焦头烂额，只能先备了一些银钱，打发了去。

这些日子宝玉与宝钗虽也算是夫妻和顺，比从前亲近不少，夏金桂大闹寿宴的事，宝玉也并未怪罪宝钗。但宝钗倘若才哄得宝玉回心转意，就让宝玉帮忙疏通关系，只怕宝玉从此又要与她生分了，之前的那些隐忍也就前功尽弃。

宝钗一想到那日，宝玉对着咄咄逼人的贾母和砌词狡辩的王夫人，犹能看出破绽、出言维护她。可见宝玉是一个是非分明又认死理的人。

薛蟠两度欧伤人命，宝玉怎肯相帮呢？

若是去求公爹……夏金桂闹事，害得凤姐差点难产，若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两房失和。公爹对此已经很不满了。再者公爹已经帮过一次，必然不肯帮第二次。

何况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贾家绝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出手。

宝钗心中着急，却也只能找薛家老掌柜张德辉。隔着帘子，张德辉在堂下回话。

张德辉年纪大了，此时已有些力不从心，对宝钗诉苦道：“大姑娘，这京里的生意我还苦苦撑着，若是家里调用一些钱财，我倒还有些本事。可大爷关在顺天府，老朽也曾四处求人，却是不得其法，说来我只是个小人物。到底要府上这样的官老爷，才能说得上话呀！”

宝钗脸上微红，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但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又问道：“夏金桂要告咱们，您老可听说了？”

张德辉道：“这倒是听说了，她请的还是京里有名的邓讼师，他本就与顺天府的人都极为相熟，故而老朽觉得……”

宝钗道：“有什么法子，您老就直说了吧！”

张德辉也估摸着贾家是不愿再出手相助了，便说道：“听闻府上有一个唤做‘单聘仁’的清客相公，与顺天府尹的钱师爷是同乡，又熟稔，既如此，何不托他问问？”

宝钗大喜，又问张德辉是否同家里的薛姨妈说过。张德辉说不曾，这也是刚刚打听来的消息。宝钗连忙谢过张德辉，又让人好生送张德辉出去。

张德辉才走，麝月就急急走进来，禀告道：“少奶奶，老太太醒了，这会儿说要主持分家了，您赶紧去吧！”

宝钗一听，连忙起身，找了宝玉，带着碧痕和秋纹往贾母上房来。贾母果然醒了，瞧着精神也还好，竟然坐在堂上。屋里人多，贾赦和邢夫人、贾政、李纨、贾琏、贾珍和尤氏、惜春都在，便是保龄侯夫人和忠毅侯府世子夫人也来了。

两房的人都在，族长贾珍也请了来，连史家人和收养的已外嫁的外孙女也请了来，老太太这是真的想分家了。宝玉、宝钗急忙和众人见礼，在李纨下首坐定。

果听贾母缓缓开口道：“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分家，兄弟两个都在，族长也在，我娘家人也在，请做个见证……”

贾赦道：“母亲何必急呢，养好身子是正经！”贾政也在一旁帮腔。

贾母道：“我时日无多，趁着这会子还有力气，把事情办妥，不让你们兄弟以后有什么争执，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贾赦和贾政一听这话，眼泪不觉滴落，俱说道：“母亲怎么说这样的话，您必是要长命百岁的！”

贾母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但世间又有几个人真正能活一百岁呢？”

听闻这话，黛玉瞬间湿了眼眶，她是经历过母丧的，仔细瞧着贾母确实不好，一想到最疼她的外祖母也到了这个地步，只觉得人世艰辛，所爱之人皆留不住。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此时鸳鸯拿着一个锦匣，贾母命贾赦打开，道：“这是库房的账目，以后爵位落在你的头上，祖产这些也尽数归你，包括这座公府，你清点看看，可还满意？”

贾赦慌忙下跪，心中又一阵阵惭愧，以前总以为贾母霸着家产，又让弟弟住荣禧堂，便是想把这份家私给他们二房。所以他可着劲儿地花钱，唯恐以后花不到了。

贾赦接过匣子，哭了起来：“母亲……”他后悔从前太过荒唐，失了贾母的信任，现在真的无以言表。

贾母道：“你记着，这是我和你父亲传给你的，从今往后，你要本分些，这些东西也要传给琏儿，琏儿再传给顺哥儿。你们做得如何，这公账是记得清清楚楚。谁做得不好，百年之后自要去祖宗跟前认错领罪！”

一听这话，贾琏也连忙跪下，跟着父亲磕头。

贾母又转向贾政，道：“政儿，你来！爵位和祖产给了老大，这是朝廷制度，要知道这些本来就是世祖皇帝赐给我们家的。你不要埋怨！”

贾政道：“儿子怎敢如此！这些本就是大哥应得的，儿子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贾母赞许地点点头，道：“你是个老实孩子，母亲也不会亏待你！”说着，鸳鸯又捧来一个朱红色的匣子。

贾母命他打开，道：“这是我爷爷给我的，里面是我的嫁妆，虽然用了些，与祖产不能比，但余下的大头也都在里面了，你们二房也不用愁了！”

说着又叫贾赦来看，问道：“如此，老大，你可有异议？”

贾赦忙答道：“儿子哪有异议，再没有不服的！”

贾母说道：“你别急着应，还有一件呢，便是这大观园了！这是为娘娘省亲建的，原应该封存起来，只是娘娘有懿旨，让姐妹们住进去。如今女孩子大了，园子又空了出来，我想着长久没人住总不好，故而把这个园子给老二家。说来他是贵妃之父，今后住在里面也说得过去。而你们兄弟二人住得近，还能彼此扶持，你可愿意？”

此刻，贾赦想要的均已到手，余下这些，无有不应的，直说贾母分得好。

贾母道：“别急。”又对贾政说道：“二丫头可怜见地，今后还住栊翠庵，她无处可去，你要好好待她！”

贾政回道：“这是自然！母亲、大哥请放心，我自然待她如同亲闺女一样！”

贾母又说：“四丫头在里面住惯了，她还没有出嫁，暂时也让她住着。这孩子懂事，姐姐们嫁了人，她代她们在我面前尽孝。故而你也要优待她。”

已有一个迎春，又何妨一个惜春呢？贾政自然无有不可的。他素来喜欢大观园有甚于荣国府，如今心满意足，这些小事毫不放在心上。

贾赦呢，一看贾政虽拿了贾母私房的大头，但还要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算有点贪心，此刻也全熄灭了。

贾母又看了一眼琥珀，琥珀会意，捧着一摞小盒子走了过来。

贾母道：“这些是我给孙女们的东西，不值什么，留个念想吧！头一件，原是给贵妃的，可惜她竟先我去了，万幸还有留下一个公主。若有机缘，就给公主吧，希望她还能念着母亲！”

贾政心痛，当初不顾元春的心意，听了族里的话，硬是送她入宫，一场豪赌却换来一场空。他一时答不上话，还是宝玉将盒子接了过去。

“这个是给二丫头的，她虽四大皆空，我却不能不替她考虑。她即便是在栊翠庵，那也还是我们贾家的人，终究是我们没有替她挑门好亲事，害得她好好一个女孩子落得这般田地。老大，琏儿，日后你们都要善待她…”贾赦听得惭愧，连声称是。

贾琏看到刚才是宝玉去接的，这会儿他也上去接了这个盒子。

“这一个是三丫头的，”贾母提到探春，叹息一回，四春里最能干的孩子啊，却命运波折至此，“她虽是南安郡王家的人了，但到底是我们的血脉，打断筋骨连着皮。愿她他日见着这个，也能想起我们贾家，想起从前的情谊！”

这回是宝钗上前接过，郑重说道：“孙媳一定转交到她手上，这些话也一并带到。”

贾母点点头，又颤颤巍巍指着一个盒子道：“这是给四丫头的。”惜春赶忙上前。贾母攥着她的手，说道：“乖孩子，你时时来看我，老祖宗都记着呢！以后不要这么实心眼，嘴巴甜一点，惹人疼一点，啊？”

贾母这一声轻问，惜春泪如雨下，点头应了。

琥珀又捧出一个盒子来，贾母香黛玉的方向招手，叫道：“林丫头，来！”黛玉趋前，抓住贾母的手，泣道：“老祖宗！”

贾母抚着她的背，说道：“你幼时丧母，你父亲将你送过来，自小在我膝下长大，和亲孙女也没什么区别。如今你虽出嫁了，可老祖宗疼你的心却没变。你与她们俱是一样的！这个你收着，以后好好过日子，切记保重身体！”

黛玉含泪应了。

贾母不舍地摸摸她的脸，又示意她靠过去，嘱咐几句，方让她去了。

“最后这一个，是给史丫头的！”保龄侯夫人过去接了。贾母说道：“这孩子小时候也在我身边长大，如今嫁了人，走了那么远，我总放心不下。你们多给她写信！”保龄侯夫人也应下了。

贾母又唤鸳鸯，取出几个扁匣，道：“这里都是银票，我特意分开来放，为的是专门的用途，兰儿快到年纪了，而大房的顺哥儿刚出生，他们例捐出身的钱，我替他们备下了！宝玉还没孩子，但我也给他的孩子备下了，都是三千两。环哥儿的那份也在这里。这一份却是给蓉儿的！”

贾珍吃惊，抬头看向贾母，贾母微笑着点头。贾珍上前，只听贾母说道：“我知他的事，你这个当老子的急，可是他心里也不好受呢！这次我替他出了，你不要再为难孩子！”

贾珍看着贾母，见她面上含笑，眼里别有深意。贾珍迟疑片刻，还是应道：“我何曾为难他呢？！总是他自己没出息！”贾母安慰道：“会有的。你跟他说，不许再哭了！”贾珍终于笑着应了。

贾母又道：“珍儿，还有呢，这一份一万两是我给族里的。如今修祖坟、置祭田、办族学，哪样不花钱。只辛苦你了！”

贾珍不想贾母竟然还要给族里留了一份，心中感动，接了过来。

贾母道：“最后这一份，是我替我自己准备的，我嫁进来就带了全副的嫁妆，最后也不要用子孙们的钱！”

周末快乐，下周一见！不过这周末只休息一天，有点快乐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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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