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的烟花也有散的时候。”黛玉望着天空中五彩斑斓的烟花低声说道。
这话被站在贾母旁边的宝玉听到了,宝玉瞅了瞅身边的黛玉,又瞅了瞅站在远处的宝钗,陷入了沉思。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荣国府的元宵再甜,也有吃完的的时候,月上柳梢头,荣国府的喧嚣渐渐散去,在凤姐等人的安排下,宝钗,黛玉一起回了蘅芜苑。
“宝姑娘和我们姑娘回来了。”远远就听见雪雁对着院子喊道。
宝钗,黛玉对视一眼,就听院子里爆竹声声声入耳,天空中又亮起了绚烂明亮的烟花,宝钗黛玉皆是一惊,快步走回院子,只见廊下院中皆挂满了花式灯笼,有兔子的,老虎的,狮子的,各式各样,有趣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宝钗拉着黛玉一边穿梭在灯海,一边问在旁边不停介绍花灯的文杏。
“回姑娘,是大爷派人送来的,大爷身边的盖儿说,大爷今日突然想到姑娘和林姑娘从未出门赏过花灯,猜过灯谜,就让人买了送来,图个开心。”文杏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看来是高兴极了。
雪雁在旁边看黛玉高兴,也跟着道“那个盖儿还说了,姑娘们平时看得花灯虽精致,却都是中规中矩的,没有这老百姓做的灯有趣好玩。”
黛玉看着这满院的花灯,听着雪雁的话,心中很是喜欢,道“这么多小动物的花灯,真是有意思,就是太破费了。”
宝钗也这么觉得,但是想到这是哥哥送给黛玉的节日礼,就道“破费什么,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这满院的笑声,你们说对不对?”
莺儿,紫娟正看的有趣,听宝钗问话,赶紧点头,开心的答“是是是,宝姑娘说得对”。
“这真是奇了,没想到,大爷也有猜错的时候。”文杏惊讶道。
宝钗,黛玉不解,都看向文杏。
只听文杏解释道“今日盖儿送来时,说姑娘向来节俭,见到如此多的灯笼,定会说铺排,结果我们姑娘非但没说铺排,竟然还夸大爷这钱花的好,倒是林姑娘说大爷破费了,可不是奇了。”
宝钗听了,看了黛玉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
黛玉低头不说话,宝钗怕她不好意思,就打岔问文杏道“那你大爷有没有说,如果我说铺排,你们要说什么?”
“说了,大爷说,这花灯都是纸做得,只图个有趣好看,不费钱,等过了今天谁要是喜欢直接拿走就好,也不会占地方。”文杏道,说到这里,文杏又突然想起一句“还有还有,大爷还说了,过几日又该是姑娘的寿辰了,姑娘和林姑娘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打发人告诉他,他让人去置办,不管是什么都行,千万不要怕麻烦。”
宝钗听了,道“我知道了,你也去和她们玩吧,我会好好想想的。”
等文杏走了,宝钗悄悄道“这些花灯我在金陵的时候,就和母亲哥哥一起都看过,我当时说的是,都是人,乱糟糟的,怪没意思的。”
黛玉听了不言语,宝钗也不再言语,只拉着黛玉和丫头们一起去玩猜灯谜。
要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不说破才是最好的。
第二日,宝钗,黛玉将这些灯笼收拾打包,给探春等人每个院子里送了二十个,才算送完。这还不算莺儿紫娟她们留下的。送的时候,宝钗看着这么多花灯,悄悄的打趣黛玉道,“千金难买美人一笑,我这哥哥可是对你越发上心了。”惹得黛玉一甩手,也不理她了。
风水轮流转,这句老话说的真是不错,这厢宝钗刚打趣完黛玉,那边,麝月就替宝玉送来了两盏宫灯。
原来,昨日宝玉听了黛玉一番话,心中有所感悟,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有所表示,只怕再等两年,等宝钗出府,老太太做主撮合了他和黛玉,他就真的和宝钗再没了缘分,他不愿如此,他觉得宝钗心里是有他的,只是碍于规矩不能表现出来。
可他该怎么表示,是直接和宝姐姐说,还是怎么办,宝玉纠结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就在这时,宝钗,黛玉派人送花灯来了,看到花灯,宝玉灵光一闪,想到了宫里娘娘赐的两盏宫灯在自己这。
“宝姑娘,林姑娘,宝玉让我给你们送宫灯来了,说是感谢宝姑娘,林姑娘送给我们的花灯,你们快看看喜欢不喜欢。”麝月边说,边把宫灯放在桌上。
黛玉刚被宝钗打趣过,心里又羞又怒,看到宝玉给宝钗送礼,如此好的机会岂能放过,当即拿起其中一盏宫灯瞧了又瞧,道“真是漂亮,说美轮美奂都不为过呢?只是不知道宝玉怎么就舍得送给我了呢?”
麝月不知她的深意,就道“自然是要谢谢宝姑娘,林姑娘送的花灯,宝玉说这宫灯不仅看着挺精致,灯笼上的纱布也是薄而透,两位姑娘晚上打着既好看又能把路照的亮亮的,岂不是好?”
黛玉听了笑而不语,只是反复打量两盏宫灯,等人不注意时,悄悄问麝月道“宝玉自己说的要送给我们两个人一人一个,还是你提醒他要给我们一人一个。”
麝月听了这话,立即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笑而不语。看她如此,黛玉一下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意味深长的看向宝钗。
原来今早送宫灯时,宝玉想的是自己和宝钗一人一盏,配成一对岂不是好,至于黛玉送一盒她最喜欢的毛笔就好。可是麝月觉得不合适,就在旁边提醒他,这样太过张扬,对宝姑娘的名声不好,会让宝姑娘为难。宝玉这才想到宝钗因为怕被人说闲话已经很是避着自己了,要是再出点什么风言风语,宝钗估计都要搬回家去住,不见自己。于是只得同意了麝月的提醒,给宝钗,黛玉两人一人一盏。
宝钗见黛玉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就知道自己打趣她的报应来了,只得转移话题道“既然宝玉送给我和林妹妹一人一个,那林妹妹你先选吧,你快看看你喜欢哪一个,我是觉得两个都挺好呢。”
黛玉刚刚瞅了半天这两个宫灯,早就看出了这宫灯上的蹊跷,听这话,拿起那个暗藏了纸条的宫灯故意道“那我就选这个吧,我喜欢这个蝴蝶兰的花样。”
宝钗自是同意,她觉得黛玉拿哪一个都无所谓。
宝钗同意,麝月不能同意啊,赶紧拿着另一个道“我觉得这个青山竹的花样,更趁姑娘的气韵,林姑娘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竹子画的更合你的心意。”
宝钗见麝月暗地里一直在向自己递眼神,马上明白了,这宫灯分给谁是不一样的,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也是呢,这竹子修长秀丽,确实很像林妹妹。”
黛玉背着丫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宝钗,看得宝钗羞红了脸,才放过她,道“仔细一看,确实如此,那我还是拿这个吗?那个兰花的就留给宝姐姐吧,宝姐姐气质如兰,与那兰花也是般配。”说起般配时,黛玉还悄悄给宝钗递了个打趣的眼神,惹得宝钗又一次低了头。
麝月见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悄悄松了一口气,告辞给宝玉回话去了。
晚上,宝钗一个人正在悄悄看宝玉给的纸条,“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生有情兮情有你,吾悦钗兮钗愿否?”心里又喜又怨,喜的是自己与宝玉两情相悦,怨的是宝玉还是不够稳重,不能收敛,就今日这宫灯,若不是黛玉和麝月,自己肯定应付不来,到时不知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宝钗这里正在唉声叹气,只见黛玉悄悄提着另一盏宫灯过来了。
黛玉见宝钗还在床上坐着,就道“就知道你还没睡,呐,这盏也还给你。”
宝钗接了过来,让她上床暖和暖和,道“怎么你不喜欢吗?怎么还给送回来?”
黛玉钻进被窝,身上一暖,觉得心情都好了,道“喜欢,但送我的人我不喜欢,所以我不留着。”
“你就这么不喜欢宝玉吗?”宝钗疑惑“我看你平时对他和对姐妹们态度一样,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开了呢。”
黛玉听宝钗这样说,笑了,道“我说的这个喜欢,不是那个喜欢,我现在对宝玉就像对三春妹妹一样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收宝玉的东西。”既然放开了,就不应该这么排斥才对。
“因为这个礼物和你的一样啊,”黛玉解释“你喜欢宝玉送你的定情信物和给别人节日礼一样吗?”
宝钗听了这话一愣,仔细品了品,才醒悟过来,羞涩道“什么定情信物,你不要胡说,只不过是个平常节日礼。”
黛玉听她言不由衷,也不反驳,就道“反正我不收,你要是也不想收,那我改天想个法子再还回去就是了。”
“其实你给我把灯送回来,我是高兴的。”宝钗躺下很久之后,对黛玉道。
“嗯,我知道。”黛玉心想,谁不想自己喜欢的人送自己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呢。
宝钗听了,笑了,疑惑道“你说这人真奇怪,说起别人感情的事都是一套一套的。若是打了趣她,她不乐意,还会想这人真是的,不坦诚。可到了自己吧,听人打趣,就是又羞又不好意思,真是矛盾。”
“人不都是这样吗?习惯了就好。”黛玉感慨,感慨完,还是忍不住好奇了一句,“宝玉都向你表明心意了,宝姐姐打算怎么给他回信啊。”
“你怎么知道他向我表明心意了。”宝钗起身侧身惊讶的看向黛玉,见黛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就明白了“也是,这个时候送信儿过来,还能有什么其他事?”说着就躺下了,愁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若是答应了,怕他藏不住,他的感情总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不回应吧,我也挺不愿意的。”宝钗坦诚道。
“爱而不藏,自取其亡!”黛玉听了感慨道“你是该好好想想让他怎么懂得喜欢你就应该护着你,而不是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
“爱而不藏,自取其亡。爱而不藏,自取其亡。……”宝钗默默念了好几遍,突然起身,摇着黛玉的肩膀,开心道“林妹妹,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知道怎么回他了,就回他这八个字,他肯定可以理解我的意思。”
说完就从床旁边的小案几上,拿出纸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上了八个字“爱而不藏,自取其亡。”
在写到最后一笔时,宝钗在心里祈祷:宝玉,希望你可以从这八个字里,读懂我对你的情意,还有对你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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