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码头一如既往的热闹忙碌,川流不息的船只,欢欢喜喜的接人者,依依惜别的送行者,四处寻找活计的脚夫、大声呼喝着干活的船夫……
在这一片热闹忙碌中,林家的船缓缓的停靠在码头上。
看着桅杆上那硕大的林字,原本就在码头上四处寻找机会的脚夫连忙围了过来。这船的主人一看就极是富贵,若是能得到他们的青眼,接了这船的活计,所得的银钱估计也够自家几天的吃喝了。
不过,船上的人可没功夫理会他们。他们得先找到荣国府来接黛玉的人,并且要将黛玉带来的东西搬到荣国府带来的马车上。
林家的下人和护卫忙着搬东西,季嬷嬷和夏嬷嬷并肩站在甲板上,四处张望着,寻找荣国府的人。
按常理来说,黛玉远来,荣国府是应该要派人来接的。就算他们并不知道黛玉抵达京城的具体日期,可林如海肯定早就已经写信将黛玉出发的时间、预计达京的时间告诉他们了。
所以,只要荣国府的人稍微上一点心,这几天就都应该会派人在码头上等着。而且贾琏这个黛玉嫡亲的表哥都应该亲自过来才是。
可是,码头上却并没有荣国府的人或者车马出现。
唯有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车身的角落处印着一个浅浅的痕迹,季嬷嬷一看就知道那是皇族的印迹。马车边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看到季嬷嬷,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过来。
没有找到荣国府的人,夏嬷嬷自然是气坏了:“荣国府实在是欺人太甚。要是不想让姑娘过来就明说,姑娘还求着他们要来京城不成?他们巴巴的将人接过来,结果却给这样的下马威。这是欺林家无人不成?走,这荣国府不去了,咱们这就回扬州去。”
季嬷嬷笑着拦住了夏嬷嬷:“你说得这是什么气话?要是咱们真就这么直接走了,那姑娘成什么人了?行了,别气了,快叫人雇马车去。”
夏嬷嬷所谓的回扬州也只是一时气话。若黛玉真的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直接回了扬州,落在外人的眼里就不免过于小气了。
可想到黛玉受到的委屈,夏嬷嬷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姑娘来这京城受气。”
夏嬷嬷一边嘟囔着,一边找来了自己的丈夫,让他赶紧去找一辆好一点的马车过来接黛玉。而且,她还关切的叮嘱他雇马车的时候一定要着重强调是扬州巡盐御史府的姑娘,应外祖家的邀约前来京城住一段时间。
季嬷嬷听着夏嬷嬷的安排,满意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林如海会让她陪着黛玉一起进京呢,对黛玉忠心耿耿只是其一,还有就是她的这份果断吧——夏嬷嬷将黛玉需要自己雇车前往荣国府的事宣扬出去,为的可并不是让外界觉得黛玉可怜,而是另有目的。
林家也是侯爵出身,夏嬷嬷又是林府的家生子,自幼耳濡目染的也就明白了一些豪门世家的想法:看似黛玉雇车上门,失了身份。可那些自诩贵重的大世家却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认为荣国府傲慢自大,目中无人,怠慢了亲戚。
连自家亲戚都能如此对待,那他们这些外人与荣国府交往的时候,岂不是更得小心了?
所以,荣国府没人来接黛玉,看起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带来的影响却极为恶劣。
黛玉根本不知道荣国府并没有派人来接她的事。她正在船舱里跟申徒信话别。
“林姑娘,”申徒信看着黛玉一脸单纯的样子,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到了荣国府后,什么都不要怕。你要记得,你代表的是林家的尊严,是你父亲的脸面。你是不能退缩也不能畏惧的。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直接欺负回去。要是有什么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你就告诉……你的父亲。”
申徒信本来是想让黛玉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告诉他的。可是转念一想,这话还是没能说得出来。毕竟,他回到王府,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又哪里敢说一定能帮得到黛玉呢?如果他不能帮黛玉解决麻烦,岂不是失信于她?他被认为是失信的小人倒是没什么,可黛玉怎么办?
黛玉点了点头:“信哥哥,这话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不过,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我外祖母家吧。”
虽然季嬷嬷已经跟黛玉说过申徒信有地方去,让她不用担心;可黛玉一想到护卫从水中救起他时的情形,就觉得担心不已:要杀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什么北静王,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呢?万一他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信哥哥,要不我还是送你回扬州找我的父亲吧!”黛玉猛的凑到申徒信的面前,压低了声音,正色道:“你放心,我父亲那个人很好的。他肯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黛玉也是突然想起季嬷嬷说过的:北静王府与荣国府同为四王八公,关系很不一般。这样的话,申徒信即使跟她一起去了荣国府,也未必会安全。
黛玉觉得他还是去扬州,由父亲林如海保护更安全。
“小丫头。”看着黛玉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申徒信既觉得想笑,又觉得温暖:“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将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就跟你联系。对了,你若是有事找我,就送信到城西的虎威镖局。他们会想办法通知我的。”
码头附近向来繁华,有酒楼、有商铺,自然也有雇车轿的地方。很快林有财就雇好了两辆马车。
“信哥哥,”黛玉将帷帽戴在头上,依依不舍的道:“我先走了。你若是有事的话,就去城东的林府找林有财。”
林家在京城当然也是有宅子的。只不过在林如海举家离京后就没有人居住了。久而久之,林如海自己也忘记了林家在京城还有宅子的事。
直到这一次黛玉上京,他才想起这闲置了十余年的旧居,便把林有财派过来重新修缮一番,也令黛玉在京城不至于无处可去。
况且,黛玉正在为贾敏守孝,在荣国府总会有不方便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地方,黛玉也会方便不少。
“差点忘了,”申徒信说着递给黛玉身边的墨痕一个小册子:“这是我整理的一些练习咏春的心得。你看完以后别忘了把册子烧掉。”
申徒信要黛玉把册子烧掉,自然不是怕拳法外传,而是为了黛玉着想。黛玉毕竟是女孩子,身边存着一个外男写的东西,对她的名声始终有碍。
墨痕郑重的接过这小册子,小心的藏了起来,并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等着黛玉看过后一定得记得把这东西烧掉。
“林姑娘,”申徒信笑道:“你先下船吧。我一会儿混迹在跑腿的小厮中下去就行了。你不用要担心我。”
看着申徒信满脸笑容、毫不在乎分别的样子,黛玉赌气的道:“谁要担心你。”
申徒信好笑的看着黛玉,突然很想抬手揉揉黛玉的脑袋。
这荒唐的想法令申徒信的脸微微的有些发红:“林姑娘,你在荣国府也别忘了练习拳法;还有……”
申徒信絮絮叨叨的嘱咐着黛玉。直到甲板上等得着急的季嬷嬷找了过来,申徒信才红着脸混迹到忙碌的小厮中间。
黛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墨痕轻声的道:“墨痕,我们走吧。对了,别忘了我的花。”
“姑娘放心吧,”墨痕笑着回道:“我让雪雁她们几个一人抱一盆。要是有一点闪失,就扣光她们的月钱。”
黛玉和墨痕一路说着话的到了甲板上,又直接上了马车。
本来,季嬷嬷是想多雇两辆马车拉行李的。毕竟,黛玉如今正处于孝期,实在不应引起过多的关注。而黛玉带着那么多的箱子,如果就这么抬去荣国府的话,想不引起关注都不行。
可是,荣国府今天的所作所为却令季嬷嬷抛弃了这个想法:林如海给黛玉带来的东西,就得大张旗鼓的抬着过去。否则的话,那些势利小人还不一定在背后怎么说黛玉呢!
做了这个决定后,季嬷嬷自然得告诉黛玉一声。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跟黛玉一提,黛玉就同意了。
当然,季嬷嬷不知道的是:芍药、兰花等草木早就跟黛玉分析过了——她若是不想被人说成是打秋风的,就得让人知道她是带着足够的东西来的。在京城这样势利的地方,过于低调是不行的,该高调的时候就得高调。
而且,它们也非常赞同申徒信的话:她的母亲贾敏是荣国府老太君的亲生女儿,病逝了,荣国府竟然只派了两个不入流的婆子去奔丧,这根本就是没把贾敏放在心里——荣国府的男人既不是都死绝了,又不是都没断奶,为什么不能跑一趟呢?还不是没把贾敏当回事。他们都这么对贾敏了,她这个外孙女自然就更差了一成。所以,如果她不带着足够的“砝码”,就不可能从荣国府那里获得足够的尊重。
而这个砝码,自然就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黛玉不是孤身一人上门的,她带着的东西足够她用个几年的。
黛玉对这样臆测的话虽然不大赞成,却也提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再说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高调的去和低调的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黛玉乘坐的马车缓缓的离开码头,申徒信才悄悄的上了不远处那黑色的马车。
“湛叔,”申徒信想了想,突然低声的道:“麻烦你找几个人,去前面守着。看到林家的队伍经过,便问一问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哪儿。务必得让人知道林姑娘虽然去了那荣国府,可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一纸一草都没用他贾家的。”
忠纯王府的侍卫总管,也是当时找到黛玉的船上拜托季嬷嬷照顾申徒信的湛四愣了愣,压根没想到申徒信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申徒信这小家伙什么时候会主动的关心别人、为别人着想了?
虽然心中诧异,可湛四也不介意暗中帮黛玉一把:毕竟,人家不只救了申徒信,还照顾他这么久,他帮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因此,湛四直接给了周围自己的手下一个眼神。手下连忙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安排这件事去了。
荣国府自然不会没有人来接黛玉。只不过,两天的空等待令他们自然而然的认定黛玉不会在那个时间到京,于是就跑去吃酒午睡去了。等到他们酒足饭饱的回到码头上的时候,黛玉一行人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荣国府想悄悄的密下黛玉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雪雁还是跟着上京了,但不是做为黛玉的大丫环上京的。
小剧场:
兰花:准备战斗
芍药:战斗开始
含羞草:绛珠加油
君子兰:绛珠冲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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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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