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蝉想着外嫁的迎春姐姐和哥哥娶的夏金桂，又出了一身冷汗。果然是了，婚姻真是投胎，一个不好，恐有性命之忧。

林老爷又叹了一口气，“男女婚配，乃是阴阳调和之正理。玉儿也大了，该好好教导，学些女子该学的道理。”

薛蝉只暗暗着急。林老爷看他不开窍，便说让他回去。

薛蝉挂念林黛玉，怕她挨骂，含糊地说：“妹妹最是乖巧懂事，体贴师父，便是偶有不妥，也一定是被人带坏的。”

林老爷吓唬他，“姑娘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又催他快走。

薛蝉满怀心事，半天走不出大门。忽而听到林老爷的咳嗽声，忙说：“姑父也该爱惜身体，少喝些酒才是。”说完，自己吓了一跳。赶紧告辞了。

林老爷见了，笑着摇头，一夜好睡。

薛蝉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天快亮了才勉强睡了一个时辰。

蒲草端来早膳，瞧见薛蝉眼下好大两团乌黑，吓了一跳，“二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天太高兴了，睡不着吗？”又打发小丫头去厨房要两个鸡蛋消肿。“二爷这样怎么好见人呢？便是再高兴也该稳重些才是。”

薛蝉昏沉沉地点头，认下了“不稳重”的罪名。胡乱用过早饭，便往书房去寻夫子了。

倒是林老爷听见隔壁院子的声响，笑了。

林管家说：“也该让他受点教训。真是胆大包天，幸而姑娘没事。”

林老爷说：“此事休要再提。”

林管家应了，又问：“老爷可择好了东床？”

林老爷又是一阵咳嗽，“……便看他能不能中举吧！”

等在书房见到了林黛玉，薛蝉才放下心来。

“妹妹没事就好，师父可同妹妹说什么了？”

林黛玉瞧着他眼睛直笑，“二哥哥可是吓得一晚没睡？爹爹不曾和我说什么。”又紧张地问：“莫不是爹爹知道了，罚了你不成？”

薛蝉想：既然林姑父瞒着林妹妹，不曾责罚，自己又何须多嘴，反倒惹得林妹妹担心。

于是他说：“师父当然不知道。我只是担心妹妹。”

林黛玉转忧为喜，“二哥哥怎么不擦点膏药？既是没睡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用功也要注意身体。”

薛蝉反问她，“我也不出门，并不要紧，今天早些睡也就是了。妹妹还说我呢？今日原该告假的。”

林黛玉笑着说：“昨日雪雁给我按捏疏通，又敷了药，虽还有些泛酸，走路却是无碍。这几年，我倒觉得我的身子骨好多了。昨个晚上，连安神汤都不曾用。”

薛蝉也替她高兴，“这是好事。”

不久，李夫子来了，开始讲《庄子》。下午林黛玉不在，又重讲《孟子》。还拿了往年的试题，让薛蝉作文章。

没过几日，便动身前去京都。林黛玉一条船，薛蝉和李复堂一条船。又跟着几条船放着行李。

这一去，总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大家都带了些书打发时间。

林黛玉正在看《西游记》，一时恼恨那和尚不辨忠奸，一时又赞叹他的慈悲心肠。连雪雁都来问，孙大圣他们走到哪里了，还有多久才到西天？”

薛蝉和李复堂两个正在下棋。

李复堂说：“你的文采不错，想来乡试没有大碍。只是名次，却要看你的发挥了。”

薛蝉落下一子，“天下才子众多，弟子不敢过多期待。”

李复堂蹙眉，“做什么要千里迢迢去京都科考呢？天子脚下，未必比江南容易。留在金陵，还能多看看书，没的在路上白耽误功夫。”

薛蝉又吃下一子，“在船上看书也是一样的。若是侥幸中了，将来也要在京都考试，不如早些去熟悉环境。”

李复堂叹息着说：“但愿你是为着这个。哎呀！我的棋子！”

薛蝉笑着说：“夫子下棋不专心，竟叫我赢了。承让。”

李复堂气急败坏，“你这臭小子！”也不理他了，转身去画画了。

刚下船，贾府就有人来接林黛玉。又说让薛蝉也去，老爷太太等着看外甥呢。

薛蝉推脱不得，只好去一趟。让李复堂先去薛宅。

一行人分了两条道，浩浩荡荡出发了。

眼见林黛玉被带进内宅，薛蝉留在前院拜见贾二老爷。

“外甥薛蝉见过姨父，姨父体泰安康。”

贾政只说免礼。又笑着说：“你刚刚下船，大约还不知道。你师父复官了，圣上仍点他作巡盐御史，只怕早就上任了。”

薛蝉喜不自胜，“这真是皇恩浩荡，林妹妹知道了也定然欢喜。”

贾政颔首，“母亲自会告诉外甥女。”

两人从来没见过，原不亲近，说完了这个竟没个别的话题。贾政也只有问问功课。又叫贾宝玉前来相陪。

待两人见完礼后，在贾政的眼皮子底下，也只能谈论学问。

贾政待贾宝玉总是疾言厉色，还要薛蝉替他们父子调停。后来贾政自觉没趣，先走了，气氛倒热络起来。

只听得贾宝玉可惜地说：“蝉二哥哥这样灵秀一个人，怎么被经济仕途迷住了眼睛？”

薛蝉有心劝一劝他，“仕途是兴旺家族的根本。若不是祖上苦心经营，咱们哪里来的这样的福分，穿金戴银呢？贤弟也该好好读书，才是正理。”

贾宝玉脸色变作，“我这样的俗人不配领受薛二哥哥的道理，薛二哥哥还是留着这些‘警世良言’去和别人说吧！”

薛蝉苦口婆心，“听说宝兄弟最是怜香惜玉，有个功名在身，也好保护姊妹们。”

贾宝玉越发不快，冷哼一声，“家里自有老爷太太做主，姊妹们能受什么委屈？再说还有老太太呢！”

薛蝉还待再劝，眼见贾宝玉想要愤然离席，只得作罢。换些贾宝玉喜欢的话题哄他玩，贾宝玉果然又笑了。

薛蝉心想：宝玉固然善良体贴，却少一点担当。还是林妹妹懂事乖巧。

忽而来人，说老太太叫薛二爷和宝玉过去。两人略略整理衣冠，往内宅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这三个人，其他女眷都避开了。

薛蝉上前一一请安。几位太太满口夸赞薛蝉。

老太太慈爱地说：“蝉哥儿便留在府里过端午，等你爹娘到了京城再走不迟。你小孩子家家的不好一个人住。正好陪陪你姨母，也能和宝玉作伴。”王夫人也笑着留客。

薛蝉笑着说：“本不该推辞老祖宗的好意，只是家师也一起上京了，小子不好留他一个人在家。再说了，明天总该要去舅舅府上拜见才是。老祖宗别担心我，爹娘他们说了，要一家人在京城过年呢！”

老太太又殷勤留饭。薛蝉想着也见不到姊妹们了，和姨父、宝玉吃饭也没什么趣味。于是说要回薛家招待夫子，告辞了。

待薛蝉走了之后，老太太还是满口夸赞。邢夫人也凑趣说：“不怪老太太喜欢，果真是一个好孩子，相貌又好，教养又好，难得的是满肚子的才华。”王夫人自觉脸上有光，谦虚地说：“他不过一个孩子，不值得什么，当不起这样的夸赞。”

老太太反驳说：“好就是好，没什么当不当得起的。你也该让宝玉多和他亲近才是，只是别让宝玉受了委屈。”王夫人点头说是。

只听得老太太又说：“你们说，咱们家哪个丫头配他好？”邢夫人没有亲生子女，并不关心。王夫人膝下未嫁的只有探春一个，也不是亲生的。那一个又是亲外甥，怕将来落埋怨，里外不是人。于是两人俱都说全凭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暗自盘算不提。

话说林黛玉初到贾府，不是不惶惶不安，只是勉强克制，处处谨慎，不愿堕了林家的名声。相处下来，发现外祖母慈爱亲近，姊妹们才华不俗，也渐渐放下心来。

转而便高兴起来，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姊妹作伴。二姐姐温柔可亲，三妹妹神采飞扬，四妹妹沉静内敛，俱都是好相处的。于是和姊妹们读书作诗度日。

又说薛蝉到了薛府，理了半天的事，又写帖子送去王家，准备礼物。天黑了才休息。

第二天收拾妥当，前去拜见舅母。

王舅母慈爱地说：“好孩子，一路辛苦了。你一个人住多有不便，不如留在王家，只当是和我作伴了。你舅舅在外地做官，你表姐也嫁人了，表妹又在学规矩，我竟没个人说话。”

薛蝉笑着说：“我日后定然时常来打搅舅母，陪舅母说话。只是今日却不好住下，我的夫子李复堂先生随我一道进京了，叮嘱我要闭门读书呢！”

王舅母点头，“是了，是该用功读书。等你蟾宫折桂，定要请舅母去吃杯水酒。”

薛蝉笑嘻嘻地说好，“承舅母吉言了。”

正说着话，有个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王舅母脸色不快，骤然心烦。

薛蝉顺势告辞，王舅母竟没有挽留。

薛蝉倒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王舅母中气十足地叫骂“王仁这个小兔崽子，他又”，后边儿的话就听不清了。原来是王子腾的侄子，自己的表哥又惹事了。

林妹妹：姊妹们都是好的

迎春探春惜春：林妹妹/林姐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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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起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