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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二十七章

“你这孩子，一天到晚怎么老是毛毛躁躁的。”看到薛蟠，薛姨妈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在他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亲昵的道：“没看到你姨妈在这里？还不快跟你姨妈打个招呼！”

“我哪知道姨妈过来了啊！”薛蟠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接着又笑嘻嘻的凑到王夫人的面前：“姨妈你怎么过来了？宝玉表弟呢？他怎么没一起来？我们上次还约好了要一起去园子里听曲儿呢！姨妈你是不知道，园子里最近来了个小……哎呦，妈妈，你打我做什么？”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薛蟠是不想住在荣国府的。且不说薛家自己在京里就有宅子，根本就没有必要寄人篱下；就说他那个姨父贾政，一看就跟他不是一路人，薛蟠可不想在这里受人管制：又不是他的父亲，凭什么管他。若是他的姨父是贾赦那老小子的话，他倒是很乐意。

可是，奈何他的母亲薛姨妈和他的妹妹薛宝钗，都想住在荣国府里：薛宝钗想借荣国府的势进宫的心思，他是一清二楚的；薛姨妈想让贾政管教他的意图，他也是明白的。

虽然薛蟠为人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可对母亲和妹妹却是极好的。因此，就算心里不愿意，可他还是陪着母亲和妹妹一起住进了荣国府。

所幸贾政并没有时间搭理薛蟠，他一直所担心的被管束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同时，梨香院本就有通往外面的大门，出入极是便利：将门一关，就是两家。

这样一来，薛蟠也就放心的住了下来。

而且，薛蟠与贾政虽然不对盘，可与荣国府其他的人却是臭味相投，相处也算愉快。再加上他出手大方，身边很快就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所以，薛蟠在京城的日子也可以说是非常自在开心的。就连荣国府所有主子奴才的心尖子贾宝玉，跟他的关系竟然也不错。

因此，见了王夫人，薛蟠自然的拿出了跟狐朋狗友在一起时的架式，顺口就问起了贾宝玉。

薛姨妈一听到薛蟠提起贾宝玉，心里就知道要糟。虽然薛姨妈并不觉得薛蟠有那么的差劲，可她太了解王夫人了。她知道王夫人并不喜欢贾宝玉跟薛蟠接触，更别提让两个人一起去园子里听曲儿了。

再说了，这唱戏的小戏子，能是正经人吗——就是她，听到薛蟠口口声声的要去听曲儿，都气得够呛，更别提王夫人这个处心积虑的为贾宝玉谋划、就差将他供起来的人了。

“你胡说什么呢？”薛姨妈看着不争气的儿子，轻轻的揪着薛蟠的耳朵：“听什么曲儿听曲儿，你一天天的往外跑，原来竟是做这个去了。要是这样，你趁早给我歇了，天天在家呆着好了。”

王夫人也在一旁笑道：“宝玉可是没时间听曲儿。他啊，还得读书呢！”

王夫人对于薛蟠整日勾着自己的宝贝贾宝玉出去做坏事，也是非常的不满。可是，碍于一贯的形象以及薛姨妈的情面，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表明贾宝玉是读书人，与薛蟠不是一路人。

薛蟠暗暗的撇了撇嘴，心说：“就贾宝玉那连祖宗都敢骂的德行，读再多书也是白费。”

“疼疼疼，”心里虽然对贾宝玉不屑，可薛蟠却顺着薛姨妈的力道站了起来，并顺手捞起他刚刚才放到一旁的匣子：“妈妈，妹妹呢？快把她叫出来。让她看看喜不喜欢？”

薛蟠边说边打开了匣子。

王夫人和薛姨妈好奇的看过去，只见匣子里整齐的摆放了十二只纱堆的花儿。都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极适合年轻的姑娘配戴。

“这是宫里的新鲜样式。”薛蟠笑眯眯的道：“我特意拿回来给妹妹玩的。妹妹若是戴上这个，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相得益彰。”

王夫人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东西是从宫里出来的吗？”

薛蟠笑着承认了下来，并表示这是专门给宫里的贵人们配戴的。薛家由于是皇商，正好负责这方面的事情，他这才有机会得到一匣子，一般人还真得不到。

“哥哥你什么时候看我戴过这种东西了？”刚刚被下人找过来的薛宝钗笑着打断了薛蟠的炫耀：“不如就送给姨妈吧！这东西，还就得姨妈才能压得住。”

一旁的薛姨妈和周瑞家的也是顺着薛宝钗的话说，称只有王夫人这种国公府的当家太太才能衬得出这宫花的尊贵。

只有薛蟠的心里微微的有些不乐意：这宫花明明是他送给妹妹的，凭什么要送给王夫人？也不看她都多大岁数了，戴这东西也不嫌丢人。

只不过，薛蟠也知道这种话他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悄悄的溜走了。

王夫人被奉承得十分的开心，笑着拉住薛宝钗的手，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做个主，这宫花就送给府里的几个姑娘吧。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那里一人两枝，凤哥儿那里给四枝，再就是林丫头那里，”说到黛玉，王夫人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也送两枝过去。周瑞家的，你带着宝丫头的丫环跑一趟吧。”

显然，王夫人是不想送给黛玉的，可是却又不得不送。

至于让周瑞家的带着薛宝钗的丫环一起去，自然是为了替薛宝钗买好，让众人知道这宫花其实是薛宝钗送的。

周瑞家的笑着应了下来，并带着薛宝钗的贴身丫环莺儿一起给府里的几个姑娘送宫花去了。而王夫人则留了下来，拉着薛宝钗说笑。

周瑞家的和莺儿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到了黛玉这里。

虽然黛玉读书时被打扰了心中不悦，可还是放下书本走出来了。

看着匣中仅剩的两只孤零零的，虽然谈不上破损，但也显得很凌乱的宫花，黛玉就算是没听到芍药、含羞草等草木告状的话，也能看得出这宫花是最后一个送到她这里的。换句话说，就是别人挑剩下的。

西席也透过窗子看出了里面的问题，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荣国府真是一丁点的脸面都不要了吗？这要么就不要送：要是送的话，第一个就应该要送到黛玉这里才是。黛玉毕竟是客人：哪有做主人挑剩下了，再送给客人的道理？

看着周瑞家的唾沫横飞的说着这宫花有多么的稀罕，多么的难得，多么的尊贵，黛玉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这是当她不识货，还是当她不识数？

“多谢太太和薛姑娘的美意了。”

自从发现王夫人和薛姨妈暗地里干下的勾当，黛玉就再也没称呼过对方“二舅母”、“薛姨妈”，而是直接换成了生疏的“太太”和“薛夫人”。就连薛宝钗，也变成了疏远的“薛姑娘”。

虽然心里恨透了王夫人和薛姨妈，可黛玉的面上却是一丝一毫的也没表现出来：“可惜黛玉如今正处于孝期，并不能佩戴如此颜色鲜艳之物。不如我就借花献佛，将这宫花转送给你们二人好了。”

一旁的西席听了黛玉的话，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胸襟气度就是不一样。一般的小姑娘面对这样明显的羞辱，肯定是受不住的。可黛玉竟然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就冲这份胸襟，也必能成大器。只要林如海不死，凭黛玉的出身、心胸、气度、处事、样貌，就算是嫁入皇家，成为皇子嫡妻，也是有可能的。

若说西席对于黛玉的作法是欣赏的话，那么周瑞家的和莺儿就是不悦了：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周瑞家的看着匣子里那两枝大红的宫花，心中对黛玉的不满再次升级：从黛玉进京开始，她就没得着好——本来，王夫人安排了她去码头接黛玉，结果她不只没接到人，还让黛玉从侧门进了荣国府，害得她被王夫人一顿臭骂；现在，她辛辛苦苦的跑来给黛玉送宫花，还要被这般的挖苦：这宫花她倒是想要，可她敢跟王熙凤戴同样的东西吗？她能跟府里的姑娘们用一样的头饰吗？

“林姑娘说笑了。”周瑞家的阴阳怪气的笑道：“这宫花我可戴不了。这可是太太和宝姑娘特意让我和莺儿姑娘送来给你的。至于说守孝的事，这里可是荣国府，谁敢……”

周瑞家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莺儿偷偷捏她的动作打断了。接着，她就看到了黛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迎着那目光，周瑞家的心里便是一个哆嗦，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么说，我在这里守孝是犯了这府里的忌讳了？”黛玉冷冷的道：“这是太太的意思吗？若是的话，那我这就去跟外祖母请辞，明天就回扬州去。”

听了黛玉的话，周瑞家的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若黛玉真的因为她的话而回了扬州，贾母非得弄死她不可。就是她的主子王夫人，也肯定饶不了她——将府里嫁出去的姑娘的女儿逼走：这罪名落下来，谁都救不了她。

“林姑娘，林姑娘，”周瑞家的连忙讨饶的道：“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别跟我一般见识。”

莺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连自家姑娘都得笑脸相迎的周瑞家的就差抱着黛玉的大腿哀求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不过，这林姑娘也确实是过份了一点：她家姑娘好心好意的给府里的姑娘送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佩戴的宫花，怎么被她弄得好像是故意挑衅似的？

就在莺儿心里埋怨黛玉、周瑞家的连番讨饶的时候，贾母的心腹大丫环鸳鸯突然来到了竹文园。

看着连她都得敬几分的周瑞家的坐在地上，鸳鸯微微的一愣。接着再看到莺儿手上捧着的大红宫花，鸳鸯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事薛宝钗做得实在是太过份了，明知道黛玉正在孝期却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送这东西过来，可真是不安好心。

虽然心中对薛宝钗的做法十分的不满，可鸳鸯却是一丁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对黛玉道：“给林姑娘请安。宫里来了使者，说是要见林姑娘。这会儿人正在老祖宗那里。老祖宗吩咐我来请林姑娘过去呢。”

黛玉愣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到宫里怎么会有人来见她？然而，她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疑惑，轻声的道：“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过去。”

鸳鸯自然知道要见宫里来的使者，还是应该要郑重一点的，连忙点了点头：“林姑娘不用太过着急，我在这里等着。”

黛玉点了点头，直接回房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就带着季嬷嬷和墨痕，与鸳鸯一起去了荣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