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出门这天,怜青被按着打扮许久。
换好衣裳从屋里出来,蕴青眼前一亮,笑道:“好看极了,我看你能去好莱坞闯一闯。”
宝枕:“好来屋是什么?”
怜青与蕴青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宝盈从箱底拿出一只首饰盒,“小姐,珍珠白真丝裙配这条项链正好。”
蕴青好奇:“什么样的项链?”
“是我们太太送给小姐的。”宝盈掀开盒子,露出翡翠的莹润华光,果然与怜青雪白的皮肤十分相衬。
蕴青看向镜子里的美人,夸赞道:“哪来的仙女儿?项链美,人更美。我得让徐叔找个照相师傅来,给你留张影,才不辜负我们尤小姐的美貌。“
怜青脸皮薄,经不住夸,对着镜子看了看,犹豫道:“这样看电影合适吗?”
她担心用力过猛,太隆重,反倒显得俗套了。
蕴青并不敷衍,仔细端详后才说:“发尾烫几个卷更摩登,改天带你去找理发师傅整一个。”
“像你这样好看的小卷吗?”怜青期待地问。
“当然!”
两个姑娘装扮一新,兴致勃勃出发,登车时才发现还有人一块儿出门。
看着端坐在车内的关靖澜,蕴青白眼翻到天上去:“哟,大哥也跟我们看电影去?”
关靖澜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慢悠悠扫视二女,“你借我的车,我这个主人就坐不得了?”
嘴上这么说,人倒是往里挪了个位置。
蕴青毫不客气挤了过去,又往身边拍了拍:“怜青,上来。”
怜青冷不丁抬眸,正好撞上关靖澜的视线,下意识避开。
“两位小姐,我说说今日的安排,有不满意再改。”前座的徐伦被临时征召为女士们的导游,很是愉悦,“咱们先去光明戏院看电影,再去南京路照相。晚饭可去礼查饭店、远东饭店、麦赛尔饭店,哦,还有一家新开的俄式菜馆,在霞飞路,看二位的口味,我再下订。”
怜青听得晕乎,眼巴巴看着蕴青:“我不懂,你做主吧。”
蕴青:“晚饭再说吧,辛西娅小姐今晚有婚前舞会,我带怜青去玩。晚一点来接我们就是。”
“六小姐也要去罗斯先生家?”徐伦有些意外,转而看向关靖澜。
“也?”蕴青视线跟随着望去:“大哥也被邀请了?”
关靖澜神色冷淡:“嗯,生意上有往来。”
蕴青不再多问,转而向怜青解释婚前舞会的来历。
俄国人的名字普遍很长,罗斯原名是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罗斯托夫斯基。为了方便称呼,简称为罗斯先生。
罗斯祖上那辈就在中国做生意,本人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与上海商会众企业颇有来往。女儿辛西娅自小在中国长大,曾与蕴青一同去法兰西留学,学成归来便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嫁。
“婚前舞会在西方很流行,被邀请的都是相熟的好友,我与辛西娅关系好,她早就想见见你。”蕴青说着便掏出两张请柬,其中一张写着尤怜青小姐敬启。
“辛西娅小姐知道我?”怜青惊讶,接过请柬仔细翻看。
蕴青笑道:“我说要让她见识真正的东方美人,可不就盼星星盼月亮,再三叮嘱我要带你去。”
怜青脸颊刷地涨红,下意识找镜子观察仪容,疑心自己打扮不得体,叫人失望。
才打开手包,里面掉落一个小油纸袋,正好砸在蕴青腿上,又顺势滚落,快着地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
“抱……抱歉。”怜青脱口而出,想起什么,睁大眼睛看向蕴青,模样越发无措。
蕴青忍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块大洋!
怜青头更低了。
关靖澜捏着油纸袋,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东西?”
怜青迟疑两秒:“糖。”
蕴青坐在中间,干脆接过油纸袋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摩尔登糖嘛,这还是前天给你带的,怎么还留着?”
见纸袋回到蕴青的手里,怜青放松下来,“宝枕喜欢吃,知道咱们要出门,特意央我买一点。怕挑错,干脆带了几颗。”
“不用留,我认得。”蕴青往嘴里扔了一颗,又喂一颗给怜青,纸袋剩下最后一颗,想了想,“大哥不吃糖吧?”
象征性问一句,蕴青把纸袋递给徐伦,徐伦正要伸手接,却听冷淡的嗓音响起,“吃。”
蕴青:“?”
徐伦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脸颊,“哎哟突然牙疼,多谢两位小姐的好意。”
将纸袋递给关靖澜,蕴青眼神复杂,“你确定?真的很甜。”
关靖澜面不改色地扔进嘴里,片刻后,眉头微皱。
蕴青嘲笑:“哼,我说了很甜,非要吃。”
怜青也好奇地瞧着他,一不留神被人逮住视线,赶忙偏过头看向窗外,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关靖澜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慢悠悠将口中的糖顶到脸颊处,避开甜腻味道对味蕾的冲击。
“还行。”
蕴青轻蔑一笑:“切。”
死鸭子嘴硬。
车子到了光明戏院,送完两位小姐,徐伦回来开车。
“少爷,我看尤小姐性情很好,长相也漂亮,太太小姐都喜欢她,这桩婚事还算满意吧?”徐伦看着关靖澜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很多玩笑也敢开。
关靖澜看了眼腕表,摩挲片刻后松开,“性情好?是装出来的也未可知。”
徐伦一怔,这才想起初见尤小姐时的样子。他向来思维简单,比不得自家少爷缜密,“她不知道绑架是六小姐策划的,那会儿刚从土匪窝出来,估摸着是被吓到了。”
“是吗?”关靖澜轻笑,“受惊吓的人可不会张牙舞爪地同我谈判,逼我去救自己的妹妹。”
“说明尤小姐与六小姐一见如故,很是担忧对方的安危。”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也是最能说得过去的。
关靖澜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闭上眼睛假寐,手指规律地敲击窗沿,“嗯,但愿吧。”
徐伦琢磨出意思,忍不住问:“少爷还是疑心她?可婚期都定下了……”
关靖澜睁眼,语气冷淡:“娶谁不是娶,只要她拎得清,装就装吧。聪明些,反而省事。”
徐伦隐约觉得这样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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