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说出来了。

课堂上，虞笙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听讲，脑海里回放的全是刚刚和孟雪时说话的场景，天知道，在她的脑海里，孟雪时已经向她走来千百遍了。

手中的画笔笔芯断了又削，削了又断，最终虞笙忍无可忍，合上了她的速写本。

放在边上的手机此时嗡嗡作响，她拿起来一看，是身后的肖芃芃发来的微信。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就算他是你男朋友的弟弟，你和他关系也过于亲密了吧？！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偷偷暗度陈仓？！

ys：你疯了么？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啊！他找你说话的时候，你耳朵都红了！

ys：孟雪时如果凑这么近跟你说话，你不脸红？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那倒也是……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可是他和你说话的状态也太暧昧了吧，简直像变了个人，而且他还冲你笑。

ys：有么？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有！

虞笙托着腮，将刚刚的画面又回想了一遍。孟雪时确实很少笑，面对外人的时候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可和他熟了之后就知道，他内心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男生而已，也会有可爱的一面。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孟！雪！时！对！你！区！别！对！待！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你最好品品这九个字的含金量！

ys：……

ys：老师看你呢。

小碰碰要做大富婆：就是老师把我揪出来我也要说！这位小姐你可不要做踩线的事！

扣上手机，虞笙装模作样听了一会课，而肖芃芃的话却在她脑海里翻腾，震耳欲聋。

“区别对待”，一个放在哪都会觉得寓意不那么好的词，放在一段感情关系里却令人悸动得厉害，那意味着“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意味着“他允许你走进他的世界”。

然而放在他们这样一段关系里，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成立。

有些事，做做梦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当真。

虞笙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因为答应了孟雪时要请他吃饭，要提前去占位，于是下课后她便没有回寝室，就在学校操场边找了个地方画图。她自认性格内向，生活又乏味，就像是某种在阴暗地带生长的蕨类植物，需要定期向阳光汲取能量，所以她对那些闪烁着璀璨光芒又充满活力的人事物十分向往，比如现在在球场上挥汗奔跑的男生们和秋日下午照耀在她身上的和煦阳光。

画了一会图，感觉不太对，虞笙拖着下巴对着图纸静静发呆，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新的微信提醒跳了出来，来自“MXS”。

MXS：我下课了。

虞笙看着类似通知的口吻，唇角挂上了无奈的笑意。

ys：食堂还没放饭呢，我在操场，过一会再去三食堂排队。

对面秒回。

MXS：等着。

这是要来找自己的意思吗？

虞笙按捺住些许的兴奋，放下手机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设计图上，却一直失败。

曾几何时，“孟雪时”这三个字就是她的灵感源泉，现在反倒成了她的阻碍了。

就在虞笙掏出耳机想要隔绝周围的声音强迫自己进入状态时，边上突然坐过来一个男生，她抬眼一看，来人个高且十分壮实，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和阳光型男的长相。

“嗨，美女。”看起来还是个自来熟。

虞笙仔细想了想，确定不认识对方后，小声询问：“你好，有事吗？”

“呃。”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叫邢栎，是算机系的大三，现在是篮球社社长，也是杭大篮球队队长。”

“你好。”虞笙礼貌回应，“我是服装设计专业的虞笙，今年也是大三。”

邢栎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犹豫豫地继续说道：“那个，虞同学，我是想问，你和孟雪时关系怎么样？呃，之前我看学校论坛，你们好像，还挺熟的哦？”

邢栎的话，让虞笙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愣了三秒，脑子拐了个弯之后，她突然恍然大悟。

孟雪时漂亮得雌雄莫辨，男生会喜欢上他也很正常吧。

于是虞笙小心地开口：“我和他是认识，但说不上很熟，如果你要找他表……嗯，你还是自己亲口对他说比较好。”

“哎。”邢栎烦躁地又抓了抓头，“可是我跟他不认识，贸然去找他也很奇怪吧！尤其听说他这人很冷，都不理人。”

好像确实是这样，尤其在看过孟雪时拒绝对他表白的女生之后，再鼓励人家去向他表白，怎么看都有些，不道德，而且孟雪时看上去也并不喜欢男生吧……

“嗯……”这下虞笙也犯了难。

焦急如邢栎，干脆一把抓住虞笙的手，郑重地拜了拜：“拜托了！虞同学！能不能帮我转达一下……”

“喂！”

孟雪时突然从边上飞奔过来，重重地将邢栎的手拍开，然后一把将虞笙扯到自己身后，一脸防备地望向邢栎。

“你谁啊！”

正在讨论的正主突然出现，虞笙和邢栎都有些懵，但很快邢栎就反应过来，有些夸张地讨好道：“哇！你刚刚跑得好快！”

谄媚的样子成功地让孟雪时皱起了眉头。他撇了撇嘴角，转身拉过虞笙就要离开。

“哎，同学别走！”

邢栎一个箭步拦在两人面前。

这是要表白了吧。虞笙一边想着，一边试图挣开孟雪时拉着她的手，想往边上躲。对于邢栎这种近乎于“送死”的行为，虞笙十分赞赏，但为避免被溅一身血，她还是躲开点好。

孟雪时觉察到她的小动作，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你有什么事啊？”他不耐烦地问。

“那个，孟同学，我们杭大的篮球队在大学联赛里已经连着两年没有打进八强了，今年是我在篮球队的最后一年，想要再拼一把，目标是进入全国四强！”

嗯？这是什么走向？

虞笙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关我们什么事？”孟雪时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

“那个……”邢栎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说实话，我们队现在缺个小前锋，我看孟同学的身体条件很不错，而且我跟你高中校友打听过了，你高中就是校篮球队的，我也看过你高中比赛的视频。雪时，你真的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跟你很熟吗？”孟雪时不为所动，直接拉着虞笙略过对方向操场外走去。

原来是，篮球社要纳新啊……

对于自己的误解，虞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邢栎，就见他朝自己抛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虞笙想了想，还是朝对方点了点头。

才刚过四点，现在去食堂也太早了些，虞笙便带着孟雪时去了她的教室，替他量身高三围。其实三年前虞笙就收集过孟雪时的模特卡，但他现在明显比以前长高了一些，骨架也长开了。

“果然，你长高了两厘米。”虞笙收起卷尺，又转而去量他的胸围。

孟雪时配合着伸开手臂，一边不解地问道：“什么叫长高了两厘米？我现在多高？”

“呃……”虞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拼命找补，“我看到过你以前走秀的资料，那时候你还是186，现在已经188了，精确到小数点就是188.3厘米，再努力一下你可能会长到190也不一定，比如定期做做拉伸，打打篮球……之类的……”

说完，虞笙还心虚地抬头扫了他一眼。

孟雪时几乎瞬间看透她的小心思，觉得有些好笑：“你希望我加入他们篮球社？那个家伙果然给了你什么好处了吧？”

“哪有什么好处。”虞笙小声反驳，一边转身将他的数据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你之前不是还主动去问过社团的事，现在为什么排斥加入篮球社啊？”

“因为觉得没意思。”孟雪时垂着头靠在墙上，“高中已经打过两年的篮球了，不想再重复接触这项运动了。”转而，他又问虞笙，“你有加入什么社团吗？”

“有啊。”虞笙收起卷尺，报出了一个冷门社团的名字：“未来生活畅想社团。”

孟雪时一听就笑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社团啊？很多人参加吗？”

“那倒没有。”虞笙抬头想了想，“也就八个成员吧，社团活动就是大家找个地方一起做梦，畅想一下未来的生活。”

对于虞笙加入这样一个社团，孟雪时百分百无法理解，在他的认知中，虞笙是一个冷静、理智并客观的女生。原本他会以为虞笙会加入比如绘画社，又或者语言类的社团，或者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社团上，却没想到她竟然加入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社团。

“其实，做做梦也挺好的啊，为了一些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事认真讨论，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虞笙坐在课桌上，与孟雪时面对面。“平时的学业、生活已经很忙了，抽空让自己做做梦也挺好的。社团除了培养你的兴趣爱好，也能为你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你看邢栎，就是刚刚那位男生，如果今年杭大篮球队真的打进了全国前四，他应该会很开心满足吧。就算输了，但跟志同道合的队友一起比赛，应该也很开心。”

情绪价值？

孟雪时在脑海里重复这四个字。

如果这样说的话，他从虞笙身上，似乎也获得了不少的情绪价值。每次只要待在虞笙的身边，他都会感觉到平静和满足。

对面，虞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三食堂开门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