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院内尸体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只是地上的血迹没法擦除,只能等明日天亮除去。
桌台上烛火在空中跳动,一暗一明。火光映照在榻上打坐之人的面上,勾勒出那人削瘦得下颌,银色半脸面具在火光中更显神秘莫测。
荣遇坐在桌台一边,他推开窗棂望着被云层掩盖住的弯月,冷风刮入屋内,烛火乱颤。
“我刚刚看见有一人逃跑了。”荣遇道。他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人狼狈的跑入山内,转眼就消失了。他猜测他肯定是知道的,凭他的功夫怎会放掉一人?但他又觉得或许他的确没有看到,这才思量着开口。
榻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显然不在意。
“为何放走?”
“漏网之鱼而已,还有更大的等着我们。”
“万一他不回来了呢?”
“会来的。”红韶睁眼,从榻上下来将窗户关上。
荣遇撇嘴,这莫名的笃定他做不来。
“为何要留下来住几日?”荣遇问。
这么一问他想起刚刚此人在院外时的场景和做为,简直让人可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家境贫寒,父母过世,无家可归。
看他人前风光其实带着个文武不通的兄长,又说他体弱多病,之所以中毒正是因为他武艺高强遭人嫉妒,又因为他武艺太强了没人敢动他,所以才朝他动手。
这一口一个苦,说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他知此人人为,估计也生出怜悯之心。
就这么说着凄惨的家事,这黑黛二话不说就让他们留下住了,连江聆也没有说一句不同意。
“有病要治。”
荣遇疑惑。
“相思病。”红韶话说完,不待面前人什么表情,翻身上榻盖上被褥,“早些睡。”
……
翌日。
云层渐渐散开,日光洒下,晨间没有凉意。二人住得这院子虽不大,但一应俱全。方方正正的院子,中央还有一池塘,池塘内没有任何绿植,唯有鱼儿嬉戏。院子两侧种满了树,红韶虽不认识是什么树,但知晓一定是花树。
此刻春意盎然,有几个白点在绿叶中显得格外亮眼,几棵树上已长了些粉色花骨朵,柔风拂过带来一片花香。
早膳是江聆送来的,这丫头虽然不喜他但或许觉得他身世坎坷便格外照顾他们。早膳是几个肉包,或许怕他们吃不饱还有两个玉米。
红韶只吃了一个肉包裹腹,他向来吃得少,剩下的都给荣遇解决了。
“吃这么少,怪不知瘦的只剩皮了。”荣遇嘴里鼓鼓囊囊的,说得话也含糊不清。
“我看你皮痒了。”
荣遇赶紧闭嘴。
或许是怕他们在山中迷路,江聆还贴心的给他们备了地图,草纸上是歪歪扭扭的狗爬字体,红韶只看了一眼就将线路烂熟于心,嫌弃的将图纸扔给荣遇。看着这字陡然间想起那人的字体,字迹秀丽…和人一样。
即使江聆不给他们地图他也能顺利得出入这山路。一日一夜,他早已摸透这山路通往何处何地。山内住两人,却屋舍众多,怪不知近些年来都能安然无恙。想必寝屋是一夜一换吧。
这么想着,红韶笑了笑,倒像旱獭。
辰时,来看诊的人依然很多。抬眼望去,一眼就见那人依然穿着墨衣,羊脂玉般的手为人把脉,时不时拿笔写着药方。
“下一位!”江聆道。
红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他拉开江聆,“你去休息吧,我替你。”
江聆皱眉,看了眼黑黛。
“你伤未好,的确不宜做事。”黑黛放下笔,温声道。
江聆犹豫着,看了眼红韶,有些担忧地又看了眼黑黛,“可是,师父…”
话未说完,红韶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有我在,时刻护你师父周全。”
正是因为有你在,她才更不放心。你就是最大的威胁啊!江聆心中腹诽几句,见师父也这般说了她微笑,“劳烦红公子了。”她今日说得客气,也是因为有不少人在场。
“小事小事!”红韶摆手,朝正要离开的江聆道,“午膳想吃福黎,你和荣遇一块。”
这边二人离开,红韶找了个杌子坐着,时不时叫上一两句,大多数情况都是拄着下颚偏头看黑黛医病。
实在盯得久了,面前人才转头看他,薄唇轻启,“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红韶双眸未眨,手指触上她的脸,“你这脸倒有几分熟悉。”
黑黛眼眸微动,挑眉疑惑。
“像哪位故人?”
红韶紧眉思索,脑汁都想干了般道,“像我未曾谋面的妻子。”
病人:“…”
她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在说着什么事实一般。那坐着的病人咳嗽了几声,相比黑黛无事发生的样子,他倒是红了耳根。
后头传来一声讪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神医岂会看上你这小子?”
红韶低笑了声,银色面具下的唇张开道,“家妻定然看不上那些小子,那若是与其并肩的武林第一人呢?”她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揭露身份之人,她虽想让天下人皆知,但也看地方,现在刚好最佳。
武林第一人,与其并肩?
还会有谁?
话落,只见此人一摘银色面具,日光下,眼尾上调双眸妖冶逼人,肤如凝脂,艳绝人寰,一袭红衣张扬飞舞,他绕过方木桌,走到那人面前,衣衫所到之处在早春间引来几只蝴蝶。
“依你之见,般配否?”
那人见着此人走上前来,顿时心血上涌,他竟不知此人乃江湖簿第一名的红韶。传言也说这红韶不知是男是女,此番一见果真如此,简直雌雄莫辨。他想到这,又突发邪想,这红韶年纪轻轻有这般武术造诣或许是练得什么妖功才成此样。
但容不得他多想,他本就来看病的,也怕面前人一个生气将他剁了,他忙道,“绝配!”话落,口中溢出血来。
众人也瞧见了此番场景,空气中有瞬间的静谧。他们本就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也不敢招惹前面的大侠,都低头看病赶紧溜。
“下一位。”红韶曲指敲着木桌,语气懒散。
病人麻溜地坐下,麻溜地拿着药方跑了。
几声咳嗽声传来,入眼处月白衣角,红韶抬眼看去,竟是那日拼桌的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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