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平儿出门,见贾琮在凤姐门口走来走去,想进有不敢进的样子,很是奇怪,就问他有什么事,那贾琮也不说,只说没事就走了。平儿心里存疑,等办了事回来就说与凤姐听。
凤姐这两年见贾琮上进知理,对他倒是上心许多,听了此事就让人把贾琮叫了过来。贾琮来了支支吾吾,在凤姐再三询问下,原来是因为他今日不小心打碎了吴夫子的砚台,就想着赔夫子一个。
凤姐看着贾琮,想着就这么点小事,怎么还支支吾吾的,凤姐不信,就问“真的?只是打碎了夫子的砚台,还是做了其他错事不敢说?”
“没有没有”贾琮赶紧道“其实夫子说没事,不用赔,可是我看着那砚台很贵。”贾琮说道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凤姐看他说起砚台贵的那样子,想到了邢夫人上世,连邢蚰烟二两银子都得克扣一两的事,也就信了几分。
“什么样的砚台,回来我找人给你买回来,你还了就是。”想来能拿到学堂去用的,应该不会是什么珍藏的东西。
“我去问过了,那砚台,是薛大哥铺子里卖的,要一百两呢,我现在只有五十八两,还差四十二两”贾琮见凤姐没有生气,也就定了心,大声说道。
凤姐见他说话声音都大了,心里一乐“不要你的银子,东西碎了咱还就是了,支支吾吾干什么,我还以为你犯了多大的事呢,明个我就让人买了给你送过去。”
“谢谢嫂子,不过还是要用我自己的钱买的,夫子说了自己做错了事,就该自己承担错误。钱就
当我借嫂子的,从我月例银子扣就行,”贾琮说的欢快。
凤姐听了此话,倒是有些惊讶,笑着说“说的对,好兄弟,你是个有担当的,不过这钱也不能从
你月例银子里扣,”见贾琮还要再说话,凤姐又说“这样吧,咱们记在账上,等你什么时候能挣
钱了,什么时候再还给我。怎么样?”
贾琮一听这话,心里自是乐意,对凤姐又是亲近几分。
凤姐见他同意,就又安排了几句要用功读书,给侄子们树立个表率的话,让他回了。
平儿看贾琮出了门,转身对凤姐道“真没想到,咱二爷这弟弟,还有这种担当呢,我看宝玉都不
如他”。
凤姐也是满意“我也没想到,当时只是觉得他毕竟是你二爷的弟弟,应该和宝玉一起进学才是,
真是没想到,他还能又这份心性。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他毕竟是个小叔子,再大一些就不能住在咱这院里了”凤姐院里的事一直是平儿在问,
她与贾琮见得最多,对贾琮很是喜欢,就替他说道“我看咱大老爷可是对他不管不问,要是回
去,岂不是可惜了。”
“那有什么,你平时没事就和你二爷多提提,让他想想办法,只要大老爷对琮儿稍微上点心,大
太太那边还敢慢待他不成”。凤姐自诩对自己这个婆婆还是了解的,贾赦说一,她绝对不敢说
二。
平儿想想也是,就应了。
不过几日,在老太太处闲聊时,就听外面的小厮来传来话说,宝玉,贾环,贾琮,贾兰四个被老
爷从学堂叫走了,惊的贾母赶紧让人去打探,唯恐贾政哪里一个不顺心,再把宝玉打上一顿。其
实贾母这就想错了,贾政这时正高兴着呢。
原来贾政今日把这四个小子叫来,本意是为了敲打敲打,省的在家塾里荒度光阴。谁知今日一番
考问,这四个孩子,除了贾环稍逊一筹,竟然对子都对的极好,取起名字来也能说出典故,不禁
心中暗喜,看来自己是小瞧了这几个孩子,原来都是可造之才。当晚就让人请来了吴夫子,并让
林如海作陪。
“瑞泽兄,不满你说,今日邀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府里的几个孩子,在家塾表现怎样,可有前
途。”贾政请吴夫子,林如海坐下,互相客套一番之后,就开门见山问道。
“这……”吴夫子见贾政来邀,又想起中午宝玉几个被人叫走,说是去对对子,就知道是为了问
话。心里早有对策,只是这毕竟是说人家儿子长短的话,哪能像问话的人一样开门见山。于是就
故作不好张口,为难一番。
“瑞泽兄,直言就是。”贾政见他犹豫,忙道,并看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会意“瑞泽,政二哥问你,自是想了解孩子们真正的情况,你不要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就
是。”
听了此言,吴夫子假装安了一下心,又小心道“不知,贾大人想要问哪个孩子。”
“自是都问,还望瑞泽兄明言才是,莫要替他们说话。”贾政道,说完,又看了一下林如海“林
妹夫,我看蟠儿被你教导的极好,你也帮忙听听,若是有什么好想法,也要明言才是。”
“政二哥,放心,我会的。”林如海点头。
吴夫子素与林如海交好,今日教书之事也是林如海推荐,见他在场,说话倒也真是直白许多。
“那就从最大的说起吧,贾宝玉为人重情,心思简单,十分聪明,最近在学业上也很上进,文笔
很是出彩,我想只要心智坚定,定有个好前程,只是……”说人儿子短处,还是得委婉一点,吴夫子想。
“只是什么?瑞泽兄直言便是,莫要犹豫。”贾政一听只是,就知道重点来了。
吴夫子看了一眼林如海,见林如海点头。就接着说“只是眼界太小,心思又不在仕途上,我看更
像一个富家贵公子,怕是难当重任。”
贾政一听,就要生气,只觉宝玉不争气,给自己丢人。可当着吴夫子的面只得忍下,只道“那有
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改上一改呢,不怕两位笑话,我之前有一子早逝,所以家里老太太对此子
甚是娇惯,只道当个女儿来养才能长久,我倒是也打过骂过,只是也不见什么效果。?”
这是家事,吴夫子自是不能开口。于是林如海思索许久道“宝玉还小,什么都还有机会,我倒是
有两个想法。”
见贾政望向自己,林如海接着说“其一,把宝玉一个人放出去走一走,人只有见过了世面,才能
开阔眼界,他现在每日只在家里,众人捧着,不缺金银,不缺吃穿,说句实在的,估计出门连银
子都没有亲自付过。自然不知人间疾苦,只知得过且过,又怎么能担起责任。”
说完看着贾政,贾政沉思一下,无奈道“是个好主意,但是只怕老太太那里……她是我的母亲,
只怕我也说不动她。”
林如海也想到了,又说道“那只有第二个主意了,你是他的父亲,自然要你好好教导。”
贾政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林如海抬手打断,“政二哥,不是打就有用的,那样只会让他畏惧你,
躲着你。要我说,你就应该带着他出门办事,出门时的一切事宜都让他来帮你操办,他不会时,
你不要吵,要教。你们是父子,时间一长,他就会信任你,亲近你,等时机到了,你再带他出一
趟远门,记着,凡事都要他去办,你可以教他,但不能让下人帮他,否则他就不会长大。”
贾政一听,想起他一生气,宝玉就躲着他,他一看宝玉没志气的躲着他,他就更生气,宝玉就更
躲着他。顿时有所领悟“嗯,这个可以。回去我就试试。”说完又看向吴夫子。
吴夫子也觉得这主意甚好。
“那环儿,琮儿,兰儿怎么样?”贾政问道。
“贾琮为人正直,也很上进,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前日把如海送我的一个砚台打碎了,我说不让
他赔,但他还是赔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过来。这个孩子很是不错。”吴夫子对贾琮很是喜欢。
“那砚台是文起送我的,可不便宜。”林如海很是有些惊讶。
“嗯。他说是他借他二哥二嫂的钱买的,还再三告诉我一定会还,即使他们不要也会还,让我一
定收下。”吴夫子真的很喜欢贾琮。
林如海听了,笑道“是个有担当的孩子。”
贾政也点头,心里却在想,一定也得让宝玉改改性子,连个小孩子都比不过。
见他们不再说话,吴夫子接着说“贾兰还小,心性如何,尚无法确定。目前来看,知礼懂礼,有
些板正,不算机灵,不过十分勤奋,就看能否坚持,直到定了性子。”
“至于贾环……”吴夫子又停了一下。
贾政脸色一沉,莫不是自己两个儿子都有问题,顿时脸面上过不去。但又不能不听,只能让吴夫
子莫要顾忌,快快说来。
“贾环,非常聪明,只是心思不定,无法静心读书,气量小些,听不得人说他不好,不过毕竟还小,再大些可能就好了。。”吴夫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贾环,太过小家子气,什么都要争,还
经不得激,一激就什么都忘了,说有些刻薄也不过分。
这倒是让贾政感到十分意外,他一直都觉得贾环很是听话,上学很是用心,只是有些愚笨罢了,
难不成都是赵姨娘说的都是假话。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环儿在家里一向听话,我只道他生性愚笨,才比他人略逊一筹,而且家
里没人娇惯他,不知为何?”
他不知,吴夫子更不知,林如海倒是听薛蟠提过两句,可是不能说,否则不是挑拨吗?
一时都无人说话。
“如海,你能不能分析分析是为何,我该怎么做?”贾政问道,心想林如海能把薛蟠教育的如此
之好,说起宝玉也头头是道,想来此事也是有办法的。
可怜林如海只得低头沉思,想了半天,“对环儿为何如此,我也只能猜测,你那院里只有他一个
孩子,可能是没有玩伴,心思郁闷造成的,至于怎么做,我也没有好主意,不如让他去和宝玉住
在一起。”
也是难为林如海了,贾环和宝玉不一样,宝玉的毛病都是明面上的,人人知道,说了也无碍,贾
环的毛病,难道说他娘刻薄,他嫡母不关心。那不是挑拨吗?
贾政一听这话,也是为难,贾母向来不喜欢赵姨娘和贾环,要去求贾母让他和贾母的心肝宝贝住一起,贾政直摇头。
看向夫子,吴夫子只品酒也不看他,贾政也只能到此为止,让人重新烫酒,重上新菜,三人说会闲
话,笑闹一阵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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